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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萍萍 ...

  •   我去医院的时候,离病房很远的位置就听到奶奶和爸爸的争吵,大概是在讨论网络直播间的东西要不要买。我奶奶因为卧病在床,总是会看一些直播,内容多数是中医养生,但最后都绕到了买保健品上,这些保健品吃不死但也是三无产品。这是她年岁已高,又生着病,不信任医院,因为之前我的爷爷就是因为医院误诊和初期治疗方案不及时而导致的去世。她对死亡非常恐惧,所以买来吃。但是逐渐的,她会要求身边的人吃。为了让奶奶高兴,我有些时候也吃些什么“养荣丸”之类的,并在内心祈祷我的肾还是肝不要被它搞坏。
      但我的爸爸是激烈的反对。在我爷爷去世后,我的爸爸也陷入了一阵恐慌中,因为病症总是会有遗传的。自此之后他对吃的东西都相当谨慎,过油过咸的东西他都不会多吃。所以更别提奶奶买来的来路不明的中药了。而我的奶奶就会觉得,这是儿子看不起她,是在厌弃她,于是绝望地埋怨着儿子的不孝顺和不听话。
      我进门之后,他们收敛了一下。多年以来,我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就是对他们的争端置之不理。同病房的病人的家属都在皱着眉刷手机。而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病房的一角坐下。奶奶见了我,换了一副和蔼的口吻说:“宝宝来啦?你的手怎么样啦?痛不痛啊?”
      “还好,过两个星期就可以拆掉石膏了。”我机械地说。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了,骑车子过马路要当心。”她说道“奶奶这里有‘松芝液’,你现在学习不是很紧张吗?拿一点去,对你的骨头的修复,还有大脑,都是很好的。”说着便将床头柜上的一袋深红色的饮料拿来。我很反感,但还是接下了。谁知爸爸粗暴地从我手中夺过来,一把都丢入垃圾桶里。
      “疯啦!知道我花多少钱买的吗!”奶奶怒目圆睁,嗓门也高了起来,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而爸爸气鼓鼓地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病房里面对奶奶。
      “宝宝乖,帮奶奶去垃圾桶里拿回来,这得几千块呢。冲水喝,对你的大脑好。宝宝不是一直搞化学吗?化学很好的……”她说。
      “我不搞化学了。”我打断她的话。但最终还是顺从她的话把“松芝液”拿了回来,并帮她藏在床头柜下面抽屉的盒子里。老实说,我其实很想让着她的面把松芝液烧了,但我最后的良知没有那么做。
      “宝宝啊,你待会拿回去几袋,这个喝下去对睡觉好,对你的情绪也好。”她说。
      “你喝过吗奶奶?”我问。
      “当然喝过,我最近睡眠也好了。”她说。
      “会做梦吗?”我问。
      “会啊,做的都是好梦。”奶奶笑着说。
      不一会,爸爸领着护士进来了。护士拿着一大袋的输液准备挂上去,那是我闻过最刺鼻的味道,仿佛是502胶水的十倍浓度。袋中物体粘稠,袋上的标签写的是英文,我看不懂。
      “这是什么药?”我不禁问。
      “给奶奶补充微量元素的药。”护士温柔地说。爸爸在旁边沉默不语。
      我独自一人离开了病房,我趁大家都去吃饭的时候,去护士站的废料桶里翻出了一包留有残夜的输液。那上面也写着和那个补充钠的药剂一样的英文名字。我将残液倒入我的水杯中。这味道几乎呛出我的眼泪,比我在雨岚那里闻到的要强那么多,真不知道护士们是怎么做到与这样的味道共存的。
      “胶水这种东西,摄入多了有没有副作用。”我回去问海鸥。
      “据说是没有的。只是睡得时间长一点而已。我还没听说过谁吃胶水死了的。”他回复说:“不过我知道了一处有胶水的地方,你要来看看吗?”

