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潮》锦葱花饼

12、无声潮

　　省赛备赛的第三周，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第一次空了。

　　叶渝的书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叠得整齐的笔记本，和桌角那只没喝完的橘子汽水空瓶——瓶身的水珠早已蒸发，残留的橘色液体在瓶底凝出淡淡的痕迹，像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僵在原地。

　　林淮攥着刚从校外便利店买来的汽水，站在教室门口，指尖的凉意顺着瓶身蔓延到心口。他早上特意绕了两圈路，挑了冰镇最久的一瓶，甚至在纸巾上偷偷画了个小橘子，可走到熟悉的位置，却只看到那张空荡荡的桌面。

　　“林淮，你还不知道吗？”同桌推了推他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叶渝转学了，早上她爸妈来帮她搬的东西，说家里要搬到邻市去。”

　　“转学？”林淮的声音发紧，手里的汽水“咚”地撞在桌角，冰凉的液体溅到手腕上，他却没察觉，“什么时候定的？她怎么没说……”

　　“听说上周就定了，好像是她爸妈工作调动，挺急的。”同桌指了指桌上的笔记本，“那是她留给你的，说让你好好准备省赛。”

　　林淮伸手拿起笔记本，封面还是他当初送给她的那本，扉页上多了一行娟秀的字：“省赛加油，别辜负你的努力，也别辜负……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字迹末尾，画着一个小小的、带着缺口的橘子，像在叹气。

　　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着省赛的考点笔记，偶尔在难题旁边，还贴着她画的小贴纸——有歪歪扭扭的太阳，有抱着书本的小人，还有几个和他当初画的一模一样的橘子。翻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橘子汽水很好喝，谢谢你。”

　　窗外的风灌进教室，吹得笔记本哗哗作响，也吹红了林淮的眼眶。他突然想起昨天傍晚，两人在图书馆复习到天黑，叶渝看着窗外的晚霞，突然说：“要是以后不能一起复习了，你也要记得每天喝瓶橘子汽水。”当时他只当是玩笑，笑着说“你不喝谁陪我一起”，却没看到她转过头时，眼底藏着的湿意。

　　他冲出教室，手里还攥着那瓶没开封的汽水，沿着他们以前一起走的路跑——路过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空着；路过便利店，老板娘笑着问“今天没和那个小姑娘一起？”；路过小区门口，那盏他们曾一起站过的路灯下，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

　　跑累了，他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看着手里的汽水，突然蹲下身。瓶身的橘子图案印在掌心，像极了他每次想告白时，被胆怯压回去的心跳。他以前总觉得“下次还有机会”，可原来有些机会，比省赛的最后一道大题还难抓住。

　　那天晚上，林淮把叶渝的笔记本放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又把那只空瓶摆在旁边。他打开那瓶没送出去的汽水，喝了一口，清甜的味道里，却尝出了涩涩的酸。他在草稿纸上画了无数个橘子，每个橘子旁边都写着“对不起”，最后却只能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后来的省赛，林淮拿了一等奖。站在领奖台上，他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突然想起叶渝当初说“多亏了你”时，眼底的光。只是那时的橘子汽水，再也没人和他一起喝了。

　　他把获奖证书放在笔记本旁边，又在纸条后面补了一行字：“省赛赢了，可我好像，输了更重要的东西。”

　　窗外的蝉鸣渐渐淡了，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林淮收到了一封来自邻市的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画了一个小小的橘子，他拆开信，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叶渝站在新学校的樱花树下，手里拿着一瓶橘子汽水，嘴角带着笑，背景里的阳光，和他们第一次在考场外相遇时一样暖。

　　照片背面，是熟悉的字迹：“我在这边很好，你也要好好的。等下次见面，我们再一起喝橘子汽水吧。”

　　林淮握着照片，突然笑了，眼底的湿意却没忍住落了下来。他把照片夹在笔记本里，心里默默想：下次见面，不管怎样，他都要把那句没说出口的“我喜欢你”，亲口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