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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她走了 ...

  •   当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司淮霖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僵立在逐渐亮起街灯的街头。周遭的车流人声、店铺霓虹,都成了模糊而遥远的背景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不断回响的、令人心悸的认知——悸满羽不见了。
      最初的震惊和茫然过后,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动驱使着她行动起来。她不能就这样待着,她必须找到她!
      她首先冲回了顶楼小屋,像一头焦躁的困兽,更加仔细地、不放过任何角落地再次搜寻。她颤抖着手翻开每一本书,检查床底,甚至打开了每一个抽屉,奢望着能发现一丝线索,一张字条,任何能指示悸满羽去向的痕迹。然而,什么都没有。除了那封孤零零的录取通知书和屋内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她的气息,一切关于她的物品,仿佛都随着她的消失而被一同抹去。这种彻底的、不留余地的消失,让司淮霖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窖。
      她猛地想起手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解锁,疯狂地拨打悸满羽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而机械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像重锤般敲击着她的耳膜和心脏。
      她不死心,又点开微信,发送消息。
      【吉他弦】:你在哪?!
      【吉他弦】:回话!
      【吉他弦】:接电话!
      ……
      所有的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那个总是会秒回她消息的头像,此刻灰暗着,沉寂得可怕。
      恐慌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淹没了她的理智。她冲出小屋,开始沿着她们曾经一起走过的每一条路,漫无目的地奔跑、寻找。
      她跑到悸满羽曾经等过她放学的校门口,那里只有三三两两晚自习下课的学生;她跑到她们常去的那家便利店,店员对她焦急的询问只是茫然地摇头;她跑到图书馆,跑到海边,跑到每一个她们留下过共同记忆的地方……夜色渐深,她像个幽魂一样在熟悉的街道上游荡,目光空洞地扫过每一个相似的身影,又一次次地陷入更深的失望。
      冷静?她无法冷静。
      最终,她想起了她们共同的朋友。对!他们可能知道!他们一定知道!
      她几乎是踉跄着,再次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点开了那个名为【六班永不为奴!】的微信群,直接发起了群语音通话。
      铃声急促地响起,很快,几个头像陆续跳了进去。左叶、李铭、许薇烊、刘文……背景音里还能听到他们有些嘈杂的环境声,似乎正在外面聚会。
      “霖姐?怎么了?”李铭的大嗓门率先响起,带着一丝疑惑。
      “满羽呢?!”司淮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急切,“你们谁看到满羽了?!她在哪儿?!”
      语音那头瞬间安静了一下,似乎都被她这反常的状态吓到了。
      “满羽?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许薇烊疑惑地问,“我们今天都没看到她啊。”
      “对啊霖姐,出什么事了?”刘文的声音带着关切。
      “我们刚还在说,等成绩正式出来一起庆祝呢,满羽怎么联系不上了?”左叶也插话道。
      “她不见了!”司淮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我回去的时候她就不在了!东西也没拿!手机关机!哪里都找不到!”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霖姐你别急!是不是临时有什么急事出去了?”
      “要不要报警啊?”
      大家七嘴八舌,焦急和担忧的情绪透过电波清晰地传递过来。他们开始分头联系自己可能知道消息的人,在各自的社交平台上询问,但得到的反馈都是一无所知。悸满羽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集体性的茫然和无能为力,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司淮霖强撑的神经。她靠在冰冷的路灯杆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向下滑落,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群语音里还传来朋友们焦急的呼唤声,但她已经听不清了。巨大的无助感和失去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她就那样瘫坐在深夜无人的街角,头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喘息。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熟悉的、有些粗糙温暖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司淮霖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了楼下那位经常照顾她们的阿婆,正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孩子,怎么了这是?大晚上的坐在这里,多凉啊。”阿婆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温暖。
      司淮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紧紧抓住阿婆的手,语无伦次地、带着哭腔问:“阿婆!阿婆你看到满羽了吗?她不见了!她去哪里了?!”
      阿婆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怜悯。她轻轻拍着司淮霖的手背,用她那带着口音的、缓慢的语调说道:
      “哎哟,莫急莫急……下午的时候,我好像是看到羽儿了哦。”
      司淮霖的眼睛瞬间亮起一丝微光,急切地追问:“您看到她了?她在哪儿?跟谁在一起?”
      阿婆回忆着,说道:“好像是……有一辆看起来挺气派的小汽车停楼下哦,下来个男的,穿着体体面面的,像是……像是她家里人嘞。后来就看到羽儿跟着他上车走啦。”
      家里人?
      司淮霖愣住了。
      阿婆继续安慰道:“我看那男的看着挺有钱的,像是她亲爹吧?羽儿跟着自己亲爹回去,那不是天经地义嘛?你莫要太担心啦,肯定是家里有什么急事,接她回去住几天。她那个身子骨,跟着自己爹,总比一个人在外面强,有人照顾嘛。”
      亲爹接走了……
      跟着自己爹回去,天经地义……
      有人照顾……
      阿婆的话语,像一道道安抚的符咒,落在司淮霖混乱而痛苦的心上。她努力回忆着下午离开时悸满羽那个看似平静的笑容,想起她偶尔提及却总是语焉不详的、那个似乎颇有家底却关系疏离的家庭……
      是啊。
      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他来接她回去了。
      也许……真的是家里有什么急事?也许只是暂时回去?也许……她只是没来得及告诉自己?
      阿婆的这番话,以及她自己为求心安而进行的合理化推测,像一层薄纱,暂时覆盖了那赤裸裸的、代表着“强行带走”和“失去联系”的残酷事实。她太需要一点希望来支撑自己不要立刻崩溃了。
      她宁愿相信这是一个暂时的、合理的离别,也不愿去面对那个更可怕的、可能意味着永诀的真相。
      她缓缓松开阿婆的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狼狈,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强装出来的镇定:“……谢谢阿婆。我……我知道了。”
      阿婆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司淮霖捡起地上的手机,群语音不知何时已经挂断,群里多了很多条安慰她和询问进展的消息。她看着那些消息,又看了看阿婆离开的方向,心中的惊涛骇浪似乎暂时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混合着虚脱和茫然的疲惫。
      她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回了那个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顶楼小屋。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再次将她包裹。
      误会,就此像一颗有毒的种子,在她绝望的土壤里,悄然种下。
      她相信了阿婆的话,相信悸满羽只是被亲生父亲“接走”了。她甚至开始自责,是不是自己昨晚的拒绝和冷漠,让她伤心了,所以她才会选择这样不告而别,跟着父亲离开?
      她不知道,那个看似“体面”的接走,背后是怎样冰冷的算计和强迫。
      她不知道,那个她以为会得到“照顾”的人,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和禁锢。
      她不知道,这一别,并非小别,而是命运齿轮残酷转动下,指向那个已知悲剧的、无法回头的开端。
      她只是独自蜷缩在冰冷的床上,怀里紧紧抱着悸满羽常盖的那条薄毯,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点熟悉的、属于她的、如同月光般清冷干净的气息。
      仿佛这样,就能假装她只是暂时离开,明天太阳升起时,还会像过去两年里的每一个清晨一样,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
      夜色深沉。
      误会,比真相更残忍地,暂时缝合了她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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