      我当然会去。地点是“林荫之道”酒吧,但海鸥要来了我家的地址。他说要来接我。
      出于谨慎,我将地点定在了小区不远处的超市附近。他骑了摩托车来的,为我准备了一个白色的头盔。
      “你上次没正面回答我,我上次给你看的胶水,你闻着是香的还是臭的。”一见面我就这么说。
      “有水果的味道。”他说:“水果的味道不是臭的。”
      “我还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临走前他说。
      “海鸥也不是你的真名,我凭什么告诉你名字 。”我没好气地说。
      “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我身份证上的名字了。有个字特别难写。大家也都觉得很难,所以都叫我海鸥。”
      见我不情愿的样子,他说:“不然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骨折好了。我顺着这个理由给你起一个。”
      “这样太麻烦了。”我打断他:“就当我们在约会好了。我们想叫对方什么就是什么。比方说,你今天不是海鸥。我想让你变成菖蒲。”我说:“菖蒲是他的外号。他得了失语症,我从来没听他说过话。”
      “哇。”海鸥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是赞叹还是惊悚。
      “你就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我说
      他困惑地挠了挠头,最后说:“小春。”
      “好,我就是小春了。”我说:“试试看,你想对我说什么?”
      “……”海鸥憋了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最后还是将问题抛给了我:“你先做个示范吧。”
      我一瞬间觉得这个主意很蠢。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爱我。你说说看吧。”
      “我爱你。”海鸥迅速地说。
      “这么快吗?”我说。
      “喂,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格。”海鸥不满地说。我看着海鸥的寸头,高大的身形,和方蒲一点也不像。
      “好吧好吧。”我觉得好笑,也觉得好玩起来。这种扮演的游戏真是好玩:“那……我问你,因为我刚刚睡懵了什么也不记得。海鸥,我想听听你喊我的名字。”
      “……小春。”他也噗嗤地笑出来。
      “啊原来这是我的名字啊……”我装模作样地敲敲脑袋。
      海鸥大笑起来,随后收回笑容:“没有……小春,你睡了一觉性格变得好大啊。”
      “走吧,因为好久没见你,我们还是从约会开始好吗?”我逐渐沉迷于这样的扮演游戏。我跨坐上了他的摩托车。因为我的右手还打着石膏,所以我拼命有自己的左手勾住他的腰。
      “太紧了,像铁钩一样。”海鸥说。
      我装作无辜的样子看着他:“我想紧紧抓住你不行吗?”海鸥的脸上愉快了起来,好像有似有若无的笑意,他转过头,启动了摩托车。
      摩托车开起来的时候并不舒适,况且今天的风特别大,路上的垃圾、落叶、塑料袋都被卷起来,向我们前进的方向飞去。今天是周六,路上却没什么人,天也是昏黄的,让我有一种大灾将至的不安感。我的头盔没有挡风,脸被风吹得僵硬。于是我越发紧地贴在海鸥的身后。可尽管海鸥的身形比方蒲要高大不少,是个正常成年男人的身形,风却还是能穿过他跑到我脸上揍我一拳。
      原定计划是去“林荫之道”酒吧的。可是我被风吹得眯缝起来的眼睛的余光却看见了路边有一小簇人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女人。再凑近看,发现是我的认识的人。
      “停一下!”我大喊道。海鸥便稳稳地刹了车。原来他开得并不快。我笨拙地从摩托车上蹭下来,向那一小簇人跑去,原来只是两个女生,就是我讨厌的同桌雨岚和她后桌。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是我的后桌萍萍。雨岚看到我来,仿佛并没有惊讶,她好像也没有对倒在地上的萍萍有多么慌张,仿佛是因为萍萍逛街累了在那休息一样的稳定。她看见我说:“哦,这么巧吗?”
      “要送医院吗?”海鸥从后方慢慢地接近说。
      “不要送医院。”雨岚斩钉截铁地说:“她只是睡着了,过不了多久就会醒的。不要把事情搞得这么严重。”她斜着眼看了看海鸥和她的摩托车,对他说:“你是一个人住吗?”
      “……对。”一个成年男人在雨岚的面前居然也这样畏缩起来。
      “那她就交给你和你男朋友了。”雨岚对着我说:“我和周周有点急事,马上要迟到了。记得,别送医院,也别送她回家。”没有恳求,没有感谢,她理所当然地对我说。
      “我也有急事。”我说。雨岚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说:“约会算什么急事?”
