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太阳》沙棘茶

1、初识

　　初夏的风裹着栀子花香，穿过雕花的栏杆，拂过江家庭院里那棵香樟树。十岁的林泠蹲在江家门口的花坛边，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草。和煦的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芒。

　　她穿着粉色的小公主裙，裙摆由于下蹲沾上了泥土，她看着裙子上的泥点有些伤心，这可是妈妈新给她买的裙子。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下弯，脸上的表情不如刚才明媚。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清脆的童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倨傲，打破了林泠的伤心的情绪。林泠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个小男孩。他穿着整齐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的裤子，看着很正式，就像是六一儿童节表演节目那样，林泠心里想着。

　　而且男孩皮肤很白，眼睛亮得惊人，说话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着平易近人，但结合刚刚不礼貌的话，林泠不觉得他是太阳，更像狮子，自己的到来仿佛侵犯他的领地。

　　这是她与江烨的第一次见面。

　　“我叫林泠。”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水面，“我爸爸带我来的。”

　　江烨挑了挑眉，几步跑到她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你爸爸是我爸爸的下属吧？我好像见过你爸爸，上次在年会上，他给我爸递酒来着。”他的语气里没有恶意，却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林泠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三叶草。她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尤其是这样看起来很活泼的男孩子。

　　江烨见她不理自己，也不生气，反而蹲下来，凑到她身边：“你在玩什么？这草有什么好玩的？”

　　“好看。”林泠轻声说。

　　江烨仔细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还没我家花园里的玫瑰好看呢。对了，我叫江烨，你要记住哦。”虽然江烨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告诉她名字，但他这样做了。

　　林泠点点头，算是记住了。“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江烨问道，林泠想到老师说过要有礼貌，所以她说：“我叫林泠，很高兴认识你。“

　　那天之后，他们偶尔会在江家碰到。林泠的爸爸林国栋是江烨爸爸江宏远的得力助手，经常会来江家汇报工作，有时会带着林泠。江烨每次见到她，都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学校里的趣事，说他新买的玩具，说他又去哪里玩了。

　　林泠总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她能感觉到江烨身上的活力，像夏日的阳光一样耀眼，可她自己却像是生长在阴暗处的蘑菇，习惯了安静和潮湿。

　　她也能感觉到江烨家里的气氛奇怪的氛围。江宏远总是忙碌，很少在家。江烨的母亲苏曼，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却总是冷冰冰的，看江烨的眼神里没有多少温情，更多的是疏离。有一次，林泠看到苏曼坐在沙发上，江烨跑过去想让她抱，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江烨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可很快又扬起笑脸，跑去跟家里的佣人玩了。

　　林泠那时还不太懂，只是觉得江烨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林泠的爸爸也不经常在家，但是她有妈妈的陪伴，妈妈总是会变着花样给她□□吃的菜，晚上会给她讲故事，牵着她的手散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妈妈的爱，像温水一样，充满在她的生活里。

　　有一次，林国栋带着林泠在江家待到很晚，林泠的妈妈李慧来接她。李慧走进客厅的时候，看到林泠正坐在角落里看书，快步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宝贝，累不累？我们回家了。”

　　林泠摇摇头，站起来，走到李慧身边，自然地牵住她的手。李慧笑了笑，对江宏远和苏曼道别。

　　江烨站在楼梯口，看着她们母女俩的背影，李慧的手一直紧紧地牵着林泠，路灯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那么亲密。他心里忽然有些嫉妒。他转过头，看向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喝着茶的苏曼，喉咙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好景不长，林泠偷听到了父母要离婚的消息。那天晚上，她听到爸爸妈妈在房间里吵架，声音不大，却很激烈。她缩在自己的小床上，抱着枕头，听着那些模糊的词语，心里很害怕。

　　第二天，李慧红着眼睛对她说：“宝贝，爸爸妈妈要分开住了，你想跟妈妈还是跟爸爸？”

　　林泠看着妈妈憔悴的脸，毫不犹豫地说：“跟妈妈。”李慧抱着她，哭了很久。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林泠跟着李慧搬离了原来的家，去了一个陌生的小区。李慧找了一份在花店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母女俩的生活还算安稳。

　　林泠再也没有去过沈家，也没有见过江烨。偶尔，她会想起那个笑起来像小太阳的男孩子，想起他叽叽喳喳的声音，想起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黯淡。但那些记忆很快就被新的生活覆盖了，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只留下一圈浅浅的涟漪，然后就恢复了平静。

　　江烨也很久没有再见到林泠。有一次，他问林国栋：“林叔叔，林泠怎么不来了？”

　　林国栋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说：“她……她跟她妈妈搬走了。”

　　沈知言没再问下去。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窗外那棵香樟，想起那个蹲在花坛边，安安静静摆弄三叶草的小女孩。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苏曼收拾好行李，对江宏远说：“我走了，以后不用再演戏了。”她看都没看站在门口的江烨，转身就离开了这个家。

　　江烨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像被挖走了一块。他忽然觉得，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的林泠，好像比他要幸福得多。至少，她还有妈妈的爱。而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阳光灿烂的笑容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内心的冰冷和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