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七·卧龙藏虎》王7喜

10、雪映寒渊

　　冬日的清晨，百草谷的竹梢上积了层薄雪，像撒了把细碎的糖霜，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几片，沾在衣领上，凉丝丝的，却不觉得冷。我裹着件现世带来的黑色面包服，蓬松的棉絮把身子裹得暖暖的，内搭显瘦圆领长袖白T恤。下身配着九分蓝色破洞牛仔裤。
　　“蓝姬，你这件衣裳可真特别，摸起来软乎乎的，看着就暖和。”紫兔从身后追上来，她穿了件黄紫相间的锦缎棉服，裙摆绣纹，发间别着支珍珠簪。
　　出了百草谷，雪下得更细了，落在眉梢上，轻轻一抿，便化了。路上的积雪被行人踩出浅浅的脚印，偶尔能看到几只麻雀在雪地里啄食，见人来了，便扑棱着翅膀飞到树上，留下几片晃动的雪粒。
　　到了清水镇，市集上果然热闹。街边的摊贩支着棚子，有的卖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糖画，手工杂货摊、摊位前摆着几口瓷盆，里面装着切成小块的水果。卖手工编织的围巾手套，吆喝声、笑声混在一起，驱散了冬日的寒凉。紫兔拉着我，一路朝着街尾的首饰铺走去，眼睛里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
　　雪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洒在雪地上，泛着淡淡的金光。街边的糖炒栗子摊飘来香甜的气味，我拉着紫兔走过去，买了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两人边走边吃，栗子的香甜在舌尖散开，暖乎乎的。
　　“蓝姬，你看，那只小松鼠！”紫兔突然指着路边的大树喊道。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小松鼠抱着一颗松果，蹲在树枝上，正歪着头看着我们，毛茸茸的尾巴翘着，格外可爱。我们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小松鼠抱着松果，窜进了树洞里，不见了踪影。
　　我们提着打包的冰水果捞，慢悠悠往镇口走。路过镇口的野果树下。木质的秋千，粗麻绳上缠着几圈红布条，许是镇上人家为讨吉利系上的，布条上沾了些薄雪，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我走到她身后，轻轻推着秋千的木板，紫兔双手紧紧抓着麻绳，随着秋千的摆动，发出清脆的笑声。秋千越荡越高，她的黄紫锦缎棉服在风中扬起，发间的蜻蜓玉簪闪着温润的光，连带着鬓角的碎发都跟着飘了起来。“再高一点！再高一点！”紫兔兴奋地喊道，阳光洒在她脸上，映得她笑容格外明媚。
　　等紫兔玩够了，她跳下来，我坐下，双手抓着麻绳，秋千荡起几轮。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稳稳按在秋千木板边缘，玄紫色的衣袖扫过沾雪的麻绳。
　　黑小虎冷冽道：“你倒是清闲。七剑不在身边，就敢这般随意出入小镇，不怕被我掳走？”
　　我淡淡道：“小虎少主孤身在外，就不怕我将你掳走藏起来。”“掳走我？你倒有几分胆子。”他低笑出声。
　　黑小虎语气添了几分厉色：“冬日露踝，不怕落下病根？你身负七剑使命，这般心性，如何能护得住麒麟，与我黑虎教抗衡？”
　　我坚定道：“我定能护麒麟，予天下平和，但我不会除尽你族人。”
