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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误入女儿国 ...

  •   我,应铃心,一次倒霉的旅行,在云岭上空遭遇了风切变引起的湍流。那感觉像是坐过山车时,轨道在半空中就断了线。我在飞行器坠落前的最后记忆,是自动驾驶系统的提示广播,和手忙脚乱地打开应急防护罩……
      再次睁眼时,头痛欲裂。眼前是原木色的屋顶。空气里飘散着清淡的桂花香……还挺好闻。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我扭过头,看见一个穿着古装的姑娘,正睁大眼睛看我。她身上衣料陈旧,样式古朴,像是从历史剧里走出来的人。
      我脑子一团浆糊,“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叫梁惜。我在河边钓鱼时,发现你躺在那里,怎么都叫不醒,怕你出事,就把你带回来了。”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指了指四周,“这里就是我家,我自己设计搭建的,还不错吧?”
      我环顾四周,屋子是纯木质结构,家具也是,整体装修风格偏向自然原始。之前飞行器是在云岭附近失事的,难道是掉进什么山沟里了?
      我挠了挠头,“呃,我不是问你家。我是问这里是哪个城?哪个区?”
      梁惜很意外,“咦,你不是这里的人吗?”
      我摇了摇头,“我是去康朵城途中,飞行器出了意外,从天上掉下来的。”
      她立刻露出同情和惊讶的表情,“那你可真是……惨了!这里是绮花城。嗯,外面的人,都叫这里是女儿国。”她顿了顿,补充说,“幸好你是女人,不然没死也得死了。”
      我猛地坐起来,“什么?女儿国?”
      梁惜说,“对呀。因为我们这里只有女人,没有男人,所以就有这么个称呼。你不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我捂住头,怀疑人生中。
      我这是穿越了?穿越到西游记了?还是说我其实已经死了,正在经历什么奇怪的投胎前置流程?我急忙抓住她问,“现在是哪个朝代?哪个皇帝?”
      “皇帝?”梁惜很不理解。她撩开袖口,露出手腕上的木镯,点了一下,上面弹出微光屏,显示时间,“现在是2222年7月7日14点35分。你没事吧?是不是摔失忆了?”她凑近看我,“好像也没伤……要不,保险起见,我还是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我看到微光屏,“不对,2222年7月7日……我就只睡了一天。那你穿的是?”
      “哦,这个啊!”梁惜才反应过来,噗嗤一笑,“我是古装爱好者啦!因为很喜欢看古装历史剧。不过,在这里还是小众爱好,很难买到成衣。这件圆领袍就是我自己做的,形制还对吧?你们外面是不是很多人这样穿?我在资料库里看到有趣的活动,真想去看……”
      我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穿越,“既然都在华夏国,公共交通都是免费的,你想去直接去不就行了?”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不行的。出去非常麻烦,需要层层审批。如果不是必要的事项,不会被批准的。像我这种理由,想去参加活动、买漂亮衣服,肯定会被驳回。”
      “啊,为什么?出国也没这么麻烦吧?”
      “我们这里……是不一样的。绮花城,女儿国,你从来没听说过吗?”
      “……从来没听说过。”
      “好吧。我知道的也不多……”梁惜正要解释,她的木镯再次闪烁,现在我知道这是她的个人终端,估计是定制款。她看了一眼,“空难……应铃心……”
      我立刻说,“应铃心是我的名字。”
      于是她回复,“人是在我这里。我知道了。我会过去的。”结束通讯后,她对我说,“是巡逻队。她们找到你的飞行器残骸,但没找到驾驶员,你的个人终端信号也消失了。于是调取飞行器的数据,以及河岸监测网络的记录,才追踪到我这里。”她尴尬地说,“唔,我可能……好心办坏事了。”
      “坏事……什么意思?”