      “那你们有什么急事啊?”我问。
      “物理和化学的补课啊。”她说:“我们又不像你。”
      雨岚趁着我愣住的时候,与她的后桌一起走了。等我回过神来,面前只有躺在地上的萍萍了。我说:“先带她回去吧。”海鸥愣了一会,便将她扛了起来。萍萍看起来像一滩软泥。
      海鸥和我将她夹在我俩的中间,我用一只手勾住海鸥,将身子紧贴着萍萍,保证她不从车上滑落。将摩托车开得极慢,来到了一所破败的公寓楼面前,他背上了萍萍,我跟着他爬了五楼才到。开门的时候,海鸥背着萍萍由拉着累到要坐在地上的我才进了公寓。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海鸥的房间很整洁,虽然很小,但排列得恰到好处。他甚至还有个书架,上面放着一些法律的考试用书还有一些外国小说。床下铺着圆圆的地毯,床前有着过大的电视机屏幕,下面有着一台小小的笔记本电脑。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需要我请他吃凉皮的样子。
      “海鸥,你究竟是做什么的?”我坐在床下毛茸茸的地毯上看着他利索地将一摊软泥的萍萍摔在床上,有轻柔地摆正好位置,不禁疑惑地问。
      “这个房子是我大哥的。我只是替他保管而已。”海鸥说:“很多都不是我的东西。他本来是要拿这个当婚房的。”
      “那你大哥呢?”我问。
      “他……去了好地方……”他看到我恍然大悟的表情,急忙补充道:“不是死了,就是去了更好的地方。”
      “你好像一只寄居蟹。”我看着他为熟睡的萍萍盖上了毯子,又打开了空调。“原来混社会能挣那么多吗?”
      “混社会是年轻时候的事了……我以为你要继续扮演小春的。要吃点什么吗?”
      “啊好啊。我就是小春,是这个房间的女主人。这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兴奋地倒在床上,倒在柔软的萍萍的身旁。
      “你今天干嘛穿成这样?”房间的尽头传来海鸥的问话。
      我才意识到自己穿了和方蒲约会时一样的服装:“不好看吗?我为你准备的情趣哦。”我越发地口无遮拦了,在小春的角色下,我说什么都可以。
      “不,感觉我在勾搭女学生一样。”他说。
      “我本来就是女学生啊。”我说:“你几岁了海鸥?我睡太久了,可能我的年龄也停留在睡觉前的17岁了。”
      “……快30了。”他说:“其实二十岁之后就是快三十了,然后马上四十、五十。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小春。”他端着两杯柠檬汽水出现了。我从床上坐起来喝了一口,是柠檬味的。
      “别在床上喝东西啦。”他说着这话,却也放下杯子倒在了床上。
      “你喜欢这样的我吗?”我盯着他问。
      “你现在是小春还是你自己。”他问。
      “你不是很久没见小春了吗?如果再见小春变成了我现在这样,你还会喜欢吗?”我问。
      “会。只要你是小春,我都会喜欢。”海鸥盯着天花板说:“但其实你和小春没差太多。你就这样做你自己吧。你的男友是怎么样的。我感觉挺对不起,我不太会演戏。”
      “他不会说话。你从一开始就脱离角色了。”我说:“但除此之外嘛,你和他也没差太多。你就做你自己吧。”
      我们中间沉默了很久,可能是他的床太舒服了,我只想睡觉。而海鸥也开始操作起他破碎的手机了。但我想起来什么了,我盯着熟睡的萍萍很久,她看上去并不狼狈,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惹人怜爱的洋娃娃一样。于是我温柔地散开她的头绳,想让她的脑袋舒服点。我摸到她的后脑勺,感受到她的温度。我将头贴近她的锁骨,感受到热量和心跳声,闻到了很好闻的香味。
      “萍萍为什么会睡着?”我说:“我知道她在喝‘胶水’,但我什么也闻不到。”
      “艹,如果她四点还不醒的话,我们就得送她去医院。”海鸥突然皱眉地说。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带了个大麻烦回家:“我们就说是在路上无意中碰见的。别让她死在这里好吗。”
      我觉得萍萍不会死。躺在床上的萍萍平稳地呼吸着,像是童话书里写的,洞穴里的小熊一样。她的体温不热也不凉,一切看起来只是在熟睡而已。而海鸥还是端来了电子体温计,塞进她的耳蜗里“滴”了一声。
      “36.8度”他说。我靠近萍萍,摸了摸她的额头,凉凉的,很干燥,是健康的温度。可这下却把她摸醒了。她睁开眼看到我说:“春姐,你好啊……我还没醒吗?”我和海鸥面面相觑,我只觉得我的汗毛竖了起来。
      “谁是春姐?”我问。
      “啊什么啊,是你啊。”她看起来好像是完全醒了,起码认出我来:“我认错人了。刚刚我做了个梦,梦里我有个姐姐。”她蓬乱着头发坐了起来,扶着额头环顾了四周,看到了坐在地毯上长舒一口气的海鸥:“菖蒲也在啊。”海鸥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我。但我们都没纠正她。萍萍接着说:“雨岚她们呢?”
