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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迷梦夜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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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陈珞君她都没想过,她一个21世纪的知识女性,有一天会在电视剧里看过的杖责下被打死。在那些穿越同行的衬托下,她觉得自己连穿越都输在了起跑线上。
就在四天前,连续工作13天的陈珞君终于迎来一个休息日。
自从部门主管听说董事长儿子即将回国接管公司,主管就发疯般地要求部门所有人加班!加班!似乎她只需要一个伯乐就能成为千里马,而这位新总经理,就被主管期许为她的伯乐。
陈珞君的方案经过13天的打磨修改,最后在主管的还不如第一版,就这样吧的半肯定中,她的方案总算审核通过,然后主管像打赏要饭的那样打赏了她一天休息。
吃过饭后,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猛劲地喝一口,然后非常满足的往沙发上一倒,明天不用早起,不用上班,总算可以好好充充电了。
没有力气社交的她,唯一享受周末之夜的方式就是报复性熬夜。她打开电视,点开了最近热播的《玲珑骰子》,窝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喝啤酒,一边看剧。
但她低估了13天早八的后遗症,熬夜还没开始,电视剧才看完第一集她就睡着了。精神状态很迷糊,潜意识里却很清楚明天不用早起,不用听到可恶的闹钟的声音,她开始手脚放松头脑放松的睡去。
周末之夜,她感觉自己在一叶平稳飘荡的扁舟上安然入睡,那感觉就像回到了妈妈轻轻推动着的摇篮里,周围划过温暖和煦的微风,身体被灿烂但不炽热的阳光笼罩着,安逸的感觉让她想要就这样一直睡一下,可平静的湖面竟突然掀起了海浪。
“快醒醒,珞君,你再不收东西来不及啦。”
该死,闹钟怎么响了,还是个人形闹钟。
好不容易睡个懒觉被吵醒,这痛苦堪比迟到一分钟就被扣了半天工资,陈珞君嚎叫着说,“干嘛啊大周天的。”
“什么周天,你还睡得着啊,快收拾东西了,马上就到出宫的时间了。”同样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尝试理解,可发现头脑怎么运转都理解不了。她坐起来,启动大脑更多区域时努力睁开眼,看着自己坐在一个能睡二十人的炕上,身边有一帮穿着古代宫女服装的人忙前忙后,屋子的角落和门边还站着几个太监。
诡异极了,这熟悉又不熟悉的场景,让珞君脑子清醒了,精神却恍惚了。她连忙拉住刚才摇醒她的小姐妹,“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出宫。”
“你是睡傻了还是高兴傻了,皇后娘娘的懿旨都忘记了。”说完女孩就准备走,珞君继续拉住她的手,“什么皇后娘娘,什么懿旨,什么玩意儿啊?”
“嘘!你不要命了,皇后娘娘昨日下旨,年满25岁的宫女可以出宫了,快收拾收拾东西走吧。”女孩压低声音急切的说道,说完便到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哪位皇后啊。”珞君追问,可那女孩装作听不见,自顾自的忙活着,毕竟谁会跟一个把这三个词放在一起说的人周旋呢。
珞君双腿歪朝一边,两只手杵在炕上愣着神,她觉得自己八成还是在做梦。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收拾东西。”突然一个拂尘打在她的面前,她抬头看到一个一眼就能认出是太监的人,那人被她空洞的凝视看得慌了神,“你…你要干嘛,我可以没打着你。”
珞君并无意做抗争,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游离在现实和梦境中,看待周围的动静就像看电视剧那样—与我无关,发懵的状态下眼神自然就空洞了。
谁说一拳打到棉花上不是好事,像他这样一拳打空了还得闪着自己。
但此刻太监的反应珞君是看不见的,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试图找到答案,这一切都不像梦,到底怎么回事。
