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铃》微微南风

59、血祭之阵与宿命对决

　　邪恶阵法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在地面蠕动，暗红色的符文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死气、怨念，甚至生灵的精气。阿雅感觉双腿如同灌铅，背上的岩刚愈发沉重，自身的生命力如同细沙般从指缝流失，她咬紧牙关，努力运转体内微薄的巫力抵抗，目光却死死盯住水潭中央的回魂草，那是拯救寨子的唯一希望。

　　蛟龙发出愤怒而焦躁的咆哮，阵法的束缚之力让它如陷泥沼，庞大的身躯扭动挣扎，撞得周围岩壁碎石崩落，但那暗红符文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限制着它的行动，甚至开始抽取它那磅礴的妖力！它幽绿的竖瞳死死锁定石老司，充满了暴戾的杀意。

　　石老司对蛟龙的愤怒和阿雅的困境视若无睹，他张开双臂，陶醉地感受着阵法汇聚而来的庞杂力量，干瘦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多么美妙的力量……混乱、死亡、生机、妖力……还有……”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裂缝方向，仿佛能穿透岩石，看到我与月漪以及那庞大的怨核，“……那积累了无数岁月的怨恨与那超脱一切的轮回之力！这一切，都将成为我登临绝顶的基石！”

　　“你做梦！”我怒吼一声，强行顶着阵法的压制和月漪的纠缠，再次催动轮回盘虚影！虚影旋转，灰蒙蒙的光晕试图驱散蔓延过来的阵法之力，但效果甚微。这阵法极其诡异，似乎并非单纯的能量束缚，更涉及某种规则层面的压制。

　　月漪也尖啸起来：“蝼蚁！安敢窃取神之领域！”她感受到阵法对她与怨核链接的干扰，这比我的攻击更让她愤怒。她暂时放弃了对我的猛攻，转而将滔天死气轰向地面的阵法符文，试图将其破坏！

　　漆黑的死气与暗红的阵法光芒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部分符文的确被侵蚀、黯淡，但整个阵法依旧稳固运行，甚至将月漪攻击的部分力量也吸纳了进去！

　　“没用的！”石老司狂笑，“此乃‘万灵血祭溯魂阵’！以蛇蟠谷千年积郁的阴煞死气为基，以尔等生灵之精气魂为引，沟通此地陨落的古老意志，追溯血脉本源，唤醒沉睡之力！岂是尔等蛮力可破？”他挥舞蛇头木杖，指向蛟龙，“比如你这头孽畜，体内那一丝稀薄的远古雷蛟血脉，在此阵作用下，正逐渐沸腾、苏醒！可惜……你无福消受，只会成为大阵最好的养料！”

　　他又指向月漪：“还有你这不死不活的怨念聚合体，你与那怨核本就是一体两面，是当年那场失败仪式留下的最大‘遗产’！你的执念，你的残魂，正是唤醒‘那位’存在的最佳祭品！”

　　最后，他阴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充满了贪婪与忌惮：“至于你，外乡人……你体内的祖铃本源是钥匙，而那轮回盘碎片……则是启动最终仪式的‘核心’！本来只想引岩刚这莽夫前来，以他强悍气血和与寨子的因果为引，没想到竟钓到了你这条大鱼！真是天助我也！”

　　原来如此！岩刚叔追杀他至此，竟是他故意引诱！目的就是以岩刚为血祭引子，启动阵法！而我们的闯入，尤其是轮回盘碎片的出现，让他看到了更大的图谋！

　　“你究竟想唤醒什么？”阿雅厉声质问，她感觉生命力流失加快，脸色越发苍白。

　　石老司脸上露出狂热而虔诚的神色，他仰头看向洞窟顶部那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在凝视某种至高存在：“自然是沉睡于此地、被漫长岁月遗忘的——‘葬君山’真正的主人，司掌此地阴阳轮回的古老地衹！而非那个被你们供奉、却早已衰弱不堪的山灵！唯有唤醒真正的‘地仙’，才能获得超越凡俗的力量，才能让白岩寨，不，是让我，成为这茫茫苗疆真正的主宰！”

　　地仙！他真正的目的，竟然是唤醒葬君山传说中那位可能存在的、更古老更强大的地仙！这万灵血祭溯魂阵，就是为了追溯并唤醒这位古老存在的意志！

　　难怪他需要如此庞大的能量和特殊的“祭品”！蛟龙的血脉、月漪的残魂与怨核、我的轮回盘碎片和祖铃本源、乃至岩刚和阿雅的生命力……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疯子！你这是在引火烧身！”我心中骇然，地仙这种存在，岂是凡人可以轻易掌控和唤醒的？一个不慎，可能就是整个区域的浩劫！

　　“只要能获得力量，烧身又何妨？”石老司狞笑，蛇头木杖再次顿地，“阵启多时，祭品已足，是时候……恭迎地仙意志降临了！”

　　“嗡——！”