      “我们这里的环境,和外面是隔离的。里面的人不准出去,外面的人也不准进来。这是为了避免再次爆发大瘟疫……”梁惜欲言又止,“唉,算了。我先带你去见我姥姥,她是卫生局的。你的情况必须告诉她。而且……关于这里的一切,她最清楚,你要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
      我跟着梁惜走出屋子。没想到这里不像是我脑补的老村庄或世外桃源,反而是一座……绿化做得很好的现代都市。街道又宽敞又整洁,两边是奇形怪状的建筑群,外墙都覆盖着绿植和花卉。路上看到行人果然全是女性,打扮五花八门,还有不少金发碧眼或肤色较深的异族人,张口说的却是流利的华夏语。我摸了摸耳朵上戴的翻译器,看来是用不上了。
      “这里国际化程度很高啊。所有人都说华夏语。”
      “她们在这里已经居住七十多年,而年轻人又是本地出生的,肯定会说华夏语呀。”梁惜说完,指着街上的女孩,“你看,她们佩戴的额环就是脑机接口。我们没办法出去,只能用它连接互联网,在虚拟世界里上课、逛街、看风景。”
      那些女孩或站或坐,眼神放空,手在空中晃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问,“为什么不在家里上网呢?”
      梁惜说,“在家里总是会下意识觉得虚拟世界是假的,很容易出戏,在街上更容易入戏啦。”
      我们坐上悬浮车。我看仪表盘和外面的没什么差别,应该是同一厂家出品。
      路过一个奇怪的公园。中心区域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装置,形状像是超级加大版柳树,枝干像是半透明的果冻或凝胶,上面挂着一个又一个……像是蚕茧或白果的生态舱体,隐约能看到里面有活物在动。
      我指着那棵树问,“那是什么?”
      “啊,那个呀!那是女树,也叫生命之树,上面挂的是胎果,就是培育胚胎的人造子宫。之前有个艺术家申请生育后,发现人造子宫技术出现反而导致整个怀孕过程变得疏离。她觉得妈妈不能时刻看娃,也不能向别人秀娃,实在不够人性化,于是提出这个构想,将生物科技与装置艺术相结合,作为对外公开的培育中心兼艺术展厅。据说灵感是来自什么小说。这个提案当时受到很多人支持,就这么建起来了。我们这里有十七个培育中心,这是其中一个。妈妈可以选择将女儿挂在树上,这样就能随时来看,也有人不喜欢让别人看,就放在实验室里。我出生前就是住在这棵树上的,所以我总是觉得,这棵树比其他十六棵树更亲切、更漂亮。哈哈。那边是配套的育婴房和幼稚园,女儿出生后直接登记入学,不用妈妈照顾,很方便的。”
      人造子宫我听说过,外界也早已应用,但通常是在医院里培育,不会对外公开。这样以大型装置的形式,充满仪式感地呈现在公共空间,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些胎果的外壳是由生物组织和智能传感组件构成,不断发光发亮,实时监测生命体征。胚胎在模拟羊水的营养液中浮游,像是原初诞生在海水中的鱼。
      来到市政办公室,我见到梁惜的姥姥,梁故丰。
      “你叫铃心,是吗?”她指向对面的座椅,“坐吧。惜向我说了你的情况,从外面来,对这里一无所知,是吗?”