她很快想起自己睡前窝在沙发上追剧,难道自己穿到了剧里!她一下联想到了这个可能,但又深深不可置信。可周围的一切都在宣告着这个答案。
珞君两眼一黑,为什么不等自己看完电视剧拥有上帝视角后再穿越,为什么不穿成主角玲珑,哪怕女二女三,就算是男一男二都行啊,怎么能是一无所知年满出宫的宫女。
她郁闷,她愤恨,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珞君还坐在床上沉浸式地悲伤着,没一会儿,另一个太监也走过来开始催促她。无奈之下,她一边强打着精神下床,一边忍不住观察那些太监,他们并不是剧里那样做小伏低,尖嗓细语的模样,现在的他们一个个昂首挺胸,大声言令,正肆意的沉浸在全盘掌握一件事的快感中,似乎这样能让他们看起来变得威武。
事已至此,陈珞君赶紧翻箱倒柜,看看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这宫里混得怎么样。她美滋滋地想着,万一能翻出保着下辈子衣食无忧的金银珠宝,那这一趟来得也值了。
金瓜子金瓜子,哪里有金瓜子,左拉开一个抽屉右打开一个柜,除了一些义务小商品风格的古风首饰外,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了,以前自己看的都是娘娘的生活,满箱的珍宝都是标配。而这年满出宫的宫女,主子也无意留下,那不就是珠宝首饰金瓜子,全是泡沫没影子。
珞君脑袋一转,要是可以继续留在宫中,也许以自己看过顶级宫斗剧的头脑,可以成为主子娘娘的超强辅助,没准最后也能过上德高望重不缺钱的好日子呢。
想到此处,她腆着脸,慢慢走向那位看起来品阶最高的太监,斯文扫地的嬉皮笑脸着说,“公公,你看我还能继续留在宫中吗?”说着,往人家手里塞了几块铜板。
那太监晦气地一把将铜板扔在地上,用力憋出雄厚有力的声音,说道“出宫名单已经拟订了,岂是你想改就改的”。
本就郁闷的珞君这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心想,自己来到这里,怎么低声下气地求人也算是求半个老祖宗,这不丢人,唯独除了他们这帮人。眼见他如此模样,珞君也对他嗤之以鼻,蹲下身去把铜板一个一个捡起来,转身而去。
未来的路没得选,也行,没有选择就可以死心塌地好好走唯一那条路了。珞君收了一些还能穿的衣服,带着宫里最后给的安家费出宫了。
点过名后,出宫部队开始启程了,珞君跟着出宫的队伍走了很久,最后穿过一条长廊,才抵达宫门口。站在出宫之门前,珞君回头看向那道狭窄的入宫之门,竟让她产生一种望向深渊的感觉,这才是真正的围城啊。
从未仔细了解相关历史的珞君,却以这样的方式窥见了真实的宫庭深海。亲自站在这高墙下,望着天空这有限的广袤,她想到了井底之蛙的故事。
如果能一直做一只井底之蛙,那也是很幸福的,可出生在21世纪的她,已经被剥夺了这种无知但是满足着的权利。
她这下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是生存不下来的。她突然感激刚才那位不是祖宗的人。
她转过身,遥想拱门外宽阔的世界,心旌也随之开阔起来,既来之则安之,这样的旅程可是自己在现实生活中花钱都体验不了的,等回去,再把这些故事写本书,再一畅销,再一夜暴富,啧啧啧,珞君理了理身上质量一般的儒裙,步伐坚定地走出宫门。
宫门外的世界开放且苍茫,珞君正在东西南北看来看去,“珞君,我先走啦。”刚才把她摇醒的绘兰已经和家人团聚了,临走时和她说道。
“好的好的,多多保重啊。”珞君替她开心,灿烂的笑着回应道。
她也站着等着,看看接人的人群里有没有呼唤她,等啊等,宫内还陆陆续续走出来其他人,面前的人也越来越少,等到最后,都没有来接这个珞君的人。
珞君看到不远处站一个一同走出的小姐妹,她也没有人来接。
珞君不自禁的看着她,她身着一条橄榄绿色的棉布儒裙,沉闷的颜色直将她明艳的美貌衬得厚重有味道,她低着头,浓密黝黑的头发紧紧的包裹住那张轮廓流畅的鹅蛋脸。抬头时,能看见那大小合适的桃花眼干净澄澈,鼻梁虽不算高挺,但内敛的鼻翼让整张脸显得不那么具有攻击性,失落的模样显得更加楚楚动人,让珞君也不由得替她难过起来,也不由得替原本的珞君难过起来。
她在这里等只是想看有没有新的去处,但她们却是真的没有亲人,珞君觉得这个漂亮的女孩和自己一样,需要开始独自面对未知的世界。
珞君走上前去,歪着头做出尽量显得自己很友好的可爱表情,举起一只手打着招呼道,“你好呀,我叫陈珞君,你呢?”
