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香路]白日寂静》冬喵

1、大雪

　　雪，是在昨夜悄然覆盖桑尼号的。

　　当山治推开厨房的门，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一种声音。白，一种吞噬一切、近乎残忍的纯粹的白。静，一种连海浪都仿佛被冻结、渗入骨髓的静。

　　他习惯性地点燃一支烟，灰色的烟雾在清冽的空气中格外醒目，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这样的寂静让他有些不自在，仿佛内心深处某些被日常喧嚣掩盖的东西，正试图破土而出。

　　他靠在栏杆上，看着甲板上那厚厚的、无人踩踏的积雪。

　　然后，他看见了路飞。

　　他的船长，那个永远像太阳一样燃烧、像暴风一样旋转的家伙，此刻正安静地坐在狮子头上——那是桑尼号上他最喜欢的位置。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喊大叫，没有在雪地里打滚，只是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橡胶的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望着无边无际的白色海洋出神。

　　那背影，透着一股山治从未见过的、与路飞格格不入的孤寂。

　　鬼使神差地，山治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回到了厨房。
　　他煮了热可可，加了多一倍的牛奶和一点点路飞会喜欢的蜂蜜。

　　当他端着两个马克杯再次走上甲板时，脚下的雪发出“嘎吱”的轻响，像是打破了某个神圣的禁忌。

　　他在路飞身边坐下，将其中一杯递过去。

　　“山治。”路飞接过杯子，声音有些闷，没有往常的欢悦。他的手指冻得有些发红，紧紧圈着温热的杯壁。

　　“嗯。”山治应了一声，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方海天相接的那条白线。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分享着这片过于广阔的寂静和手中的温暖。热可可的甜香与烟草的苦涩微妙地交织在一起。

　　“好安静啊，”路飞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安静得……有点奇怪。”

　　山治侧头看他。
　　路飞的侧脸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那双总是盛满笑意和冒险精神的眼瞳里，此刻映照着雪原，显得有些空茫。

　　山治明白这种感觉。
　　当世界过于安静时，内心的声音便会喧嚣起来。

　　对于路飞这样依靠直觉和情感活着的人来说，这种内在的喧嚣或许更为震耳欲聩。那可能是对失去的恐惧，对前路的迷茫，或者仅仅是……一种无人能懂的孤独。

　　即便是路飞，也无法永远免疫。

　　“是啊，太安静了。”山治低声附和。
　　他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轻轻放在了路飞微微翘起的黑发上。
　　触感比他想象的更凉。

　　路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他像一只被安抚的小兽，轻轻蹭了蹭山治的掌心，整个人似乎又蜷缩得更紧了些。

　　这个依赖的小动作，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山治心里漾开一圈复杂的涟漪。

　　“山治，”路飞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罕见的、不确定的脆弱，“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吧？直到我成为海贼王。”

　　这不是一个船长对船员的确认，这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索求。

　　山治感到喉咙有些发紧。他想说“笨蛋，当然会”，想用他一贯的卷眉厨师的轻佻语气带过。
　　但他没有。
　　在这片大雪赋予的、不容亵渎的真诚里，他无法说出任何敷衍的话。

　　他放在路飞头上的手微微用力，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让路飞微凉的额头轻轻抵在自己的肩膀上。

　　“啊，当然。”山治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你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而我，是你的厨师。”

　　这是我的选择，我的誓言，我的……救赎。
　　后面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
　　但他想，路飞或许能懂。
　　这个看似什么都不想的橡皮笨蛋，有时候却能直抵人心最深处。

　　路飞没有动，只是靠着他。
　　山治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和温度，透过厚厚的衣物，清晰地传递过来。
　　那份重量，是他心甘情愿背负的。

　　时间仿佛再次静止。雪地上，只有他们两人依偎的身影，和空气中几乎凝滞的烟圈。

　　过了不知多久，路飞忽然抬起头，脸上重新绽放出那种熟悉的、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灿烂笑容，虽然眼眶似乎还有些微红。

　　“山治！我饿了！要吃肉！”

　　世界仿佛随着他这一声呼喊重新开始运转。寂静被打破，寒冷被驱散。

　　山治看着他，心里的那点挣扎和细腻的感伤，最终都融化在这个笑容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

　　“知道了，白痴船长。等着，给你做特制大雪烤肉。”

　　他站起身，向厨房走去。身后的雪地上，只留下两排并行的脚印，深深浅浅，存在于在这片洁白无瑕的寂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