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味毒》绚烂如花

2、第 2 章

　　有雨。暖的。
　　李云泰自剧痛中缓过来，发现自己正好落在了那个小女孩脚边。
　　她还在忍受毒药的折磨，汗珠成串，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睁眼的时候，正好跟她的眼睛对上。他觉得她有一双极漂亮的眼，墨黑如玉。是的，像玉。看着温润，实则刚硬，宁碎不全。
　　不知道人是不是临死的时候都这么平静，平静到有时间去欣赏评鉴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女生。
　　“不痛。”他伸出手来，用尽最后的力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小时候练武经常受伤，爹便会拍着他的头，轻声对他说，“不痛。”那时他总觉得，爹的不痛像咒语一样，念了一遍之后，真的就不觉得痛了。爹还常跟他说，人最重要的不是他做了什么或者挂着什么名号，重要的是，他以怎么样的心看待这个世界。就像你觉得不该疼的，渐渐地它就不疼了。就像你觉得某些人不该遭受那样的痛苦，就会不自觉地想要帮助他脱离这痛苦。
　　“可恶！”禾香被袭，大怒，“立刻把那个臭小子给我抓回来，我要在他死之前，把他碎尸万段！”
　　教众们得令，立刻将李云泰和那女孩围住了。
　　李云泰闭上眼睛。也好，也不知这毒还要怎么折磨他，早死也许是解脱。
　　“叮！”
　　女孩挣扎的动作猛地变大了。
　　“嗯……”痛苦的声音从她的嘴里漏出来。
　　那些教众面面相觑，竟不敢上去。
　　“还愣住干什么？给我上！”禾香在后面喝道。
　　教众们正想上前，突然女孩大叫出声，“啊——”
　　尖细。颤抖。歇斯底里。钻进耳膜像是要把耳膜撕破，撞到心里像要把心撞碎。
　　“姑娘……”李云泰最先受不住，爬起来想安抚她，没想到刚起身，她已经扑到他的身上，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那些教众霎时惊白了脸，逃命似地连退几步，就是禾香，也不自觉向后靠去。
　　李云泰只觉麻痹的身体像猛然被痛楚击中，还没来得反应出痛觉，脑里眼里陡然一片黑暗，而后，再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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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睛的时候，可以看见窗外的阳光一点一点地漏进来。他还躺在女孩的脚边，一睁眼，就能看见她墨玉一般的眸。
　　她也活着。真好。他想着，便扬起唇，轻轻地朝她笑。
　　她安静地眨了眨眼睛，垂下首来。她的头发乱蓬蓬的，杂草一样扫在他的脸上。靠得很近，他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她的五官，近于透明的肌肤，淡淡的柳叶眉，小巧的唇鼻，尖细的下巴，不很漂亮，但柔和而乖巧，看着舒服。看面容，她该有十六七了吧。只是身量太过瘦小，像个孩子。
　　“对不起。”她轻声说。
　　她的声音其实很轻很静，就像她的容颜一样。他想起昨夜她痛苦的尖叫，只觉心酸。他身为无垢山庄的继承人，当今武林盟主的独子，家世良好，众人追捧。她却要被关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被灌以各种各样的毒药，不知什么时候会死去。
　　“你活着，真好。”她说。
　　李云泰微愣。这正是，他想对她说的话，不是吗？
　　“能起来吗？”她问。
　　李云泰试了试手脚，昨夜的无力感早已消失，暗运内力，竟也畅通无阻。昨夜听禾香语气，他所中之毒应该无解才是，现在他却无事，莫不是因为这毒药是她新制，尚有什么缺陷而她不自知？
　　“我似乎没事。”他动了动拳脚，朝她笑笑，望她安心。
　　她望着他，直愣了好一会，才道，“你走吧。”
　　李云泰猛然想起此行的目的来，“我是来找离魂散的解药的，不知姑娘知不知道，离魂散的解药放在哪里？”
　　手被缚住，她便拿脑袋往右侧偏了偏，道，“就在那边的架子上，有各种毒药和解药。”
　　李云泰依着指示走到架子旁，看见上面摆了许多一模一样的瓷瓶，不由头大，“哪一瓶才是离魂散的解药？”
　　“你把它们都拿过来。”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依言照做，将架子上的瓷瓶都兜了，放到她面前。
　　她让他一一打开，她一瓶瓶地嗅着，到第五瓶，停住了，“就是这瓶。”
　　李云泰不识毒，并不知她此举的玄妙。禾香炼的毒药从来没有标识，全靠使用前观其色嗅其味来分辨。这样一来，可以防止教中不轨之徒偷学她的炼毒之术，二来外来人若想盗药，即便进了这里，也摸不到半分头绪。
　　“谢谢。”他道过谢，将瓷瓶收进怀里，而后自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刃，轻轻一甩，原本缠在腰间的柔软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宝剑。昨夜他还未曾出招就被虏获，身上的兵刃还未来得及亮出，所以至今还在身上。
　　他走近前，将她腕上的镣铐砍断。
　　她周身无力，铁链一断便软软地往地上摔去，李云泰急忙勾了她的腰，将她带了起来。她趴在他身上喘气，像一团柔软的棉花。
　　“你……还好吗？”李云泰有些不自在地问。
　　她却不解，抬眼看他，“你放开我做什么？”
　　“自然是带你走了。”他说。他怎么可能丢她在这里继续受苦？
　　“走？”她垂下眼来，宛若自语，“我能去哪里？”
　　“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总之现在，跟我走就是。”李云泰还记挂着袭月门上下百来口人命，是以不再问她如此悲观的缘由，只暗自将她搂紧了，带在身上。
　　走到窗前，他带她飞出药屋，循着昨夜上山的路径下山。

