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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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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鸢的神情凝重几分:“镇国公贪墨赈灾款一案,当年朝廷账册中明确写着将赈灾款拨去了江州府衙,那时你身为江州府尹,此事是否属实?”
话音刚落,张好好的身子明显沉了下,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
“原来你们......是镇国公的人?”他的声音开始打颤,明显感觉到比先前的恐慌更胜几分。
但很快,张好好强行镇定下来,态度变得强硬。
他昂起头,无比笃定:“当然属实......朝廷当初派了几百人押送白银,沿途所有的人员、行程、沿途歇脚驿站皆记录在册,但结果呢?运到江州府开箱时,里面却是一箱箱的石头......再后来,那笔款项竟然出现在了镇国公的账下......”
“此事诸多人皆有见证,岂能作假?”
萧烬忍不住冷哼一声,原本骨节分明的手攥出血色。
洛鸢嗤笑:“张大人,你没说实话呀,信不信我这拳头可不饶人?那笔款项,你肯定知道前后的来龙去脉,对吗?”
“......这件事是梁王设计的?”
见提到梁王,张好好马上极力否认:“不是......与梁王无关!不不不,与我也无关!这桩旧案早已盖棺定论,镇国公谋反事实确凿,我没什么可说的!”
“要杀要剐,你们随意!”
洛鸢被气笑:“好有骨气啊张大人。瞧瞧,这一身硬骨头,铮铮铁骨呢。你如此维护梁王,他老人家知道吗?”
“你只管将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们不仅会留你一条命,还全须全尾地将你送回府上。至于花月楼的事......我们更是只当没看见,张大人以后该怎么潇洒便怎么潇洒,如何?这买卖划算不?”
张好好沉默,半晌后,叹气:“诸位好汉,此事我真的不知情。那笔银两中途如何流转,我也不清楚啊!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笔银子最后确实到了镇国公那儿......我、我也是受害者啊!”
“你不老实!”乌桑突然出手,狠狠甩他一耳光,“这桩案子后你便高升京城,你说你是受害者?你再说一遍试试。”
紧接着,又甩了他一巴掌。
张好好无可奈何地低吼一声,反倒看着淡定许多,他笃定洛鸢等人不敢将他怎么样,于是耍起无赖来:“你们不可能从我这里打听到任何消息,大不了,你们杀了我吧。”
“杀你多没意思。”洛鸢拧眉,“你们害得镇国公灭门,你不也得尝尝这种滋味?就让你的夫人和宝贝儿子,后你一步去死,如何?”
“我们现在杀你神不知鬼不觉,明日早朝你怕是去不成了,也不知梁王是否知道你对他如此忠心呢?他拥簇那么多,会不会念你一丝好处?张大人,值得吗?不过,我会送你一家团圆的,让你在地下不至于太孤单......”
洛鸢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一旁,萧烬、乌桑、裴江表情凝重,死死盯着张好好的反应。他们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即便用的手段再卑劣,他们也顾不上了。
必要时,不介意杀他全家。
张好好听出话里的决心和威慑,突然不再挣扎,浑身紧绷的肌肉突然松懈下去,许久后乞求道:“不要杀我儿子。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但你们也要信守承诺,今后不再找我们全家的麻烦。”
洛鸢蹙眉:“那得看你说的是不是事实了。”
张好好慌张抬起右手,信誓旦旦道:“绝对属实,不敢诓骗诸位好汉!”
两刻钟后,现场重新归于沉寂。
张好好说,当初那批银两运送到离江州府几十里地时,突然拐道转去了另一个方向。他随后收到密信,被威胁必须配合后续的行动,协助将卷走赈灾款的舆论引到镇国公身上,否则将全家性命不保。并许诺他,事成之后会将他调任京城,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
“我也是被逼无奈,当时那副情景,我若不听话,便只有死路一条。”张好好脸上露出几分懊悔,“事后我也十分自责,自知不该参与陷害镇国公,于是这才经常流连烟花场所,试图为自己寻求一丝丝的解脱。”
洛鸢翻翻白眼,倒也不必为自己逛窑子一事,找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
萧烬偷戳洛鸢,压低嗓子:“我总觉得他有话没说。而且,刚才讲的这些,基本等同于废话。谁给他的密信,谁要求他配合,谁许诺他升迁,屁都没说。”
洛鸢心领神会,直接拿刀抵在张好好的脖子上,笑得阴恻恻:“张大人,既然已经开口,不如一次性吐干净吧。冤有头债有主,我们知道你是被逼的,所以不会迁怒于你的。”
张好好看似有些犹豫,内心似乎在做激烈的挣扎,片刻后,他咬牙:“罢了!事已至此,我命都快没了,还在乎仕途做什么!我说,我说!”
