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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细雪粒粒落在窗棂边,东次间内安静一时。

      殷婉手指陡然发僵,停顿在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眼睛躲闪了片刻,才再次看过去。

      霍钊定定地看着她,眼底似有沉暗、不解,再然后,那双黑得发漆的凤眼缓缓闭上。

      闭得紧紧,仿佛从未睁开过一样。

      殷婉只感觉发鬓间的汗珠都滑落到自己的下巴了,紧张得呼吸都放慢了些。

      她缓缓放松,最后解完了那颗扣子,拿过一旁的巾帕擦汗。

      胡太医早已经眼疾手快地施过一轮针,殷婉忐忑看过去,只见霍钊身上陈年伤痕遍布,愈合后,疤痕纵横交错,让人看着心惊。

      胡太医给他诊治的是胸肺处的一道伤疤,而殷婉注意到,紧贴着这次肩膀上的新伤处,还有一道蜿蜒而下的巨大的伤痕,从肩膀下锁骨处起,盘亘延长到侧腰肘臂处,足有数寸之长。

      殷婉不敢多看,另又取了只帕子,置酒其上,替他擦搓掌心降温。

      胡太医的针灸有效,这次诊治后,霍钊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额顶处也开始发汗了。

      殷婉松了口气,正出屏风透气时,文氏过来了。

      她先在外间站了片刻,然后提着补品和食盒进来,唤道:“我苦命的儿”,便泣哭起来。

      然而,霍钊如今仍在昏迷,根本看不到她这番慈爱做派。

      见此,只得不安地盘问了胡太医一遭,“侯爷的身子可有大碍?大概多久能退烧?多久能醒来?”

      一连几个问题砸下,胡太医只得捋捋长须,耐着性子一一回答,最后道:“不过侯爷病情拖的太长,只怕是会反复。”

      “那该如何是好?”文氏紧张。

      “老夫人放心,只要好生将养几日便可。只是这日后必须要注意,万不可再劳累伤神。”

      听到大抵应当是没事,文氏才放下些心来,提着东西又出来。

      这次见到外边站着的殷婉,她收敛了些脾气,“听说方才是你在旁伺候,辛苦了。”

      “照顾侯爷是妾身之责,不算辛苦。”

      文氏心气平顺了些,另又嘱咐,“但切记切记,侯爷重病之事不可外传,免得让旁人知道,惹出事端。”

      殷婉说知道,便要送文氏走。

      “对了,芸亭她被送回了平州?”
      即出门,老夫人突然问。

      殷婉就知道老夫人要盘问她,眉心一跳。

      文氏轻哼了一声,“可怜我那温柔敦厚的外甥女,就这样回了老家。”

      她语气中带着婉惜,更多的,是对殷婉的责难。

      殷婉便将何芸亭的作为说了。

      老夫人却仍不信,“总归这事儿与你有关,那贺家女说的话就那般可信?”

      殷婉想再解释,却又觉得没必要,索性闭嘴。

      文氏紧接着拽拽袖口,又阴阳怪气,“看来这次是钊哥儿要替你做主,你可别辜负了他!”

      说完,气哼哼甩了膀子,再不理她。

      殷婉始终低垂着眼,片刻后道:“侯爷这边我来照顾,更深露重的,您回去好好歇息。”

      老夫人也不回她,转身便朝外走了。

      何芸亭这事,老夫人那般说,似乎真是她欠他人情。

      就算有贺晴画那话,何芸亭的错处也没那么明显。

      她似乎真的是受了霍钊的格外关照。

      返回内室,才绕过屏风,就听到床上的霍钊咳嗽了好几声。

      殷婉忙过去,问胡太医,“侯爷这样咳嗽,会不会牵引到银针,妨碍病情恢复。”

      胡太医就说不会,“这是正常状况。”

      殷婉却还不放心,趁着针灸的空档,另又取了巾帕添酒,给他擦身上,降温。

      怕他这样裸着上身冷,又命人拿了一层薄被,她找个架子撑在他身上。

      办完这些,才发觉自己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反手用手背蹭掉,继续替他换了遍冰的巾帕。

      胡太医替他取下银针。

      忙了大半夜,这阵子已近天明,殷婉已困倦极了,眼皮几乎要黏在一起,她就这般像小鸡啄米般在床前点点点,手肘原本撑着床榻,渐渐也没了力气,一下下往前蹭,到最后整个人困倦地飘到九霄云外,侧额枕着肘弯,就这么侧撑着,睡着了。

      东次间静悄悄的,胡太医等人在外边打盹,屋里安静得只有檐角轻微的落雪声响,扣人心扉般的静谧安宁。

      不知道多久之后,好像能听到耳边细微的呼吸声,霍钊的眉角轻动了几下,又蹙了蹙,清醒过来,慢慢睁开了眼。

      眼前,周围一片煦暖的光。

      霍钊缓缓移动眼梢,这样适应着周围的光线。

      反应了良久,才发觉过来如今情况,原来现在已经到了白天,不知道什么时辰,鼻息间一片温热的潮暖熏香,他也不在军营里,而是回到了抱雪院。

      此刻他躺在床上,昨日发生的种种慢慢倒回他脑海,连同裸裎的那个瞬间……

      霍钊单手成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

      估计已经接近正午,整个屋子温度过高,他热得又发了一层汗,略微坐直身子,取下额上的巾帕。

      就是这么半撑着才发现身边还有一人,依然在梦乡中沉眠。

      殷婉的脸紧紧压靠在床沿,颊侧都印出了一道显眼的红痕。

      他伸手过去,拿掌心把她脸托起来,取过软枕,缓缓垫靠着重新放上去。

      霍钊再次撑直手臂,只看到如今还在睡梦中的她眉眼弯弯,浓密纤长的睫毛像爬伏的蝶翅,精致的鼻尖上好像还缀着一层细汗,只用小嘴一下下小口呼吸着,估计是因为照顾他疲累,此刻安安宁宁地睡着,竟一点都吵不醒。

