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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我心有愧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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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醒了,梁竹吵着闹着要去村里吃席面。张婵继续带梁竹在小县城的广场上转悠,跟他解释:“大过年的,谁家也不办事儿,去了村里现在大家都在吃烩菜呢!”梁竹有些耍赖:“我就要吃烩菜,到了你们这儿,我不吃点本地菜?”张婵拿着奶茶,想带他听小时候听过的戏,在微信里问了一圈,才知道哪儿开庙会,有唱大戏的,没听他嘚啵嘚。梁竹却说个没完:“搞笑吧,我跑到山西来吃粤菜,淮扬菜!”
张婵好想让他闭嘴,亲了一下,又亲,这只“大金毛”终于乖顺了。梁竹这一天过的,像被温水里里的青蛙,被张婵哄得一愣一愣的,让吃啥吃啥。然后两个人吃了刀削面。过了没多久,梁竹又饿了。大概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山西的面食在从小吃肉的胃里经不起消化。
到了江敏结婚的哪天,大年初六了,张婵终于带着梁竹吃了农村流水席,带着梁竹见了村里有威望的账房先生,一起给江敏姐敬了心。
梁竹到哪儿,都漫不经心。有认识的阿姨问:“婵婵,这个小伙子真精神,是你男朋友吧?” 张婵低着头吃东西,擦了下嘴然后说“嗯,我男朋友。” 梁竹听到这个很热情的跟同桌乡亲鸡同鸭讲。张婵拽他:“快吃你的吧!”旁边有大妈说:“小伙子,尝尝这个赵城头肉,药膳鸡。”应付着吃了两口。
张婵给他加了块五香无骨带鱼,让他尝尝她们这里的口感,梁竹吃着鱼,说了句:“还真是不一样呢?没有刺,跟酥炸小黄鱼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这个很明显更适合小孩吃。”
等吃到热菜,味蕾才真正打开,张婵从小吃不惯的虾酱豆腐,梁竹吃的津津有味,大概有他熟悉的味道。
等到结婚仪式开始,简陋的的背景板,新人站在台前,司仪说着话,席上的人你争我抢吃着菜,不停歇。张婵跟梁竹是唯二停下来听司仪讲话,看新郎新娘的,给他们凑热闹,喷彩带,也有好多小孩子窜来窜去的。等回头再去吃两口时,光盘行动实践的太彻底了!
江敏在这一刻看到梁竹,好意外。在学校里对梁竹就略有耳闻,第一次惊讶是看到梁竹出现在张婵的朋友圈里,这一次看到更是稀奇,这大老远的跑来,总不能是为了参加自己的婚礼吧。江敏还注意到张婵现在的变化,少了些戾气,衣服颜色也不再是陈旧老气。
到了敬酒的时候,按家乡的习俗,是把喜酒提前倒好,放盘子里,给乡亲们喝,新郎不知道,闹了笑话。有老乡就说了:“喜酒是让大家沾喜气的,你一杯杯喝的,这是舍不得啊。”,其他人也跟着笑了,江敏自己也不知道,头回结婚,在外边待得时间也有点长了。
梁竹在旁边看的,一脸学习到了。等到仪式搞完,新娘子在房间待着。张婵拉着梁竹一起去跟新娘子说说话,门口堵了一堆要喜糖的人。梁竹往里挤挤,要了一把,真新鲜,这个外人眼里闷骚的一本正经的人。
等人群散去,张婵进了屋里,看着屋里的大红喜字,跟头顶的拉花,她抱了抱新娘子。“江大漂亮,祝你跟姐夫,幸福美满,百年好合。”
大漂亮跟张婵分开,拍了拍旁边,让张婵坐下说“不介绍下?”张婵大方介绍:“我男朋友梁竹。”梁竹说了声:“你好,新婚快乐。”张婵拉着梁竹,“哥,你随我,坐这边。”梁竹:“好,都随你!”。
江大漂亮:“还挺和谐。”
张婵看梁竹嘴角翘着:“心里美着呢。”
梁竹:“你们俩聊,别顾及我。”拿出了手机,在旁边斗起了地主,次次当农民,好像就能在村里扎根儿似的。
离开江敏家,张婵带着梁竹走上了乡间小路。立春好几天了,田野地垄上,有孩子玩闹的声音,他们俩默默的走着,一前一后。迎面看着走来一个大姐带着她家孩儿,张婵跟她们打招呼:“霞姐,新年好,小黄明都长这么大了?”那女人笑笑,皮肤粗黄:“你都在外边待了一两年了,大姑娘了啊!”张婵笑着问:“这是去干什么?”霞姐,摸摸孩子头:“小娃娃,身体不对着哩,带他去看看。”说完霞姐打量了一下梁竹问张婵:“这是?”张婵又说:“这是我同学。”张婵脸上又换了副担心的神情说道:“不耽搁一你们时间了,孩子难受,你也受不了,我们回来再聊。”等母子俩走远,梁竹学她说话:“娃,你干什么哩?你回头看我干什么?”张婵跟他说:“这个霞姐肯定会回头,赶时间,也回头。”直到霞姐回头看了眼梁竹。梁竹说:“老子英明神武,想多看两眼呗。”张婵笑笑不说话。
终于四下无人,开春的天气比冬天惬意了好多,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爱的人,就在身旁,内心宁静。张婵跟梁竹一起站在地头享受这空旷安宁的时刻。天阴阴的,一望无际的黄土,隐隐有些绿意。
张婵问梁竹:“你是不是生气了?”