原来,因为知道接收的银两数额巨大,为了保险起见,张好好曾暗中派了一小队人前去接应,但后来见势头不对,他们便没露头,只是暗暗跟着那些人,果然探到了一些情况。
这批赈灾银后被移交出去,负责接收的人是姜福平。近来宫中发生八人命案后,他被梁王举荐,由骑都尉调任至羽林军统领,一路高升。
“姜福平是三司户部副使徐严良的连襟,同样属于梁王党。当初徐严良奉朝廷之命拨款给我们江州,后续所谓的押运不过是走了个过场。他们其实早就有周密的计划,指派姜福平中途接管银两,然后再辗转嫁祸给镇国公。”
“还有,我的人还听到,姜福平在途中不止一次提到苏相,说要替他好好办事什么的......”张好好眉眼低垂,黑色眼罩上已经沾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呜,我那时便明白,此事绝对与苏相有关,所以我除了乖乖听话,又能怎么办......哎!”
所以,现在洛鸢几人已经可以确定,镇国公联合太子谋逆一事,确实是梁王党在背后主使。但如今只是张好好的一面之词,还缺少直接指控他们的证据。
乌桑的情绪明显激动,他眼眶潮湿,额角青筋暴起,浑身忍不住颤抖。
洛鸢轻拍下他肩膀,柔声安抚:“淡定。至少你终于确定,自己该恨谁了。这件事梁王未必直接插手,但他却是罪魁祸首,是最终的受益者。”
乌桑轻点下头,唇角轻轻颤动。
萧烬脸上的恨意不亚于乌桑,甚至裴江,此时也怒目圆睁,默默握紧拳头,内心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张好好很不习惯这场可怕的沉默,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发誓,我该说的全说了,你们就饶了我吧......”
天光熹微,再纠缠下去没有意义,洛鸢让乌桑解开张好好的绳索,再次一拳将他敲晕。这样等他醒来后,便可自行离去了。
从民宅出来的路上,洛鸢一直沉默。若不是亲身经历,她大概不会承认,原来有时候,作者笔下那些伟光正的倜傥男主,其实龌龊不堪。以前只是努力说服自己,尽量将梁王朝反派那边靠拢。如今才明白,他就是反派啊!
乌桑和裴江也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只有萧烬,视线一直停驻在洛鸢身上,有些破碎,有些开心,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简陋的小巷里,一位推着满满一车木柴的樵夫,正踉踉跄跄地朝他们的方向晃过来,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平衡了。
下一刻,樵夫被石头绊倒,柴车径直朝着洛鸢的方向压过来......
洛鸢正在发呆,完全没意识到眼前的危险,只觉得身前突然挡了一个人。他纤瘦白净的面颊几乎贴到自己脸上,卷长的睫毛颤了又颤,他嘴唇紧抿,随即露出痛苦的表情。
“殿下——”随之,是乌桑和裴江的惊呼声。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后,柴车从萧烬的后背挪开。
樵夫惊慌失措地反复赔不是,他见萧烬后背不断渗出血渍,眼看要吓哭了。将会是一笔很大的医药费吧?那他得砍多少车柴火才能换来这些银子啊?一家老小的生计怎么办啊?都怪自己不小心,为何非要着急这一时半刻呢?
除了樵夫,其他人好像凝固住了。
洛鸢和萧烬互相对视着,她听到对面人的胸膛中,“咚、咚、咚”,一下下,不断传出失控的鼓点。
而她自己,也突然有些慌乱,一颗心在胸口横冲直撞,搅得她脸颊滚烫。她有些懵,又有些紧张,甚至说不出任何关心的话,只能下意识用手绞紧衣角。
裴江脸上的担忧逐渐转为笑意,貌似品出了一些什么。
而乌桑,眉宇间有一瞬的失神,他怔愣地望向洛鸢,眼尾微垂。片刻后,走过去将萧烬搀扶到一旁坐下。
至此,凝固大法被打破,众人开始忙乱地动起来。
樵夫被原谅了,他慌里慌张地道谢,又慌里慌张地逃走。
萧烬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后背被柴车磕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不算严重。但方才猛猛撞击的那一下,却让他的五脏六腑像被重新翻动过一遍似的,此时只想干呕。
洛鸢轻拍他后背,从身上扯块干净布条,亲自给他处理伤口。她语气尽量缓和,但还带着些许埋怨:“萧烬,你不要命了?你明明只需喊我一下就好,我自己会躲开的。”
伤口被洛鸢触碰到那刻,萧烬疼得咧嘴,依然故作淡定:“哦,那个,我当时没多想......就算不是你,换成......”
萧烬仓皇地指了指乌桑二人,弱弱道:“就算换成他俩,我照样也会见义勇为。毕竟人品摆在这儿......”
乌桑、裴江迅速抬眼,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