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波利海妮娅》露夕法

2、卡利俄珀（二）

　　沈以疏有点苦恼。

　　李雯那句“你最合适”回荡在耳边，可工作一年，这还是她第一次独立负责如此重要的接洽，对象还是唐誉之那个级别的大咖，说不紧张是假的。

　　回到工位，沈以疏把玩着手机，思绪却有些飘忽。直接打对方经纪人电话无疑是最高效的办法，反正她有王珂的联系方式，但……

　　这个时间点，太微妙了。

　　在她刚刚评论过人家朋友圈的当口，此刻以工作之名致电，对方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假公济私，别有用心？

　　心底那点因私而生的心虚，此刻被无限放大，沈以疏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最官方的形式，邮件。

　　只是，她没想到，邮件发出后不到半小时，回复就来了。

　　对方措辞谦逊有礼，声称非常期待，并主动提议，将会面安排在他明日午后排练的舞蹈教室。

　　舞蹈教室？

　　沈以疏微微一怔。

　　她记得很清楚，唐誉之的巡回演唱会一周前刚刚落幕。网络上那些广为流传的片段里，他的状态似乎的确算不上好，歌声动情处甚至几度落泪，这也成了近来那些“抑郁症”传闻最初的佐证。按理说，他此刻应该处于公司安排的休整期才对。

　　怎么……还要排练？

　　种种疑问在心头盘旋，最终，她也只是在回复框里，敲下简练的三个字：

　　【没问题。】

　　处理完工作，已经快七点了，窗外天色已暗。沈以疏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发现肚子饿了。

　　晚餐时段已近尾声，公司食堂里人不多。她刚打好简餐，就听见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

　　“以疏！这边！”

　　转头一看，是市场部有名的“交际花”赵峰，还有两个相熟的同事。赵峰一边招手，一边指了指身边的空位，眼睛亮得惊人。

　　沈以疏端着餐盘落座，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

　　刚坐下，赵峰就迫不及待地说，“你来得正好，今晚大摩几个朋友组局，都是上次见过的熟人，等会一起？”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敏莉就冲沈以疏暧昧地眨了下眼，“说起来，之前来找你的那个帅哥就是大摩投行的吧？好像叫什么……Alen？”

　　“Alen来找过你啊？”赵峰顿时来了精神，笑眯眯地看向沈以疏，“他很厉害的，沃顿高材生，年纪轻轻就是VP了。”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显然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沈以疏不由嘴角一抽。

　　赵峰这人什么都好，但就一点，见不得身边人单身。但凡他知道谁是单身状态，就一定要牵线搭桥，对于撮合cp这事热心肠过头了。

　　而且，他张罗说媒，还自有一套风险对冲的理论——优先推荐其他公司的人。美曰其名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万一被裁，小两口至少不会同时失业，总有人能挣口饭吃。

　　想起半个月前那场联谊，整晚都在应付各种明里暗里的试探，微信加到手软，沈以疏默默拿起水杯，抿了一口。

　　“太不巧了。”她遗憾婉拒，“我今晚要通宵啃资料，去不了一点，你们玩吧。”理由充分得让人无从反驳。

　　赵峰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换上那副惯常的笑容，摇头叹道，“事业心这么重啊？总要给生活留点喘息的空间嘛。”

　　沈以疏但笑不语。

　　她不是抵触社交，只是不太喜欢那种目的性过强的联谊场合。至于感情，她也疲于应对从试探到磨合的漫长过程。无心也无力，所以也提不起主动结识的兴致。

　　迅速吃完，沈以疏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便起身对同事们笑笑，“我吃好了，先走一步，拜~”

　　“拜拜以疏。”

　　她走后，餐桌上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坐在赵峰对面的另一位同事好奇地望向敏莉，“你们不是一个组的吗？我怎么感觉她比你忙啊？”

　　“那当然，她是Eva看好的人，重点项目都压在她身上呢，肯定比我们忙啊。”敏莉舀了一勺汤，笑嘻嘻地转头看向赵峰，带着点八卦的兴奋，“诶诶，那个Alen在追求以疏啊？”

　　“追求倒说不上，不过他确实私下问过我，以疏会不会来。我看呐，至少是有点好感的。”赵峰顿了顿，目光在敏莉脸上打了个转，打趣道，“你也感兴趣？”

　　“哎呀，我可没有！纯粹好奇！”敏莉连忙摆手。

　　赵峰却语气轻松，“有也没事儿，都是单身，优秀的男生多认识几个总没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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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点，沈以疏才下班。

　　按下下行键，电梯从更高层缓缓降下。

　　“叮”的一声，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一名身着深灰西装，肩搭休闲邮差包的男士。

　　他闻声抬头，四目相对间，两人都微微一怔。

　　居然是Alen，江一礼。

　　“你好。”沈以疏主动点头致意。

　　“Hi.”江一礼的眉宇间还带着些许未散的工作疲惫，但看到她，露出了几分笑意，“今天下班这么晚？”

　　“有个项目要赶进度，你没和赵峰他们去聚聚？”

　　“本来要去的，临时有个项目数据出了点问题，折腾到现在。”江一礼无奈地笑了下，看了眼腕表，“我现在过去喝一杯尾声。你呢，要不要一起？这个点，正好适合喝点东西放松一下。”

　　他语气自然，目光坦诚，并无刻意搭讪的局促。

　　沈以疏浅笑摇头，“算啦，明天还有重要安排，得回去养精蓄锐了。”

　　“好吧，太遗憾了。”

　　电梯适时抵达一层。沈以疏朝他略一颔首，便出了公司大厦。

　　只是，她没有发现，马路对面昏黄的路灯下，静静伫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色运动服，同色口罩将面容遮去大半，只露出一双冷郁的凤眸，望着星耀大厦出口的方向，似乎有些失神。

　　暖黄的光线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即便看不清具体样貌，那份遗世独立的清冷气质，也足以让人侧目。

　　沈以疏低头走过斑马线，与他相隔不过数米，却像是行走在平行的两个世界，未曾投去一瞥。

　　“我的祖宗啊喂！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忽然，一道蕴蓄着焦急无奈，又刻意压低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王珂快步从阴影处走出，脸上写满了头疼，“要是被拍到，明天热搜又得炸！‘唐誉之夜晚伫立街头，神情落寞’……这通稿我光是想都要窒息了！”

　　唐誉之静默片刻，清冷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我在夜跑。”

　　这个理直气壮的回答让王珂差点背过气去。她指着他脚上那双限量版潮鞋，声音里压着怒火，“谁家好人夜跑穿这身行头？还杵在路灯底下当雕塑？”

　　“我。”

　　“……”

　　王珂一时语塞，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开始思考要不要动用散打功底，直接把这位任性的祖宗扛走。

　　然而，唐誉之忽然转过头来，“明天几点？”

　　“……什么？”王珂一时没反应过来。

　　“和星耀的会面。”他平静地提示。

　　“下午两点！在舞室那边，不是你自己定的吗？”王珂没好气地回道。

　　唐誉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屏幕亮起的瞬间，微弱的光映出他细长微翘的睫毛。

　　那是他的朋友圈界面，某条被设置为仅一人可见的动态静静地躺在那里：

　　【灯塔也会嫌光太吵吗？】

　　底下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评论头像，像黑暗中唯一的回应：【灯塔不嫌光吵，只怕自己的光不够亮。】

　　唐誉之“嗯”了一声，按熄屏幕，转身就走。

　　王珂愣了一秒，这才踩着细高跟急急追上去，“哎？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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