梁竹说:“我也没多生气。就一个指甲盖那么大吧!”
张婵笑笑:“就打个招呼,客气一下,不想扯太多,说了男朋友,她不得问个没完没了。”
梁竹趁现在没人,抱住她,说着“没事”。原野的风吹过这片土地,轻柔的陪伴年轻人的美好时光。
打打闹闹间,张婵掉进了渠里,想起小时候夏天父亲在沟里烧窑。到了饭点,她总是站在沟上喊,喊了好几声,怕听不见,一边往前走,一边喊,走进了林子深处,林壑间里,全是她一声声稚嫩的“爸”,直到听到了回复,才消停。
林子绿意丛生,安静下来后,她在这美好的一隅里,玩心四起。她躲在父亲回家必经的路上,躲在沟渠里,在听到父亲的脚步声后,窜出来,父亲大手抱起她,往回走,愉快在林间萦绕,都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沟渠两旁长满了干枯的杂草,张婵站在杂草间,都看不到头了。张婵就地躺下来了,梁竹跳下去拉她,张婵把他往下拉,拉扯间听到有声音,张婵躺在沟渠里的枯枝杂叶上,竖起手指,比了个“嘘”,梁竹随她躺在旁边,从这缝隙里看着天空,像小时候那样,听着大人说话。
趁着这个时间,梁竹偷偷亲了一下张婵。说话的人很快走远了。“反正你喜欢偷情,多待会吧。”梁竹抱着张婵耍起赖了。刚开始躺下还挺惬意,时间长了一点,感受到大地母亲深深的冷意。他俩起身,说着话,有小孩扒开杂草,看见他俩:“不要脸!”喊完就跑,说时迟,那时快,张婵决定教教小孩儿说话,她可是哪些乱七八糟的谣言闲话的受害者,绝不姑息这种苗头。张婵爬上地面,一个飞扑,抱住了小小肥仔。梁竹看她身手了得的样子,觉得小看她了。
梁竹按着小孩,张婵跟小孩做起了交易。张婵从梁竹口袋里拿出几颗喜糖。
张婵开始发问了: “你是谁家的?”
小孩被按着一边挣扎一边叫:“我要告诉我妈。”
张婵看他年纪,大概是比自己打个几岁,结婚比较早的人家的孩子。张婵问他:“你刚才看见什么,”
梁竹踹了他屁股一下,让他好好说话。小孩儿说:“我刚才看见你俩不要脸。”张婵跟他解释不着,便说:“刚才的事,你当没看见,这些糖就都是你的了。”
小孩看了眼糖,看看他们俩,以大欺小,妥协了大声说:“好,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张婵也不想让他屈服是因为他俩的武力压迫,便让梁竹松开他。
张婵弯腰跟他说:“小小男子汉,顶天立地,说话要算数。我们拉钩上吊。”
说完伸出了小拇指,小孩跟她钩上。梁竹看着两个小鸡互啄的幼稚场面,忘了自己刚才也参与过了。
目送小朋友拿糖离开,两个人扑簌扑簌身上乱七八槽的叶子,张婵决定带着梁竹去给自己老父亲,磕一个。
走过沟渠,穿过林地,看见一块高坡。上了这块高坡,是一片平坦开阔的田地,能看见两处破旧的衣冠冢,不是张婵父亲的,张婵从小跟着父母下地,就看见了,到了现在,已经很破了。
不远处的柳树下,有一个小小的坟茔,柳树已经开始抽芽了。风吹柳条,思念晃悠,张婵有些站不稳,腿一软,就跪下了。梁竹跟着磕了一个,便走到地头,从高处往下望,身后传来张婵的哭声。生活不止高楼大厦,光明坦途,梁竹目光遍布四野,乡间林地沟壑。两个成长在完全不同的地域,生活的习惯也不尽然相同,未来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他回眸看见瘦弱的肩膀颤抖,心疼着她是怎么从那些悲惨里爬出来的,还毫无痕迹。
天快黑的时候,梁竹惊讶于这份思念,抱起张婵,哄着她:“不能再哭了,天都黑了,狼要来了。”梁竹扶着张婵说:“我再给叔,磕一个吧”
梁竹跪下,双手合掌,嘴里说:“叔,我把你闺女带走了,我会对她,像对自己一样好。”咣咣,磕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