　　到得山脚，他却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停下。
　　“我差点忘了山下有瘴气，你一会尽量不要呼吸，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带你出去。”他交待过后，犹觉不放心，拿手捂住了她的唇鼻。但又没敢用力，怕把她憋坏了。
　　进了瘴气森林，并没多远，就能感觉到她微暖的呼吸散在指间。他着急，怕她吸入瘴气，急忙一边加快足下步伐，一边加大了捂着她唇鼻的力道。
　　她的身子就贴在他身上，他可以感觉到她胸膛的起伏的加剧，他更急，速度已经接近狂奔，可她还是在他走出森林之前，渐渐地软了下去。
　　“姑娘！”李云泰慌张放手，急喝出声。
　　这一声唤，立刻将闭气功给散了，瘴气顿时冲进口鼻。他也顾不得其它了，闭气功也不使了，抱着她便往森林外冲。
　　“姑娘！姑娘！”李云泰将她放在草地上，焦急地唤她的名字。
　　他原想救她出毒窟，若是弄巧成拙亲手将她杀死，怕这辈子都不得安生了。
　　所幸这几日的好运气还没用完，李云泰唤了几声之后，她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轻咳着醒了过来。
　　“老天！”李云泰激动地抓起她的手，“你没事就好……”
　　话到一半，他陡然意识到什么，俊脸微红，烫到手一般将她的手放开了。
　　“你的脸好红。”她终于察觉到他的异样，有些担心地问他，“不舒服吗？”
　　“我没事。”他避开她探究的目光，定了定神，依旧抱着她，寻着他藏在附近的马匹，上了马，带着她马不停蹄地赶回袭月门。
　　一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药香味，院子里，慕容静正忙着往地上架起的药炉里加药。一路上他还在想，怎么安慰还在哭泣的她。现在看见她振作起来，自然高兴。若是她知道自己顺利地将离魂散的解药拿回来，也必定会高兴的。
　　正要开口唤她，却被人抢了先，“小静，是这个吗？”
　　却见一个身材提拔的年轻男子，捧着一簸箕的药材，从屋里走了出来。慕容静正忙着，没抬首，所以他在慕容静之前，跟李云泰的目光对上了。
　　“李兄，久仰了。”那男子将簸箕放下，朝他拱了拱手，“在下杨阳。”
　　原来是长风门门主的长子杨阳。长风门素有天下第一大门之称，出过三任武林盟主，在江湖上很有威望。长风门和袭月门常有联姻，关系良好，所以杨阳跟慕容静自小认识。只是他多爱游历，行踪不定，是以李云泰虽然听说他许久，至今未曾见过。
　　“杨兄客气了。”李云泰从马上下来，而后将从赤炼教救出来的女子从马上带了下来。
　　慕容静听到李云泰的声音，忙弃了手中的药材，朝他跑过来，只是看到他身边的女子，又停下了。
　　“静儿，”李云泰将离魂散的解药从怀里掏出来，“这是离魂散的解药，你先让门里的人服下吧。”
　　慕容静愣了好一会，才从李云泰手中接过解药，回房里去了。
　　杨阳见得，即刻跟在了慕容静身后，“我来帮忙。”

　　“我们也进去看看吧。”李云泰放开了扶着女子的手。
　　她不说话，只是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对了，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李云泰微转过脸来看她，“我叫李云泰，你呢？”
　　她小心地看看他，似乎有些犹豫，许久之后，才轻声回他，“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