      霍钊看她这模样,也是有些惊讶,再看她脸侧的那道红痕,不由失笑,悄悄伸手用指腹给她轻轻揉了揉。

      那红痕渐渐消了,霍钊看了看她因为撑着脸而发白的手指,微微皱眉。

      他彻底坐起来,下床,抱起她缓缓放在床榻的里侧。

      这番动作并没有影响殷婉,她的小脸在枕边蹭了蹭,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继续入睡。

      霍钊给她搭上被子,没成想手刚收回,她竟然手脚并用地把床另一侧都占了。

      霍钊叹了口气,从床脚又拿出条被子,卷了卷,紧紧塞隔到床正中央,又往里推了推挡住她,这才复又躺回去。

      ……
      殷婉醒来,已经是这日午后。

      空气中一股地龙和中药混杂的潮闷味道,她睁眼,看到头顶的昏黄帐幔,眨了眨眼,面露不解。

      她再次闭了闭眼睛,缓缓转头,霍钊那张俊脸突然映入眼帘,她倒吸一口气,整个人呼喘着,准备赶紧爬起来。

      手胡乱在周围找借力点的时候,听到身边霍钊突然倒吸一口气,皱着眉睁开了眼。

      “殷氏。”他眼神朝下方看。

      殷婉低头,顺着他视线,这才发现仓皇中,自己的左手竟按在他的下腹处,此刻他中衣洞开,她的手,甚至是紧紧贴着他赤裸皮肉。

      脸一下就涨红了,脑子也嗡的一声,大脑发白。

      “侯爷我……我……抱歉。”

      她一下都不知该说什么,手慌乱颤抖。

      就这片刻,霍钊的胸膛似又急速起伏了两下,嗓音低哑地吸气。

      殷婉只感觉自己手贴靠的那个位置都因这起伏而更加滚烫,连忙撤了回去。

      恰巧这时,屋外的婆子进来换水,殷婉心里一紧,连忙越过那中间横亘的被子,从床脚下了床,说着:“去请胡太医过来”,便伸手将床帐又拉起。

      殷婉踩着脚撑穿好绣鞋,这才觉得自己的面颊早已经烫得不成样子,而与之相对的,她整个人也从原先的酸困无力变得精神足了很多。招手让胡太医进来给霍钊诊治。

      胡太医先是搭了脉,沉吟片刻,又施了一圈针。

      这次殷婉没有在旁边看,而是侧身避躲到了帐旁,等胡太医诊治完毕才转身过去,问:“侯爷状况如何。”

      胡太医便对她道:“倒是无甚大碍了,只不过……”

      他叹了口气,长须微动。

      “侯爷这病反复太久,下官觉得还是应当再多休整几日为好。”

      他说完,又开了一方单子,殷婉接过,对胡太医道谢,又给了赏银,这才派人把太医送回。

      煎药的差事则全由张医工负责。

      霍钊既已无大碍,殷婉也放下心来,先休整片刻,回去用午膳,顺便把霍钊的换洗衣裳拿来。

      又回去,药已经煎好了,殷婉原本要接过手,想起霍钊如今清醒着,便又去外面唤了阿东进来伺候,她在次间门口等着。

      没成想,阿东进去了一阵,耷拉着眉眼又出来了。

      “夫人,侯爷说他不用药。”

      殷婉一听急了,从阿东手里接过药,想起方才尴尬场面,脚下依旧踟蹰,一下子进不了屋。

      反复绕了两圈,狠下心来才又抬起步子。

      屏风后,霍钊竟已搭了外衣靠坐在床上,手中拿着邸报翻看。

      殷婉抿了抿唇,过去,站在他身边,硬着头皮道:
      “侯爷,您该用药了。”

      霍钊微微掀起眼皮,看着她,眼底有些促狭,
      “我身子已无大碍,不用了。”

      殷婉叹了口气,“胡太医方才说了,侯爷的病缠绵多时,未免留下病灶,还是该继续好生将养着。”

      霍钊皱眉,“不必。”

      “这药是妾身方才派人熬的,侯爷若不用,那就是妾身的罪过了。”殷婉依旧恭恭敬敬端着碗,手一动不动。

      “妾身就在这儿站着,继续等您用药。”说罢,她笑了笑。

      霍钊鼻息顿了片刻,终于松了口,“你放着吧,我一会儿用。”

      “可一会儿就凉了。”

      霍钊看着她,一动不动。良久后,放下邸报,轻哼了一声,殷婉立即会意,把碗递了过去。

      霍钊一口饮尽,微微蹙眉问她,“成了吧。”

      殷婉收回碗来,温声道:“多谢侯爷。”

      照顾霍钊用药完毕,殷婉揉了揉酸困的手腕,刚歇下坐在椅中,这时候外面进来了个亲卫。

      “夫人,下官有事要禀告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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