      “她们去上课了……你究竟喝了多少‘胶水’?”我问。
      “什么‘胶水’?你说泡在水里的东西吗?”萍萍说:“我没喝。我睡着只是因为喝多了酒,或者是……睡太晚了。”她说。
      “你身上没有任何酒精的味道。”我说。
      “那你是怎么把右手搞骨折的呢?车祸吗?我才不信。”她说:“你告诉我实话,我就告诉你梦里有什么。那是人类绝对想象不到的东西。”
      “我准备做炸药来着,操作过程中炸到自己手了。”我说。
      “骗人。”她说:“不过比被车撞的理由要好多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海鸥说。
      “嘘!”萍萍皱紧眉头大声“嘘”道:“菖蒲你怎么会说话了?真讨厌。”她厌烦地说,却转而温柔地转向我说:“我不想回家。”她从床上起身,跌跌撞撞地来到窗前,拉开了窗帘。窗外的天黑压压的,云朵就在楼房的头顶。阳台上挂的衣架也丁零当啷作响。看上去过一会就要下大暴雨。
      “那……”我想说点什么,而萍萍又坐回床上,自顾自地找到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你们想看什么?”萍萍在手机上操作着。
      “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吧。”我看向床的另一端地毯上的海鸥,他一言不发。这样的确更像方蒲了。
      萍萍用手机投屏了一部电影。裹上毯子,拍了拍她的两侧,示意我们坐上来。我们顺从地贴到了她的身边。我心里祈祷着她赶紧变回原来的萍萍。
      我很难说电影拍了什么,可能是文艺片,也可能是恐怖片。因为我在刚开头的二十分钟里就睡着了,中间被音效吓醒了一次,发现是个穿着漂亮的女人扛着斧头在追杀旁人,追到了一个就一斧子砍下去,随即蹲下来开始生吃。我觉得有点意思了,我悄悄地去看身边的那两人——萍萍眼睛瞪得很大,另一边的海鸥看不清脸。可是随即电影又无聊了起来,又是超长镜头,只拍女人走路,吃饭,还有树林里的树,过往的汽车。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于是我又睡着了。
      过了很久之后,我听到海鸥的声音:“这是什么电影?”我才慌张地醒过来,装作刚刚一直醒着。电影结束了,在放字幕。我看向萍萍,她泪流满面。这不是一部恐怖片吗?萍萍抹了抹脸,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男朋友治好了失语症。但是他现在一说话我就想打他。所以你能不能让他别说话了?做回原来的菖蒲,用沉默当做酷比他自以为是地说话装酷要友好得多。”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想,可能我从来没认识到真正的萍萍。
      萍萍一把揽住我问:“你呢?觉得电影怎么样。”
      “中间砍人那段不错。其余的对我来说太……太难理解了。”当然了,因为其余部分我都在睡觉。“不过你怎么会看这种电影?”
      “你啊,就知道学化学。”她说:“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难道只是在学化学吗?不看电影电视吗?”