女孩子小声地回答着珞君,“我叫郑喻竹。”
真好听的名字,和人真是相衬,“你是一个人吗?”
喻竹点点头,失落得快要汪出水。
“我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做个伴吧,总比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好。”
喻竹抬头看了看珞君,然后使劲地点点头。
也许因为身份相同,也许因为人和人之间自有天然的磁场,结伴而行的二人都深感对方友好亲切,愉悦打算先带珞君回家。
对一切都很好奇的珞君一路上叽叽喳喳问东问西,“你在哪个宫殿啊?”
“我在长兴殿,你呢?”
珞君回想刚才出宫时点名提到的宫名,“我是在万和殿。”珞君想问一下这位和自己有缘无份的万和殿娘娘是哪位,但显然现在问了会就是告诉别人自己有问题。她迂回的问东问西八卦道,“你长那么好看怎么不做娘娘啊?你们娘娘漂不漂亮啊?她…”
喻竹连忙对着她做出嘘的动作,“我们出宫以后不能随意谈论娘娘们的事情,容易给自己找麻烦。”
珞君噤声,记得自己看《红楼梦》里看到过类似的情节,忘记了还有这档子规定了,唔…
十年没回家的喻竹忙着问路回忆位置,俩人走得气喘吁吁,珞君感觉自己体会到了李鸿章式的绝望,汽车,伟大的汽车,你真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她鼓足勇气准备开口问还要走多久,这时喻竹先开口了,“那就是我家了。”珞君朝着喻竹指向的地方看去,只觉得不远处那普普通通的小屋比金屋还耀眼。
俩人离小屋越来越近,喻竹的步伐却越来越慢了,她轻叩房门,开门的人果然不是自己的亲人,她开口问道,“你好,请问这是郑程里家吗?”
屋中的女人亲和友善,缓缓说道,“不是,他们一年前就把房子卖给我们了。”喻竹的思绪飞远了,没有继续追问,珞君敏锐地察觉到喻竹的情绪,追问道,“请问你知道郑程里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他们可能去外地了吧,当时卖得也是急匆匆的,低价就卖了。”那人还准备继续说,似乎打算好好解释一下自己这份幸运。
“谢谢你,我知道了。”喻竹连忙说道,然后拉着珞君就走开了。
喻竹不明白兄嫂为何把房子卖了,难道是为了躲避她?自她15岁那年进宫以来,已经过去十年了,病重的父亲是何时去世的,无从所知。这三年她再也没收到母亲送来的衣物,她知道阿娘也许也离世了。她的兄长不在意她,她对他也没有太多感情,往家里走心里也清楚只是暂住,但没想到竟至于如此。
父母在,不远行;父母不在,流浪也是归途。喻竹觉得无依无靠的同时,心中却也生出光脚向前走的孤勇。
在没有汽车的京安城折腾这一番,天色已暗了下来,二人到客栈歇了一夜,准备明日慢慢找可以落脚的地方。
从房子走到客栈,喻竹没有表露什么情绪,也没说什么话。珞君虽不知道具体实情,但也猜想得个七七八八,知道喻竹心里不好受,躺下后珞君想开解安慰一下她,可她背对着自己,早早的就睡下了。
明天要找房子,以喻竹的作息一定会早起,自己绝不能拖后腿,珞君也收起心,在胡思乱想中尽早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