      我点了点头,“是的。梁主任,这里、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梁故丰叹了口气,“看来,外界将我们的消息封锁得非常彻底。我想,为了避免大规模的恐慌和冲突,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
      智能助手端来一杯热茶。她起身走到全景窗边,望着远处如灯塔般光明的生命之树。
      “七十多年前,一种前所未有的病毒在全球零星爆发。由于首个确诊病例出现在婆罗多国的弥拉特城,很多人习惯称它为弥拉特病毒。当然,这种带有地域标签的称呼并不恰当,也不规范。我们后来通常称它为环棘病毒,因为它在电子显微镜下呈现出独特的环状棘突结构,像是一串珍珠项链。它还有另一个名字,被称为Y染色体特异性凋亡病毒。病毒表面的糖蛋白能精准识别并结合男性细胞Y染色体短臂上的锁点序列,激活细胞内在凋亡程序,导致细胞大规模、不可逆的程序性死亡。感染初期,患者会出现短暂的流感症状,随着病毒扩散,会迅速发展为严重的神经系统退化和生育功能丧失,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而女性细胞缺乏Y染色体,病毒入侵后找不到靶点,无法启动凋亡程序,只能以休眠状态被限制在自噬泡中,因此不会引发临床症。这些女性会成为终身无症状携带者,自身安然无恙,但她们的呼吸道和□□中很可能存在具有感染性的病毒颗粒。这意味着,每个女性携带者都是潜在的移动传染源。”
      “当社会意识到这场危机时,病毒早已蔓延到世界各地。无奈之下,各国政府只能采取特殊措施,全球合作,封城隔离。但这并非长久之计。为了降低成本,缩小影响范围,所有感染者都被集中安置。经过专家团队的严密评估,最终选定这个经过特殊改造的偏僻地带作为隔离区域,也就是绮花城。同时,为了避免恶性事件发生,特地修建环城围墙,防止感染者传播病毒,或有极端分子伤害感染者。所有物资补给通过飞行器和自动化管道运送。原本这只是暂时的应急方案,但由于特效药研发始终未能突破,临时隔离不得不转变为永久性安置。当男性感染者在这里相继离世后,这座孤立的绮花城,逐渐变成现在的模样,仿佛与世隔绝的女儿国……”
      “这里……是被放弃了吗?”我忍不住问。
      “不是放弃,只是……只能这样。起初,所有人都认为,很快就能找到清除病毒的办法,但直到现在也没实现。后来很多人认为,等到我们这一代人自然老死后,病毒也会随之消失,但我们也是人,我们也有情感,也有对未来的渴望,包括渴望成为母亲,渴望繁衍后代,渴望延续文明……经过漫长的僵持,我们争取到建立实验室,通过辅助生殖技术进行生育。外界同意提供筛选后的、只能发育成为女性的精子,毕竟男性胚胎在妊娠期就会因病毒感染而夭折。后来,研究人员实现卵母细胞单倍体诱导技术,即人造精子技术的稳定应用,帮助两个女性拥有流淌着彼此血脉的后代。再后来,为了摆脱自然生育的负担和风险,我们倾尽全力研发出人造子宫系统。从基因编辑的孕猪模型,到独立的生殖系统器官培育,再到集成数百个生态舱体联合运作的全自动化装置……能完美模拟母体,而且集中培育更安全、高效。这项技术由这里重点实验室攻克,后来也共享给外界,算是对人类的一点贡献吧。你应该能想到,当初冲在前线的医生、护士和研究人员,正是感染风险最高的群体。而医疗、护理和生物科研领域,女性从业者比例本就很高,所以我们这些被集中隔离的人群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从事这些领域。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被隔离后,能在有限的资源和时间里,迅速建立起完整的医疗体系,以及在生物科技领域取得突破。我们具备这样的人才基础和优势……”
      梁故丰讲了很久,才转过身,对我说,“现在你明白了吗?你现在不能随意出去,不仅是法律规定,更是责任所在。你在这里,很可能已经成为病毒携带者,一旦你毫无防护地回到外界,很可能会造成新的危机。”
      “那我……永远不能离开了吗?”我觉得奇怪,却抓不住缘由。
      “也有办法。”她走到办公桌旁,调出影像,“一种是全封闭防护服,能提供全身生物隔离,但行动不便,只能短期使用。另一种是生态舱体,内部环境更舒适,像是移动的单人间,但成本也更高,同样不能长期使用。对我们来说,除非必要任务,否则很少申请外出。对这里的年轻人来说,也是这样,外界不像是现实,更像是在虚拟世界里游览的陌生景点。”
      “长此以往……会不会产生无法理解的隔阂呢?”
      梁故丰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铃心,你可以选择全面体检观察。如果你很幸运,没携带病毒,我们会为你申请特殊通道,送你回到外界。但……就过去的经验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梁惜安慰我说,“没事啦。就算出不去,这里生活也一样充实呀。吃的喝的用的都不缺少。如果你是异性恋,非要找男人,也可以网恋……”
      “不是因为这个。”我哭笑不得,一丝怅惘涌上心头,“那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我的家乡……可能永远回不去……”
      然而,我的内心却盘旋着更多疑问。首先,如果外界彻底封锁消息,那这里的虚拟世界的数据来源和交互对象是谁?她们是怎么和网友进行联系的?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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