      “不怎么看。我不喜欢看电影。我还以为你除了追星什么都不知道呢。”我说。虽然我这样说,但萍萍的综合成绩和年级排名还是比我好很多。
      “其实我和雨岚她们根本不用去报化学补习班,跟着你学就好了。”她喋喋不休地说,我推测她是想要讨好我,但这让我难受极了。
      “哦莫。”萍萍松开了我,惊呼了一声:“你们莫不是……在约会吧?你们还开了房间……”她夸张地捂住了嘴:“抱歉啊,打扰了你们约会。”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那我来给你们助助兴。”萍萍狡黠一笑,又用手机投屏了一部影片。画面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因为出现了一些日本字。等男人开始脱女人穿着的背心和内衣时,我恍然大悟,震惊之余急忙按下了暂停键,差点就要看到女人内衣下面的内容了。
      “干嘛?”萍萍对我挑衅地笑着:“我们也该到这个年纪了。”她轻轻地凑到我耳边说:“加我一个呗。”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只见她慢慢地将手探向了腰间,解开了裤子的扣子。
      “诶!”我慌忙地压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继续下去,说:“你干嘛呢!”
      她看了看同样震惊却不敢有任何动作的海鸥,说:“没关系啦,菖蒲不会说出去的。他什么都不会说的。他喜欢温如丝还有个亲密的笔友,可是他什么都不和你说。有一天他见到有人杀人,到了法庭上都会一言不发的。”
      我有些生气,愤怒地盯着她:“我相信方蒲。尽管他什么都不说,但是我知道他的心意。他不会背叛我的。他和我表明过,他不会再和别的女生有任何来往。”
      “哇你来真的啊?”萍萍看着我严肃的样子说:“我以为你只是找个不会说话的男人稍微玩一玩。哑巴就算是受了欺负也不会说任何话。你不愿意与我共享,只能说你很自私;你现在居然为一个哑巴说话,只能说你自私地爱上他了。”
      “你究竟喝了多少‘胶水’?”我有些愠怒,但对一个半梦半醒的人我没法说什么。我听到了屋子外呼啸的风声,我也没法在这样的天气里把这样一个人赶到室外
      “你要知道,你只是用你的想象力塑造了一个梦想情人。”萍萍无所谓地说:“本质上你和我一样的。”她突然长大了胳膊从正面抱住我,我只有一只胳膊没法保持平衡,便重重地与她一起摔在了床上,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
      “来啊,菖蒲。”她死死地抱住了我,又召唤着还僵硬地坐着的海鸥:“来啊,末日就要来了。我们得三个人脱光衣服取暖,不然会冻死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一只手扯着海鸥的衣服,海鸥一边挣扎着想要拜托她的手,她又趁着空隙,将手伸进了
      我有些生气,手依然在压着她,说:“我相信方蒲。尽管他什么都不说,但是我知道他的心意。他不会背叛我的。他和我表明过,他不会再和别的女生有任何来往。”
      “哇你来真的啊?”萍萍看着我严肃的样子说:“我以为你只是找个不会说话的男人稍微玩一玩。哑巴就算是受了欺负也不会说任何话。你不愿意与我共享,只能说你很自私;你现在居然为一个哑巴说话,只能说你自私地爱上他了。”
      “你究竟喝了多少‘胶水’?”我有些愠怒,但对一个半梦半醒的人我没法说什么。我听到了屋子外呼啸的风声,我也没法在这样的天气里把这样一个人赶到室外
      “你要知道,你只是用你的想象力塑造了一个梦想情人。”萍萍无所谓地说:“本质上你和我一样的。”她突然长大了胳膊从正面抱住我,我只有一只胳膊没法保持平衡,便重重地与她一起摔在了床上,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
      “来啊,菖蒲。”她死死地抱住了我,又召唤着还僵硬地坐着的海鸥:“来啊,末日就要来了。我们得三个人脱光衣服取暖,不然会冻死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一只手扯着海鸥的衣服的下摆,海鸥的衣服被扯得很长,她又趁着空隙,将手伸进了海鸥的衣服,中途伴随着她咯咯咯的笑声,仿佛这是很好笑的事。
      而海鸥终于不能容忍,他一把攥住萍萍的手腕,用力地压在床上。我也好不容易从她身上爬起来,为了防止她有进一步举动,我跨坐在了她的腰上。现在萍萍夹在我和海鸥之间,动弹不得。
      萍萍收起了笑容。严肃地看着我。我说:“你告诉我,你从哪里搞来的‘胶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萍萍用威胁的目光盯着我:“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不禁痛心地说:“你看它把你害成了什么样?”