　　整个幽寂涧剧烈震动起来！地面上的阵法符文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庞大、古老、混乱、充斥着无尽威严与疯狂的低语，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开始从地底深处缓缓苏醒！

　　“吼！”蛟龙首当其冲，发出痛苦与恐惧交织的咆哮，它体内的血脉在阵法作用下疯狂沸腾，不受控制地燃烧起来，化作精纯的血色能量被大阵抽取！它的鳞片失去光泽，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月漪也发出凄厉的尖啸，她与怨核的链接被阵法强行扭曲、拉扯，那磅礴的死气和怨念如同决堤洪水般被大阵吸走，她的身影变得愈发虚幻，那两团幽蓝鬼火明灭不定！

　　阿雅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背上的岩刚也滚落一旁，两人气息微弱，生命之火如同风中之烛。

　　就连我，也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作用在祖铃本源和轮回盘碎片上，试图将它们从我体内剥离！轮回盘虚影剧烈闪烁，变得极其不稳定！

　　石老司站在阵法中心，张开双臂，疯狂地吸纳着汇聚而来的庞杂力量，他的气息节节攀升，干瘦的身躯仿佛充气般膨胀起来，脸上充满了痛苦与极致的愉悦，他的意志正在与那从地底苏醒的古老混乱意志尝试融合！

　　不能再等了！

　　“阿雅！回魂草！”我拼尽最后力气，朝着阿雅大喊。必须拿到回魂草，我来阻止他！

　　阿雅闻言，强提起最后的精神，看向水潭中央。那三株回魂草在阵法血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妖异，其上的生死之气波动也变得更加剧烈。她咬了咬牙，用短刀支撑起身体，朝着水潭踉跄艰难移动！

　　“垂死挣扎！”石老司冷哼一声，分出一丝心神，操控阵法之力，一道血色的能量鞭子凭空出现，抽向阿雅！

　　我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被阵法的吸力和月漪残余的骚扰死死拖住！

　　就在这危急时刻——

　　“锵！”

　　一声清越的刀鸣，如同划破暗夜的第一缕曙光，骤然响起！

　　一道璀璨、凝聚到极致、带着一往无前决绝意志的刀光，如同天外流星，自裂缝方向悍然斩入！目标并非石老司，也非阵法核心，而是……那道抽向阿雅的血色能量鞭！

　　刀光过处，血色能量鞭应声而断！

　　一道高大、挺拔、浑身笼罩在淡淡血煞之气与凛然刀意中的身影，如同磐石般，挡在了阿雅身前！

　　他衣衫褴褛，身上遍布伤口，有些深可见骨，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手中握着一把古朴的苗刀，刀身染血，却散发着令人心折的锋芒！

　　竟是本应昏迷垂死的——岩刚！

　　他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并且……他身上的气息，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破而后立、更加纯粹强大的感觉！他胸口的恐怖伤痕依旧狰狞，但流血已经止住，甚至边缘处有肉芽在缓慢蠕动生长！

　　“岩刚叔！”阿雅惊喜交加。

　　石老司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不可能！你中了我的‘蚀骨断魂咒’，又受蛟龙重击，生命力早已被大阵抽取大半，怎么可能……”

　　岩刚缓缓抬起头，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他死死盯住石老司，声音沙哑却如同金铁交击：“石勒……你的咒术……确实阴毒……但你想不到吧……我岩刚的‘磐石心经’……已至滴血重生的门槛……你想吸干我的气血……反而助我……破开了最后的瓶颈！”

　　磐石心经！白岩寨秘传的炼体功法，修炼到极高深处，据说能拥有如同磐石般难以摧毁的生机和力量！岩刚竟然在绝境中突破了！

　　“好好好！”石老司怒极反笑，“就算你临阵突破又如何？不过是给地仙大人多献上一份稍厚点的祭品而已！”他全力催动阵法，那地底苏醒的古老意志更加清晰，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笼罩全场！

　　岩刚没有废话，他深吸一口气，周身血煞之气与凛然刀意完美融合，手中苗刀发出嗡鸣，仿佛与他心意相通。他一步踏出，地面微微一震，竟暂时抗衡了阵法的束缚！

　　“这一刀，为阿婆！”

　　刀光再起，朴实无华，却蕴含着开山裂石、斩断一切的意志，直劈石老司！

　　石老司不敢怠慢，挥舞蛇头木杖，引动阵法血光凝聚成一面盾牌抵挡！

　　“铛！”

　　巨响声中，血光盾牌剧烈摇晃，石老司被震得后退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惊容。岩刚突破后的力量，远超他的预估！

