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殿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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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的余温尚未散尽，金銮殿内，沉水香的青烟袅袅，缠浇着蟠龙金柱。新科进士们垂首侍立，绯红官袍衬得一张张年轻配愈发肃穆。空气凝滞，唯有御座旁鎏金仙鹤炉吐纳着若有若无喘息。
御座上那位，天下共主，并未急着宣召一甲前三。他目光如古井无波，接过底下这群即将成为王朝新血的士子，忽然知，声调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朕今日不考经义论策，只玩些小巧。朕出上联，尔等对来。”他略一沉吟“炭黑红火灰似雪。”
此言一出，众考生心头俱是紧。这上联看似寻常，却内藏五行生克、颜色变幻之妙，着实习钻。片刻寂静，落针可闻。状元林清澜立于最前，眉心不可察觉的一蹙。他生得清俊，眉眼间却总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色，此刻更是将这句上联在肠中百转千回地咀嚼，思忖着字字机关，唯恐应对有失，负了这状元名头。榜眼赵元昊则不同，他微微侧首，目光灵动机敏地扫过殿守梁柱，似在寻找灵感。倒是探花柳文轩，嘴角始终噙着一丝谈然笑意，仿佛心中早有锦绣。
沉默中，柳文轩率先踏出半步，躬身道：“学生试对‘古黄白米饭如霜’。"对仗工整，意向契合。皇帝眼中掠过一丝微光，未置可否，却转向林清澜与赵元昊：“你二人呢？”
赵元昊几乎不假思索，朗声道：“学生亦有一对`梅白瑞雪玉生香’。”虽不及柳文轩的贴切，却胜在机变迅捷。皇帝目光最后落在林清澜身上。这位新科状元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他并非对不出，只是方才在心中推敲了数个下联比较优劣，患得患失，此刻被皇帝点名，只得将自觉最稳妥，却未必最佳的一句说出：“学生……学生对`峰青赤石土含金。”
皇帝听罢，不露喜怒，转而道：“对联小巧，难见真章，朕再出一题，限`秋塞，鸿’三字，填《浣溪沙》一阕，一灶香为限。
香线点燃，青烟直上。林清澜提笔，手微颤，墨迹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犹豫。他笔下的秋景是“落木萧萧孤馆月”，是“寒砧处处催刀尺”萧瑟凄冷，句句字字都透着一个寒门子弟登顶后的如履薄冰。赵元浩则运笔如飞，词义大开“铁马秋风大散关”“长河落日孤烟直”气象雄浑，却少些沉郁，却尽是少年人意气风发。而柳文轩，凝神片刻，方才落笔，词句秀丽婉转，“何处笛声入梦遥”，“寒红惊破玉关情”，将边疆的苍茫化入了才子的绮梦之中，文采斐然，情志绵邈。
香尽笔停，三份词作呈至御前。皇帝细细阅过，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终于，一丝极淡的笑意浮在他的嘴角。“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林清澜沉郁顿挫，可见其心细如发。赵元昊气象万千，足显胸襟胆魄。柳文轩文采风流，不负探花之名，朕心甚慰……”
“慰”字尾音尚在殿中回荡，殿外忽起喧哗，如平静湖面投入巨石。一名禁卫统领盔甲染尘，踉跄奔入，竟不顾礼仪扑通跪地，声音因惊恐而扭曲：“陛下，不……不好了！丞相大人……半个时辰前，车架行至圣街，被……被一只不知何处射来的弩箭，当街……穿洞穿喉咙，以……以薨了！”
“嗡”的一声，林清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脚瞬间冰凉，方才还在推敲词句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丞相”“弓弩”“当街”几个字眼疯狂旋转，他下意识地看向御座前的皇帝，只见那张方才还略带笑意的脸，此刻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眼神锐利如刀，瞬间扫过殿中每一个人，包括他们三个刚刚诞生的新科一甲，那目光里是愤怒，是审视，是深不见底的猜疑。
赵元昊脸上的灵话笑意僵住了，他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以及一丝迅速闪过对局势的判断，而柳文轩那一直保持着从容也碎裂开来，他握着此稿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纸上那清秀的墨迹，此刻看来却有些刺目。
金銮殿内，沉香依旧，却无人能感受到那份宁静。血腥味已进入大殿，混合着权力的铁锈味，蔓延在这帝国的中心，皇帝的“朕心甚慰”言犹在耳旁，却被一桩突如其来的血案彻底击碎。新科状元林清澜只觉得胸口发闷，那只射穿丞相咽喉的弩箭仿佛也同时钉入他们的命运的转折点，前路骤然变得凶吉难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殿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