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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孕事证实 ...

  •   玉佩风波的余震,并未在蒹葭馆内停留太久。

      陆昭华命人清扫了地上的玉屑,仿佛拂去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尘埃。

      她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那盛放碎玉的空盒子,只让邻香将其收走,搁置在库房最不起眼的角落。

      邻香依旧红着眼眶,为主子感到不值,却也不敢再多言。

      她隐隐觉得,太子妃的心,似乎比那碎玉更冷,更硬。

      翌日,太子府表面依旧平静,暗地里却涌动着不安的暗流。

      下人们行走间愈发小心翼翼,交换的眼神也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窥探。

      太子殿下自那晚怒气冲冲离开蒹葭馆后,便再未踏足,甚至连续两日都宿在了前院书房,连关雎阁(梦菡居所)都未曾前去。

      这不同寻常的沉寂,反而让府中气氛更加紧绷。

      陆昭华对此置若罔闻。

      她按部就班地服药、静养,闲暇时便拿起针线,开始为萧璟缝制那个承诺过的香囊。

      选的是沉稳的玄青色锦缎,绣样是傲雪寒梅,一针一线,不急不躁,与其说是在完成一个承诺,不如说是一种心境的修行,在针线的起落间,沉淀所有纷杂的情绪。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陆昭华刚小憩起身,正在窗下对着光检查香囊的针脚,门外便传来了通传声,是太子身边的首领太监周全。

      “奴才给太子妃请安。”周全进来后,恭敬行礼,面色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异样。

      “周公公不必多礼,可是殿下有何吩咐?”陆昭华放下手中的活计,语气平和。

      周全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躬身道:“回太子妃,并非殿下吩咐。是……是关雎阁的柳良娣,近日身子屡感不适,食欲不振,时有呕吐。殿下关切,特命太医前去诊视。方才太医……已有了确切的诊断。”

      陆昭华执起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轻轻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才抬眼看向周全,目光平静无波:“哦?太医如何说?”

      周全深吸一口气,头垂得更低,声音也压低了些,却足够清晰:“太医诊断……柳良娣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胎象……目前看来,还算平稳。”

      “哐当——”

      一旁侍立的邻香手一抖,捧着的茶盘险些脱手,瓷器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脸色瞬间煞白,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全,又猛地转向陆昭华,眼中充满了惊恐与愤怒。

      近两个月的身孕……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太子妃还在药王谷生死未卜之时,殿下就已经与那梦菡……

      邻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发冷。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陆昭华,却只是缓缓放下了茶杯。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震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深得让人心悸。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邻香因为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周全跪在地上,额头沁出冷汗,不敢抬头。

      他预想了太子妃可能有的各种反应,震怒、哭泣、甚至砸东西,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这般……死水般的沉寂。

      良久,陆昭华才轻轻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是吗。柳良娣有孕,是喜事。周公公,替本宫转告柳良娣,让她好生安胎,需要什么,尽管来回本宫。另外,传本宫的话,赏关雎阁上下三个月月钱,以示庆贺。”

      周全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赏赐?庆贺?太子妃她……她是不是气糊涂了?

      “太子妃!”邻香再也忍不住,失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陆昭华抬手,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目光依旧看着周全:“怎么,周公公没听清本宫的话?”

      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周全一个激灵,连忙叩首:“奴才……奴才听清了!奴才这就去传话,去办赏!”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太子妃的反应,实在太诡异了!

      待周全离去,邻香“噗通”一声跪倒在陆昭华面前,泪如雨下:“太子妃!您怎么还能赏她!她……她这是在您心口捅刀子啊!殿下他……他怎么能这样对您!您还在谷里受苦,他就和那个贱人……”她泣不成声,替主子感到钻心的疼。

      陆昭华看着跪在地上、为自己悲愤不已的忠仆,心中并非毫无触动。

      只是那触动,并非因为萧景玄的背叛,而是因为这份难得的忠诚。

      她倾身,将邻香扶起,拿出自己的绢帕,轻轻为她拭去眼泪,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慈悲的平静:“邻香,不值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陆昭华打断她,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关雎阁的方向,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早在回京之前,我便已知晓会有今日。如今不过是尘埃落定,反倒安心。”

      她收回目光,看向邻香,眼神清明而坚定:“眼泪和愤怒,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只会损耗自己的心神。他既已做出选择,我又何必再为此浪费情绪?赏她,并非示弱,而是表明我的态度——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于我而言,已无足轻重。”

      邻香怔怔地看着主子,看着她眼中那片勘破一切的荒凉与决绝,心中的悲愤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心疼所取代。

      她终于明白,太子妃不是不痛,而是早已痛到了极致,痛到麻木,痛到将那一块腐肉连根剜去。

      “那……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邻香哑声问。

      陆昭华重新拿起那未完工的寒梅香囊,指尖拂过细密的针脚,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冽的弧度:“怎么办?自然是……按计划行事。”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有些慌乱的通传:“太子殿下驾到——!”

      萧景玄来得很快,几乎是周全刚离开蒹葭馆,他便到了。

      他步履生风,径直闯入书房,脸色是一种复杂的沉郁,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坐在窗前的陆昭华。

      他看到她手中拿着的玄青色香囊,看到她平静无波的脸,看到她甚至没有因为他的闯入而露出丝毫惊讶。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心虚,攫住了他。

      “柳良娣有孕的事,你知道了?”他开门见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预想了她的哭闹、质问、甚至歇斯底里,独独没有想过她会如此平静。

      这种平静,让他莫名地感到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陆昭华放下香囊,站起身,依礼福了一福:“是,周公公方才已来回过话了。臣妾已吩咐下去,赏关雎阁上下三月月钱,并让柳良娣好生安胎。恭喜殿下,又将添一位子嗣。”

      她的恭喜,说得如此自然,如此官方,听在萧景玄耳中,却像是最尖锐的讽刺。

      他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一丝强撑的坚强。

      可他失败了。

      她的眼神太过清澈,太过坦然,仿佛真的只是在处理一件寻常的公事。

      “你……”他喉头梗塞,准备好的说辞,诸如“皇室需要子嗣”、“你身子不好需静养”之类的话,在她这般目光下,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那些理由,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而可笑。

      “殿下还有何吩咐?”陆昭华见他不语,主动问道,语气疏离而客气,“若无事,臣妾还要为泽儿缝制香囊。”

      她甚至……懒得与他多言。

      萧景玄胸中那股郁气再次翻涌,却无处发泄。

      他看着她重新坐下,拿起针线,那专注的侧影,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闯入者。

      他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冷哼,拂袖而去。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摔门。

      看着他几乎是仓促离开的背影,陆昭华手中的针线微微一顿,随即又流畅地继续。

      孕事证实,如同一把最后的钥匙,彻底锁死了她对他、对这段婚姻所有的、残存的、微不足道的幻想。

      前路,愈发清晰了。

      她抬起头,对依旧面带忧色的邻香,露出了一个极淡、却异常坚定的笑容。

      “邻香,去将我们之前整理的箱笼再清点一遍。有些东西,该提前准备了。”

      比如,离开这座牢笼,前往枫山别院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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