　　“阿雅！取草！”岩刚头也不回地低吼，再次挥刀斩向石老司，将他死死缠住！

　　阿雅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再次移向水潭！这一次，没有了石老司的干扰！

　　然而，那漆黑的潭水仿佛活了过来，剧烈翻涌，一股极寒之气扑面而来，水面下，似乎有无数扭曲的阴影在游动！回魂草的守护，并非只有月漪和阵法！

　　与此同时，蛟龙在阵法的疯狂抽取下，已到了濒死边缘，但它那丝被激活的远古雷蛟血脉，也在绝境中爆发出了最后的光芒！它发出一声震碎灵魂的悲愤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绽放出刺眼的雷光！

　　“轰咔——！”

　　一道水桶粗细、带着毁灭气息的暗紫色雷霆，自它独角（那未分叉的凸起）上迸发，不是劈向石老司，也不是劈向阵法，而是……劈向了水潭中央的回魂草！

　　它得不到的东西，也要毁掉！或者说，它要以这种方式，进行最后的报复，扰乱这该死的阵法！

　　雷霆速度太快，阿雅根本来不及拿回魂草！

　　我心中大急，回魂草若被毁，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我丹田处的轮回盘碎片，似乎受到了蛟龙临死反扑那极致毁灭气息与回魂草生死法则剧烈波动的双重刺激，再次产生了异变！

　　它不再仅仅是防御和吞噬，而是传递出一股强烈的、想要“平衡”与“梳理”的意念！

　　我放弃了抵抗阵法的吸力，反而主动将心神与祖铃本源完全沉浸入轮回盘碎片之中，不再试图掌控，而是……引导！

　　引导它去平衡那毁灭的雷霆与回魂草的生死！

　　引导它去梳理此地混乱到极致的能量与法则！

　　“轮回……执掌！”

　　我以自身意志为引，以祖铃本源为桥，将轮回盘碎片那浩渺的力量，导向那一道毁灭雷霆与回魂草之间！

　　一道更加凝实、更加清晰、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轮回盘虚影，自虚空浮现，瞬间出现在雷霆与回魂草之间，缓缓转动。

　　暗紫色的毁灭雷霆轰击在轮盘虚影上，没有爆炸，没有湮灭，那狂暴的毁灭之力如同百川归海，被轮盘虚影吸纳、转化，然后……以一种温和的、充满生机的方式，反哺给了那三株回魂草！

　　回魂草剧烈摇曳，原本半透明的茎叶变得更加璀璨，脉络中的殷红液汁仿佛活了过来，流淌不息，其上的生死之气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达到了一种奇妙的、更加和谐稳定的平衡状态！仿佛经历了雷霆的洗礼，反而激发了其全部的潜能！

　　这一幕，再次震撼了所有人！

　　连那正在与岩刚激战、试图融合地仙意志的石老司，也露出了骇然之色！轮回盘的力量，竟然玄妙至此？！

　　月漪残存的意识发出不甘的尖啸，但她与怨核的力量已被阵法抽取大半，无力回天。

　　蛟龙释放出最后一道雷霆，庞大的身躯彻底干瘪，如同被风干的标本，轰然倒地，失去了所有生机。

　　而轮回盘虚影在完成这一次“平衡”后，似乎消耗巨大，变得黯淡无光，缓缓消散，重新化为碎片沉寂于我丹田。

　　机会！

　　阿雅抓住这短暂的时机，不顾漆黑潭水中隐现的危险，纵身一跃，脚尖在露出水面的礁石上轻点，玉手疾探，精准地将三株回魂草采摘而下，迅速放入早已准备好的玉盒之中！

　　回魂草也是阵法的关键一环。
　　“不！！！”石老司发出绝望而疯狂的怒吼，他苦心谋划的一切，眼看就要功亏一篑！他强行中断与地仙意志的融合，这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反噬，喷出一口黑血，不顾岩刚斩来的刀光，挥舞木杖，引动残余的阵法之力和那苏醒了一部分的、混乱古老的地仙意志，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由血光与黑暗凝聚的巨掌，朝着阿雅和我们所在的方向，狠狠拍下！

　　“把回魂草和轮回碎片……留下！”

　　这一击，蕴含了他所有的力量、阵法的残余能量以及一丝地仙的混乱意志，威力远超之前！

　　岩刚怒吼，刀光冲天而起，试图斩破巨掌，但刀光接触的瞬间便寸寸碎裂，他本人也被震飞出去，鲜血狂喷！

　　阿雅刚刚落地，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眼中露出了绝望。

　　我强撑着站起来，将阿雅护在身后，体内力量空空如也，轮回盘碎片沉寂，祖铃本源黯淡……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那血色巨掌即将落下，将我们彻底碾碎的瞬间——

　　整个蛇蟠谷，猛地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百倍！

　　我们所在的幽寂涧洞窟顶部，开始大面积崩塌，露出了外界那五彩斑斓、却更加狂暴的天空！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威严、带着无尽愤怒与森然杀意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帝王被彻底激怒，自葬君山主峰的方向，轰然降临！

　　一个冰冷、宏大、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女声，响彻在整个蛇蟠谷，乃至白岩寨的每一个角落：

　　“妄动轮回，惊扰帝眠……窃贼……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