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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他的样子 ...

  •   “哦哦,易凌回来了,好些了吗?确定不用再休息几天了吗?”
      老冯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多了几分怜爱和慈祥,将中年男人“慈父的一面”展现出来,说句实话,还没适应。论以前请病假回来:“哟,回来了,没死啊,脑子没病坏吧?”“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您回来那真是三生有幸,”诸如此类…
      这次态度的变动着实吓了我一身冷汗,汗流浃背
      “嗯,没事了,努力高考考上大学,让她骄傲吧...”说到后半句有些哽咽了,藏青色的服上插着朵白花,老冯也默许了
      那天下着雨,淫雨绵绵已是过着好几天了,细如针脚的小雨打在眼皮上,擦去了又下下来了,朦朦胧胧,视线像无法对焦的相机,像在迷雾中,看不清.
      我和同学在教室里等,母亲发消息说会来接我,雨下得更大了,雨水沿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像一幅地图,每道水痕都错综复杂、曲折,突然响起的惊雷震掉了手中的圆珠笔.
      最后人快走光了,我也收拾书包离开了,聊天框里躺着“儿子雨太大了等我接你放学,你在教室里多学一儿。”
      我走在梧桐街道的树荫下,叶子上滴下的雨重重地落在我的鼻子上,我刚走出梧桐树林,准备走上楼梯进入车站,我的余光扫到了一旁围着的人群,我听清了其中有个人高喊着“叫救护车!”我心中突感上下颠倒,想到了本该来接我的母亲

      她应该是刚到学校门口吧?她应该没在这里吧?我心中想着一些自我安慰的想法
      我挤过人群来到最中央,耳边除了耳鸣声听不见任何声音,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冲散了最后的体温,我的下肢瞬时瘫软了,我瘫坐在满是雨水的沥青路上,雨水中还夹杂着殷红的血水,怎么冲也冲不干净。
      周围的声音都仿佛被清除了,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但耳边仿佛听不见了,我深吸一气,在心中大吼着,此时已分不清心中和现实的世界了
      我大吼了出来,忽然眼皮一沉,呈现出一串模糊,接着是一片漆黑。
      这像是场梦。一场噩梦,无尽的噩梦
      睁开眼,我躺在一个充斥着消毒水味的房间,边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冯老师.....”我说着,准备起身,声带已近乎沙哑,吃力地说着,“我作业还没写呢....我妈呢?”
      他哽咽了,他从口里指出手帕,背过身去擦拭了镜片下的泪水,平时很少见他这样,更别说流泪.“易凌啊,你妈她....”即使我已经看到了,心中仍抱着幻想
      “去世了。”
      “啊?”
      “你先休几天假,实在不行就明年再考,老师等着你.”说完他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小桌上放着我的手机,我伸出手拿过来,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五点了,右手扎着输液管,输着葡萄糖,躺在病床却感觉不到床垫的存在,像是悬在空中,找不着底

      老冯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易凌?”
      “啊……老师…”
      “你尽可能调整吧,这几天的课还有机会补回来,不懂的来问我..“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实在不行…啧,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行,谢谢老师,”我转身退出办公室,走出门时冷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炎热的空气包裹了全身。
      走到教室门前,此时还没下课,我便在门前的墙脚下坐下,摘下了胸口的白花。我并不让大家都知道
      涟州附中不强制控制学生带手机,也不限制学生发型,只要不太过分都能接受,整体还是很人性化的。
      手机聊天里备注为“妈”聊天框中还留着几条信息,最后一条停在四天前,白天的走廊没开灯.略微有些暗,太阳的光透过云隙,窗子的镂空照进走廊,斜斜地穿过尘埃,投在地上,显现出一个个小方格.

      天杀的,为什么那天不是晴天?