　　黑小虎语气冷硬：“你身上向来诸多古怪，想法更是与寻常江湖人不同。黑虎教与七剑势不两立，你护麒麟、抗黑虎教，却留我族人活路，就不怕养虎为患？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黑虎教要的是称霸天下。”
　　我平缓道：“正邪在人心，不在族落。我无意赶尽杀绝。”
　　黑小虎嗤了一声：“天真。江湖从不是你想的这般温和，你若真要护麒麟，便拿出点真本事来——下次交手，我要的是你的冰魄剑，不是你的光盾和迷药。”玄紫色身影便转身踏雪而去，靴底碾过积雪的声响渐远，
　　我唇角微扬，扬声喊道：“小虎，我喜欢你。”
　　黑小虎身形猛地顿住，玄紫劲装下摆僵在半空，积雪沾在靴边未落。方才的冷厉褪去大半。眸底翻涌着震惊、错愕，耳根竟悄悄漫上薄红：“胡言乱语。”
　　声音低哑了几分，带着少年人的桀骜与别扭：“收起你这些古怪念头，下次交手，我定让你知道，谁才是掌控局势的人。你若输了，便乖乖归顺黑虎崖，而非说这些疯话！”玄紫身影踏雪疾行，连带着背影都添了几分仓促的别扭。
　　紫兔眼底满是诧异，却带着温柔的笑意：“蓝姬，你……”
　　我：“没什么，我乱说的。”
　　营寨——猪无戒肥脸皱成一团，心里打着算盘：“少主惦记麒麟惦记得紧，蓝兔那小贱人又护得严实，硬抢不成，不如想个法子讨少主欢心……”他眼珠一转，突然拍大腿笑出声，“有了！少主没见过真麒麟，我扮成麒麟送上门，少主定夸我机灵，说不定还能赏我好处！”
　　说干就干，揪来几个手巧的喽啰，命令道：“快！给我做个麒麟皮套！要威风点，鹿角、狮身、鱼鳞、牛尾都得有，今晚之前必须做好！”喽啰们不敢违抗，翻出兽皮、竹篾、彩布，忙忙叨叨折腾起来。
　　傍晚时分，皮套总算凑活做好，猪无戒迫不及待套上身，刚站起来就踉跄了一下。他对着铜镜照了照，觉得威风凛凛，得意道：“完美！少主见了肯定喜欢！”当即让人给黑小虎送信，说自己寻得麒麟踪迹，已将其困在附近林谷，请少主前来查验。
　　黑小虎收到消息时，正在帐中推演战局，听闻寻得麒麟，眸色一动，虽觉猪无戒不靠谱，却还是带着几名随从赶往林谷。林谷里枯枝积着薄雪，月光透过树梢洒下来，映得地面斑驳，猪无戒套着麒麟皮套，蹲在谷中央的空地上，故意压低声音发出“呜呜”的低吼，时不时晃一晃绑着碎布的尾巴，模样滑稽又可笑。
　　黑小虎踏入谷中，一眼就瞥见那团“麒麟”，眉峰瞬间拧紧——这玩意儿鹿角歪斜，兽皮粗糙，尾巴还掉了两片碎布，怎么看都透着怪异。他缓步走近，玄紫色靴底踩过枯枝，发出“咔嚓”声响，猪无戒听见动静，连忙起身“嗷呜”叫了一声，试图装出威风的样子，结果动作太急，鹿角直接掉在雪地里，露出肥硕的脑袋。
　　“少主！您来了！”猪无戒慌忙摘了兽皮头套，喘着粗气谄媚笑道，“属下已经把麒麟困住了，您看，是不是威风得很？”
　　黑小虎盯着地上歪歪扭扭的皮套，又看了看猪无戒满头大汗的样子，眼底翻涌着怒意，却没立刻发作，只是冷声道：“你就拿这玩意儿糊弄我？”
　　猪无戒愣了愣，连忙解释：“少主，这不是真找不到嘛，属下想着先做个假的，让您过过眼瘾，等日后找到真的，定亲手献给您！”他说着，还想把皮套捡起来再套上，却被黑小虎一脚踹开。
　　“废物！”黑小虎怒斥出声，玄紫色衣袖无风自动，周身气场骤冷，“我黑虎教要的是真麒麟血，不是你这拙劣的假货！你连寻个麒麟都要投机取巧，还敢妄谈帮我称霸江湖？”他俯身捡起地上的鹿角，随手扔在猪无戒面前，“我要的是能助父王突破功法的真麒麟，不是你装神弄鬼的把戏！再敢用这种蠢办法糊弄我，休怪我废了你！”
　　猪无戒吓得连忙趴在雪地里，连连磕头：“少主息怒！属下错了！属下这就带人去寻真麒麟，一定找到！”