      萍萍却嗤之以鼻地说:“害成什么样了?我从年级两百开外来到了现在一百来名。你是不是连五百名的边都没摸到过啊?你在这和我讨论害处,那你就健康吗?”她用力地甩开海鸥松懈下来的钳制,推了我一把。但好在她看上去冷静了一点,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瀑布一样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一大半的脸。我沉默地坐在她身边,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有想象高中毕业以后的生活吗?读大学?之后工作?”那黑色瀑布里传来这样一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她好像也没想让我回答,接着自顾自地说:“我恨你们所有人。”
      “告诉我你家地址吧,我打车送你回去。”我憋了半天这样说。可是这时,屋外突然狂风大作,阳台上的晾衣架击打着晾衣杆,叮叮作响。萍萍颓然地看着窗外,那里一篇灰黄色,黄昏混合着暴风。
      萍萍说:“末日就要来了。”随即在我们没注意的情况下,她突然跳下床,打开门冲了出去。我愣了一下,也急忙跟了上去。
      在萍萍刚下楼的时候,我气喘吁吁地截住了她,紧紧拉着她的手腕,问:“你要去哪。”
      萍萍鞋也没穿,白色的袜子已经灰了一半了,她并不看我,却也没有挣扎的意思。她只是盯着像是硫磺颜色的天空,说:“去买泡面。趁着末日来之前,我们得先备好,不然会饿死在房间里的。”
      “什么末日?”我不禁问道。而小区里适时地响起了广播:“台风即将来袭,请各位户主收起屋外的搁置物、悬挂物。尽量避免外出。”屋外的确除了我俩一个人也没有。我说:“只是台风而已。”
      萍萍一动不动,我转到她的正面去,她泪流满面。

      那天晚上,我们都在海鸥的家里住着了。海鸥也得到了消息,“林荫之道”因为天气关系,今晚歇业。屋外狂风骤雨,雷闪得好像要把房子劈开,雨水在大风的作用下几乎和地面平行。电视机里放着热闹的综艺,我们就这这背景音吃了一些速食泡面。最后,海鸥让我们睡在了床上,自己盖了条毯子躺在了毛茸茸的地毯上。
      黑夜里,或许是水管和空调外机被雨和风砸的声音,吵得我无法入睡。我在这种天气里一般会抱着我的泰迪熊睡,现在与我在一条被子里的,是一个我不太敢接近的萍萍。床是双人床,我却睡出了儿童床的局促。我在黑暗里睁着大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和吊灯,吊灯上画着可爱的卡通兔子,看上去很土,应该是未婚妻选的。我想象原本要将这房子当做婚房的原屋主如果还在这,该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他会和他的妻子暴雨夜在这张床上温馨地抱着,旁边可能还有一张婴儿床。虽然他们的小孩会很烦人,但小孩会给他们继续生活的意义,小孩会在这样小小的房子里慢慢长大,长成一个健康、健全、快乐的人……于是我逐渐产生了鸠占鹊巢的感觉,并因此感到愧疚。这个房子不是给我们这样孤独的三个人准备的。我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想念我的小熊,没有小熊的今晚,我肯定会失眠的。
      在胡思乱想之际,我感受到被子里一只手慢慢地攀上我的身体,手有些冰凉,但随即贴上来的东西却有点热。是萍萍,她从被子下来到我这,抱住了我。我不知道她是否醒着,是否是把我错当做她梦里的什么。她喷出的热气息扑向了我的脸,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我的记忆里只有儿童时期和妈妈睡在一起的经历。妈妈将我抱得很紧,我被压在她脖子处,鼻息碰到她的脖子会返回来冲到我的脸上。有种喘不过气的安全感。
      萍萍,你梦到什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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