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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阴喜丧宅: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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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子时不寐
墙壁上渗出的血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子时不寐,丑莫窥镜。寅时无声,卯勿独行。】
那十六个猩红的字迹,在昏黄粘稠的光线下,仿佛还在微微搏动,散发着不祥的预兆。
“子时……” Tommy 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房间里唯一那扇糊着厚纸、看不清外面的木窗,“按照我们进入的时间和体感来判断,距离子时可能不远了。”
这句话让本就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刚刚才目睹了同伴被拖走、吞噬的惨状,现在又要面对“不许睡觉”的规则,新人们的心理防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睡觉?这怎么可能做到?而且……而且谁知道‘不寐’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能躺下?还是不能闭上眼睛?万一……万一不小心睡着了呢?” 大学生男生语无伦次地说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尖细。他下意识地看向床上那滩已经发黑变暗的血迹,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
黑发劳动者紧握着拳头,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死死盯着门口,仿佛下一秒那扭曲的爬行怪物就会再次出现。瘦弱少年则把自己蜷缩得更紧,几乎要嵌进墙角里,只有那双过度睁大的眼睛,显示着他极度的惊恐。
阿十烦躁地“啧”了一声,指尖萦绕的寒气让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细小的白霜。“规矩真多。”她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嘲讽,但眼神却更加锐利,不断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屋顶的横梁和地面的阴影,寻找着任何可能隐藏危险或提供线索的细节。她的空间背包里虽然有物资,但面对这种规则性的抹杀,武器和食物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H 走到阿十身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温暖的治愈微光再次流转,试图驱散阿十以及自己心中那不断滋生的阴冷气息。她低声对阿十,也是对所有人说:“我们需要制定计划。子时不能寐,我们必须保持清醒,并且……最好聚集在一起,互相监督。”
冲点了点头,他走到房间中央,将那几张歪斜的桌椅简单清理并挪动,摆成了一个背靠背的简易防御圈。“坐这里。”他言简意赅,声音沉稳有力,如同定海神针,稍微安抚了一下新人们狂乱的心跳。
众人依言围坐过来。阿十和H 背靠背坐着,冲和Tommy 则分别面向房门和内侧墙壁,包括那张空了的床榻。三个新人被要求坐在圈子中间,虽然依旧恐惧,但至少有了些许被保护的感觉。
时间在死寂和压抑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光线没有任何变化,永远是那种令人心烦意乱的昏黄,仿佛时间在这里已经停滞。唯有那越来越浓重的、混合了血腥、腐甜和陈木的气味,提醒着他们正在一步步滑向未知的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更久。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仿佛来自遥远地方的更漏声,幽幽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咚……”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敲打在心脏上。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难以抗拒的困意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这困意并非生理上的疲惫,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强制指令,温柔而霸道地侵蚀着他们的意志。
“来了!” Tommy 低喝一声,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建起精神力墙,并看向其他人,尤其是那三个新人,在这里,大家的能力好像都被大幅削弱。
黑发劳动者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他用力晃着脑袋,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大学生男生则不断地小声自言自语,用痛骂和恐惧来对抗睡意。最危险的是那个瘦弱少年,他本就精神萎靡,此刻更是头一点一点,眼看就要陷入沉睡。
Tommy 立刻将安抚和振奋的精神力扩散开来,如同温暖的光晕笼罩住众人。这股力量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了那强制性的睡意,让大家的头脑为之一清。
然而,那诡异的更漏声并未停止。
“咚……咚……”
一声接一声,不急不缓,如同催眠的咒语,持续不断地冲击着他们的精神防线。Tommy 的精神力安抚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盏小灯,虽然能带来片刻的温暖和清醒,但那无孔不入的睡意浪潮却一波强过一波。
阿十眉头紧锁,她尝试调动冰系能力,用刺骨的寒意刺激自己,确实有效,但消耗巨大,并非长久之计。冲则采用最原始的方法,控制着肌肉进行极高频率的、微不可察的震颤,以物理方式保持身体的活跃与意识的清醒。H 一直调节治愈方式,尝试活跃大家的生命力,但不太成功。
新人们的情况更不容乐观,瘦弱少年的头越来越低,呼吸也变得绵长,Tommy 的精神力光晕落在他身上,效果似乎正在减弱。
“不能睡!” 大学生男生焦急地推了少年一把。
少年猛地惊醒,茫然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极度的疲惫。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是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嗬气。
就在这时,那持续不断的更漏声,陡然停止了。
困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阵新的声音,取代了更漏声,从门外……不,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墙壁的缝隙中渗透进来。
那是极其细微的、指甲刮擦木头的声音。
“沙……沙沙……沙……”
声音很轻,若有若无,却比任何巨响都更让人毛骨悚然。它不紧不慢,带着一种恶意的耐心,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用长长的指甲,一寸寸地刮过门板、窗棂、墙壁……试图找到进入的缝隙,或者,仅仅是在享受着他们内心的恐惧。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冲缓缓站起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死死盯着那扇薄薄的木门。阿十指尖的冰刃再次凝聚,对准了声音来源的方向。H 的精神高度集中,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突发伤害。Tommy 则把精神力笼罩着整个房间,并迅速观察着房间的结构,寻找着声音最可能突破的点,以及万一需要撤离的后路。
刮擦声持续着,时而靠近,时而远离,时而仿佛就在耳边。
突然,刮擦声在门口停了下来。
一片死寂。
紧接着——
“叩、叩、叩。”
三声清晰、缓慢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门外,会是什么?是那扭曲的爬行怪物?是引路的老妪?还是……某种依据“子时不寐”规则而来的、全新的恐怖?
没有人敢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阿十他们四人交换着眼神,无声地达成了共识——绝不能开门!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是不急不缓,带着一种执拗的、令人窒息的耐心。
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门缝底下,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塞进来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粗糙的、用白麻布缝制的布偶。布偶没有五官,只在胸口的位置,用红色的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寐”字。
布偶静静地躺在门内的地上,在昏黄的光线下,散发着无比诡异的气息。
敲门声,再也没有响起。
门外的刮擦声,也消失了。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地上那个带着“寐”字的麻布人偶,在无声地证明着,子时的恐怖,并未远离,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更加阴冷、更加直指人心地,缠绕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