　　黑小虎冷哼一声，目光扫过谷中杂乱的痕迹，语气冰冷：“滚起来，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回营寨，没找到真麒麟之前，别来见我！”说罢，他转身带着随从踏雪离去，留下猪无戒趴在雪地里，看着地上的皮套，又气又怕，却不敢有半句怨言，只能骂骂咧咧地让人收拾东西，灰溜溜地回了营寨。
　　天未破晓，黑虎崖便浸在玄色晨雾里，崖壁熔浆暗流翻涌，映得半空泛着淡红微光，唯有玄冰寒渊方向飘来缕缕冷意，穿透了教中营帐的厚重帘幕。黑小虎已起身，褪去寝衣换了身玄紫劲装，银纹在朦胧光线下隐现，腰间束着窄银腰封，坠着枚墨玉虎纹佩，行走时玉佩轻撞，声响低沉不刺耳。他未唤侍从，独自踏着崖间石阶往练场去，靴底碾过凝结的薄霜，留下浅淡足迹，呼吸间的白气遇冷即散，周身内力悄然运转，驱散了晨寒。
　　练场中央立着玄铁靶，他抬手唤来侍从递上玄色长枪，枪身刻着缠枝银纹，枪尖泛着冷冽寒光，是他惯用的兵器。指尖握住枪柄时，指节微微用力，枪身随即嗡鸣震颤。他沉腰扎马，身形稳如磐石，猛地旋身挥枪，枪尖划破空气带起锐响，精准戳中靶心，玄铁靶瞬间凹陷出深洞。接着招式陡变，挑、扫、劈、刺间行云流水，枪影交织成网，时而如猛虎扑食刚猛霸道，时而如灵蛇缠身刁钻凌厉，劲装下摆随动作翻飞，银纹在晨光渐亮中流转生辉。练至酣处，他周身内力暴涨，枪尖扫过靶身，玄铁碎片飞溅，落地时溅起细碎霜粒，额角渗出薄汗，却未停歇，直至将一套枪法练完，才收枪而立，气息依旧平稳，仅喉间滚过一声轻喘，抬手用袖角拭去汗渍，眼神锐利如刃，不见半分懈怠。
　　辰时过半，练场晨雾渐散，侍从送来早膳，设于崖边石桌，菜式极简：一碗温热的药膳粥，一碟酱卤兽肉，几块杂粮糕点。粥里掺了温补内力的草药，是按黑心虎的吩咐准备的，他端起粥碗慢饮，目光却落在崖下连绵群山，思绪飘向教中事务——昨日暗探传回消息<七剑仍在百草谷调养，蓝姬近日在房中吃喝睡玩，未见异常动作。>
　　早膳毕，他往议事殿去处理教中事务，殿内梁柱刻着猛虎浮雕，暗影里透着威严，下属已按序立在殿中，捧着卷宗等候禀报。先是暗探营汇报江湖动向，提及七剑中虹猫伤势渐愈，莎丽剑法愈发精进，他指尖轻敲桌案，眸色沉凝，听完后冷声道：“继续盯紧百草谷，不准打草惊蛇，重点查蓝姬身边的新奇物件，尤其是她常攥在手里的巴掌大玩意儿。”接着是粮草营禀报储备情况，提及部分据点粮草短缺，他翻看着卷宗，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锐利字迹：“调崖西粮仓粮草补济，三日内到位，若延误，军法处置。”下属们垂首应诺，不敢有半句异议，他处理事务时向来严厉，赏罚分明，教中众人虽惧他，却也不敢敷衍。
　　午时，议事结束，他回了自己的寝帐，帐内布置简洁，除了卧榻与书案，便是靠墙的书架，摆满了兵法典籍与武学图谱，案上摊着未看完的兵书，页边写满批注，字迹遒劲有力。侍从送来午膳，他却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茶，便拿起兵书研读，偶尔抬手摩挲腰间墨玉佩，那是黑心虎早年所赐，玉佩触手温润，却总让他想起父亲的压迫——黑心虎近来愈发急切想要麒麟血，时常催促他尽快拿下七剑、捕获麒麟，语气里的不耐，让他心头沉甸甸的，既想达成父亲的期许，又不愿全然按父亲的阴狠手段行事，这份矛盾藏在心底，从未对人言说。
　　未时，他唤来跳跳，两人往练场对练。跳跳身新装束，招式灵动，却刻意留了余地，黑小虎瞧得明白，却未点破，只挥枪迎上。枪剑交锋间，金属脆响不绝，他故意放慢节奏，闲聊般问道：“跳护法久在江湖，见多识广，可知蓝姬身上那些古怪物件？巴掌大的黑屏玩意儿，还有能挡我掌力的光盾，绝非寻常江湖之物。”黑小虎枪尖一挑，跳跳侧身闪避。