      修长的手指突然紧紧握着手中的圆珠笔,透过几天前下雨留下的水洼,我看到了自己的脸,还有她的……
      我看着手中的题,在冗长的题目下写了一个“解”字,被水珠晕开了,黑色的墨水在纸上涣散开,和那天殷红的马路一样,伴着水,扩散,扩散,干了也洗不净了。
      脸上的表情并无波澜,近似面瘫,却流着泪,积着,直到无法承载,便溢出来了。
      “这天气,沙子吹得乱飞......”嘴边嘀咕着,手在眼睛上胡乱擦着
      这时铃声响了,门“咔嗒”一声,开了,
      “这不是易凌吗?请假回来怎么不进去上课啊?”
      “哦,来的时候快下课了,就没进去了.”
      “病好些了吗?”
      我顿了一下应了一声,看来老冯没有对其他人声张,我拎起包起身走进教室.
      “哎,凌少回来了
      “这龙体可无恙否?”
      “没死啊,没席吃了....”
      我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扯着嘴角说着:“已无大碍得,回去吧,回去吧.....”
      桌上堆积着这些天的试卷,简单整理了一下,卷子中掉下一张纸条,我弯下腰捡起来,手机的振动使我没来得及看.

      我从口袋掏出手机顺手将纸系塞进去
      屏幕上个黑猫头发了一消息,头顶亮着红点,昵称备注是“班长大人。”
      -没事吧?
      我看向坐在一旁的“班长大人,”低头看着屏幕输入了几个字,
      -没事
      -别传给我就行.
      “你直接拭不行吗,打字不累啊?”
      “怕你说话问把病通过唾沫传给我。”
      苏云,我们班班长,我的同桌.
      我把书包挂在桌子右侧,坐下将卷子塞进桌肚
      苏云撑着下巴,俯瞰地注视着我的动作,当然是我猜的,
      “这两天周测了?”我低着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我有名字”苏云冷谈地说“请不要和空气说话,会显得很奇怪。”
      “好好好..班长大人....”
      “易凌!”老冯出现在门口“出来一下.”
      “刚回来就被批....向烈士致敬.”苏云敬了个礼,一脸的幸灾乐祸。
      “废话真多.”
      我走出教室,老冯对着栏杆外的树出神,白色的衬衣被汗水在背后画了一个圆,皮带勒着略微起形的脾酒胜,老冯相比起同年的中年人,已经相对消瘦了.
      “冯老师....”
      “哦,易凌啊,门口接待室有人找你,我带你过去吧。”
      谁?找我?心里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就猜出了八九分,
      接待室在保安亭隔壁,一个装修成古风风格的亭子,我推开门,一个人坐在长桌的一侧,我刚推开门,他便看着我.“易凌……儿子…”
      “你来干什么?”我鄙夷地说道,“那想必我妈的事你也知道了.”
      “知道了”
      “你当初做的事还支持你回来吗?”
      “我当初....也很后悔.”男人的眼泪顺着法令纹滑了下来.

      他接着说:“老师我可以和他单独聊一下吗?”手在眼角囫囵地擦拭着
      老冯点了点头退出了接待室,我目视着老冯把门关上,又回过头盯着眼前之前作为我“父亲”的男人.
      “后悔?”我冷笑了一声”出轨的时候痛快地离婚跑了,后悔?”
      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任我骂着,吼着
      片刻后他开道:“我理解你,你骂吧,骂吧。”
      “你来这里不止让我骂你吧?”
      “跟我走吧,跟我们一起生活....”
      “休想”
      “但你没有监护人啊,不能独居……”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和我的监护人沾边吗?你要是还有良心....”我转身推开门
      “就把我妈后事办得漂亮些.....生活费我不要你的.”
      我跑出了门,躲在暗处,我一共没见过他多少面,想着多看几眼,看着他离开这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走出来
      “易凌你在这干嘛?”老冯从背后蹿出来“谈完了就回班吧”
      “没事......就争看几眼.”我朝着校门的方向回眸一眼.
      他消失在校门口的铁门前,看不清模样了.
      脑海里他的模样也越来越模糊,像是隔了一扇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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