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子》翮韻靈縻

1、残局

　　空气中弥漫着老旧木料、灰尘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又被拉成细丝，脆弱的一触即断。
　　他，或者又说“它”只是一枚棋子。
　　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着一枚不起眼的红卒。“它”的世界从诞生之初就被限定在这纵横各九，共八十一个交点的方寸之地。如同井底之蛙，窥见的永远是那片不变的天。
　　“它”能感受到。感受到了对面那些沉默的“同类”，黑沉的色泽带着冰冷的敌意。能感受到两侧那些更高大、更复杂的“存在”，那是“车”、“马”、“象”、“炮”……他们无一不散发着危险的信息，但也同样沉默，被无形的规则束缚着。
　　最重要的是执棋者。
　　那是偶尔会降临的、巨大的、温热的、带着生命脉搏的手。他的每一次落下都意味着一次“移动”，一次命运的强行更改。对棋子而言，那便是神谕，是无法抗拒的律令。
　　但那双手似乎已经很久没移动过棋子了。
　　棋局似乎停滞在了某个阶段，“它”记得最后一次被那双手触摸，粗糙的指尖将“它”向前推动一格，越过了那条象征着界限与危险的“河”。
　　过河卒子，有进无退。这是刻在“它”身上的无形的的规则。
　　但“它”停在这里太久太久了……这盘残局久到灰尘几乎要将“它”掩埋；久到那仅有的感知范围也变得模糊不清。
　　但今夜却不同于往日……
　　“咚……”
　　一声沉闷的，似乎是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紧接着是一种粘稠的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滴答……滴答……，这声音在夜里缓慢而富有节奏的敲打着死寂的空气。
　　随后，一种奇怪的感觉沁满了这枚卒子。
　　那不是那双熟悉的手，也不是任何的棋子，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庞大、混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恶意。他们似乎都在缓慢的、笨重的在棋盘周围渡步。
　　“它”的视野有限，无法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但“它”能感受到那东西略过棋牌上方时投下的令人战栗的阴影。阴影过处，连灰尘都仿佛发出了无声的呻吟。
　　恐惧，一种不属于棋子的却无比真实的恐惧扼住了他。
　　那东西停了下来，阴影从棋盘上空投下，目光沉沉的盯着那盘棋。
　　随后那双手移动了这枚卒子旁边的炮。死寂再次降临，但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沉重的恐怖从棋盘上空投下。
　　那双充满了“恶意”的存在似乎仍旧站在那里，他的目光凝视着这盘棋。
　　然后“它”——那枚过河的红卒，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注视”。
　　那目光来自于棋盘上方，冰冷、古老、带着一种漠然的残酷，仿佛在看一只误入了陷阱的蝼蚁。
　　“它”心中有了一个“信念”般的声音：
　　……卒……
　　……过河……
　　……窥……
　　……死……
　　这一次，那只手猛的按在“它”的身上，但沾满了湿滑、黏腻、带着浓重铁腥味的液体，猛的将它向左推动了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