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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有趣味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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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谢昭又陪着吴冀去挑蜀锦。
吴冀望着那些花团锦簇的缎子,面露难色:“幸亏有公主相陪,我最不擅长挑这些。偏我家姑姑姐妹多,每次回去总不能空手,实在头疼。”
谢昭莞尔:“那我便替吴郎挑吧。”说罢让几匹适合女眷的都包起来。
吴冀却另指了几匹正红色和鹅黄的,道:“这些也要。”
他转向谢昭,“公主若用这几匹裁衣裳,定然好看。莫要推辞,这些日子劳你陪我在成都府游逛,这点薄礼,还请收下。”
他落落大方,谢昭不好再推,只得应下:“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掌柜今日做成大单,笑得合不拢嘴,打趣道:“郎君对自家娘子可真大方!”
谢昭忙上前解释:“并非如此,我们只是朋友。”
吴冀闻言,眼底掠过一丝黯然,却也未曾再说什么。
傍晚,两人并肩站在城头,望着西天的落日。
吴冀忽然开口:“过几日,我便要回扬州了。家中已来信催促,说是给我安排了个去处,不能再耽搁。”
谢昭回眸一笑,语气轻快:“只盼吴郎此番益州之行,能算得上满载而归。”
吴冀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道:“若公主肯应下这桩婚事,才算真的不虚此行。”
谢昭笑意淡了些,默不作声地转回头去,久久没有说话。
吴冀却没停,依旧坦荡直言:“我素来喜欢直来直往,不喜拐弯抹角。先前家里来信,让我到成都府见公主,我本是不情愿的,觉得这般被安排的婚事无趣得很。从前我不曾对谁动过心,也从没想过成婚的事,只是这几日与公主相处下来......”
他顿了顿,语气恳切:“我很喜爱公主的性情,率真洒脱,聪慧有趣,况且你我的喜好也这般相合。若公主肯与我成婚,往后天涯海角,你想去哪里游历,我都陪你去。”
谢昭望着远处的晚霞,轻声道:“我再考虑考虑吧,给我几日时间。”
吴冀看着她的眼睛,许诺道:“我家人口虽多,家风却素来严谨,绝无那些阴私算计。我兄长自始至终只守着嫂嫂一人,从未纳妾,往后我待你,也定会如此,绝不负你。”
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闪过脑海,谢昭竟不合时宜地盼着,这样的话能从那人口中说出来。
便缓道:“吴郎的心意我已明了,你起身回扬州之前,我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吴冀将她送到大都督府侧门,见她进门,才带着满心留恋转身离去。
谢昭却并未进府,反倒退后两步,立在门檐下,望着空荡的街巷。
吴冀是个好男人,温文尔雅,家世清白,对她也真诚,难得的是他们两个还颇有话聊,可她心里,却无法接纳。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等她反应,腰上一紧,已被人拦腰抱起,稳稳搁在马背,快得让她惊呼出声。
谢昭鼻尖萦绕着那熟悉的皂角气息,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她抬手便去推打:“裴度,你发什么疯?”
裴度双臂将她箍得更紧,直疾驰到那日的小溪旁,才猛地勒住缰绳,马儿一声长嘶,停了下来。
“公主要考虑与何人成婚?”
谢昭迎上他的目光,“我说过,我与谁成婚,都与裴少尹无关。
天色已黑,你将我掳到这荒郊野地,若损了我的名节、阻了我的姻缘,担待得起吗?还是趁早放我回去的好。”
裴度冷哼一声:“姻缘?公主此刻念着的,是跟谁的姻缘?崔延?还是吴冀?”
他顿了顿,语气更硬,“公主莫非不知道,崔延已娶了两房妻室,你还念着他做什么?”
谢昭反倒笑了:“他便是娶十房,与我何干?”
“那便是吴冀?你喜欢他?”裴度质问。
“也未可知。”谢昭慢悠悠道,“益州本就没甚趣味,既然阿婆在扬州,我嫁去那里,看看江南风光,又有什么不妥?”
裴度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沉默片刻,“没甚趣味?”
黑暗里,谢昭觉得他逼得自己连连后退,直至后腰猛地撞上树干。
裴度俯身倾过来,擦过她的唇瓣,似要落下一个吻,却只是轻轻掠过,低哑着问:“这样,有趣味吗?”