　　跳跳剑锋斜挡，借力后退半步，垂眸应道：“她常攥着那巴掌大的物件，偶尔会发光，似能记录东西，似是玩物。其余奇物多是应急所用，具体来历尚未摸清。她行事随心。但性子寡言少语，慢热。偶尔会显露些孩子气。”
　　黑小虎旋身挥枪，枪影扫过地面霜粒飞溅：“江湖上从未有过这些奇物。她性子看似温和，出手却藏着章法，绝非寻常宫主那般循规蹈矩。”
　　跳跳剑锋轻旋，避开枪尖锋芒，足尖点地后跃数步，落在覆雪的石阶上，积雪簌簌滑落:“她确是异于常人，行事不按江湖常理，那些奇物既能护身亦能记事，倒像是天外之物。性子虽温和，却极有主见，旁人难撼她心意，”
　　黑小虎：“天外之物又如何，若碍了我黑虎教的事，照样毁了。”
　　跳跳收剑退到一旁：“少主，蓝姬虽持冰魄剑，却从未主动对教中弟子下死手，或许……并非全然是敌。”
　　黑小虎收回长枪，指尖摩挲着枪身银纹：“江湖之上，立场相悖便是敌，纵是留手，也改不了护麒麟、阻我教大业的事实。她身上的‘科技’，定是关键。若能摸清底细，不管是拉拢还是打压，都能占尽先机。”对练结束，跳跳颔首应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转瞬即逝。
　　申时，他去了玄冰寒渊，这里依旧冷冽，玄冰散发着幽蓝微光，是他往日闭关之地。他坐在寒玉台上，闭目运功调息，内力顺着经脉流转，之前与七剑交手时残留的滞涩渐渐消散。运功结束，他抬手触摸玄冰，冰凉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让他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脑海中开始推演拿下麒麟的计划，既要避开七剑的阻拦，又要防止黑心虎暗中插手，每一步都需深思熟虑，容不得半点差错。
　　酉时，夕阳西下，熔浆崖映得半空通红，他返回营帐，侍从已备好晚膳，席间收到猪无戒派人送来的消息，说已派人四处搜寻麒麟踪迹，他看后冷笑一声，将信纸扔在一旁，猪无戒的能耐他清楚，多半是敷衍了事，却也懒得深究，只吩咐侍从传命，让猪无戒限期内寻得麒麟线索，否则重罚。
　　入夜，黑虎崖寂静无声，唯有烽火台的火光跳动。黑小虎坐在书案前，点燃一支松明，借着微光复盘今日事务，提笔在卷宗上补充批注，直至亥时才停下。他走到帐外，望着崖下星空，星光洒在他身上，玄紫劲装银纹泛着微光，周身气场柔和了几分，不再似白日那般凌厉。指尖摩挲着玉佩，他想起父亲的期许，想起称霸江湖的目标，目标闪过坚定——无论七剑如何阻拦，麒麟血终究要到手，黑虎教称霸天下的那日，不会太远。
　　片刻后，他转身回帐，帘幕落下，隔绝了崖外星光，帐内松明依旧燃烧，映着他挺拔的身影，直至深夜才熄灭灯火，沉沉睡去，静待次日的布局与交锋。
　　次日，百草谷外围。雪融过半，矮坡覆着残雪，枯草间冒出发脆的新绿，我揣着兜慢悠悠逛着，指尖在口袋里拨弄着几支水果味棒棒糖。身后突然传来粗嘎的叫嚣：“蓝姬小贱人！可算让老子逮着你孤身一人了！”
　　我：“有意思，百毒黑天王。”
　　百毒黑天王空中振翅，寒气扑面而来。我唇角勾笑：“有意思，百毒黑天王。”
　　猪无戒喝道：“死到临头还装腔作势！给本堂主上，撕了她！”我向它们掷出几颗棒棒糖。百毒黑天王本已蓄势待发，嗅到甜香竟猛地顿住，嗡嗡地围拢到棒棒糖旁，
　　猪无戒猪无戒气得跳脚，跺脚呵斥:“嘿！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给本堂主上啊！别跟糖果较劲！”我转身从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