谢昭离他只有寸许,脸颊贴上他的下颌,又气又慌,抬脚便踹:“浪荡子!”
裴度却低笑起来,气息拂在她颈侧,“你平白给我安了罪名,若不坐实了,岂不可惜?前几日你问我,是不是把你当妹妹看,”
他忽然凑近,唇贴着她的耳廓,“我想与你日日耳鬓厮磨,夜夜......抵足同眠。你说,这该算把你当成什么?”
谢昭手脚并用地推打他。
裴度钳着她的双手,谢昭挣脱不得,便抬脚去踢他。
两人拉扯缠斗,早忘了周遭方位,谢昭脚下一滑,竟跌进了溪水里。她收势不住,连带裴度也一并拽入了水中。
冰凉的溪水瞬间浸透衣衫,周身都湿透了。
谢昭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裴度,望着自己的狼狈模样,鼻尖一酸,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道:“你......”
裴度拉她站起来,满是懊恼。原是气急了才失了分寸,怎就闹成了这样?
他伸手去扶,谢昭却甩开,自己挣扎着上岸,冻得瑟瑟发抖,径直翻身上马。
裴度也顾不上湿冷,紧随其后翻上马背,夜色里,两人疾驰至书肆门前。
谢昭下马,“嘭”地一声,重重合上门,将他隔绝在门外。
芍药见她浑身湿透地进来,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连忙迎上去:“公主,这是怎么了?弄成这样?”
谢昭话还没出口,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尖瞬间红透,眼眶也红红的。
“快去沐浴换衣!”芍药催着,“这秋夜寒凉,惹了风寒可怎么好?”
谢昭往后院卧房走,声音发颤:“不妨事,等会儿吃副药便好了。”
可身体却很诚实,牙齿都开始打颤。
第二日天刚亮,裴度便急匆匆赶到书肆敲门。
芍药见了他这副神色,便知昨日公主的狼狈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依着谢昭事先的吩咐,垂着眼道:“裴少尹,公主有吩咐,今日谁也不见,您请回吧。”
裴度脸色一黯,急声追问:“她还好吗?可是受了风寒?”
芍药犹豫了一下,终究多嘴了一句:“怕是不大好呢。昨日衣衫尽湿地回来,夜里便发起热来,何医监已经来看过一回了,开了药,此刻刚睡下。”
裴度上前一步:“让我进去看看,只看一眼便好。”
芍药死死守在门内,语气坚决:“公主说了,谁也不见。裴少尹,您就别再扰着公主歇息了,等她好些了,或许会愿意见您。”
晚间,谢昭刚喝过药躺下,昏昏沉沉间,帐外闪过一道人影。
裴度轻轻撩开帘帐,见她蹙着眉,脸颊烧得通红,嘴唇有些干裂,更加愧疚。
“深夜闯女子闺房,我说你是浪荡子,果然没说错。”谢昭声音沙哑。
裴度取出帕子,轻轻拭去她额角薄汗,“是我不好。昨日我恰好在城头,听见了你和吴冀的话。
你又那样激我,一时便失了分寸,对你无礼,你打我骂我都好,莫要不见我,好不好?”
谢昭偏过头去,“除非你去冷水里泡上几个时辰,受我昨日那般罪,否则别想我原谅你。”
裴度却笑了,带着点无奈和宠溺:“这算什么惩罚?我幼时练功,比这苦上十倍的都受过。”
谢昭微怔:“练功?”
“只因我是过继来的儿子,父母对我向来疏远,偏又对我寄予厚望。自小我便是五更天起身,不是扎马步练功,便是埋首读书,从不懈怠。”
谢昭鼻尖泛酸,嘴上仍硬着:“别以为说这些,我便会心软。”
只是尾音已不自觉地轻软下来,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裴度握着她的手不放,眼底尽是笑意:“此番,倒教我晓得了,你心里原也有我。”
谢昭使劲想抽回手,“才没有,谁稀罕你。”
裴度笑意更盛,追问:“公主是何时把我放在心上的?”
谢昭反诘:“那裴少尹又是何时留意到我的?”
她忽然想起一事,“莫非裴少尹去龟兹一趟,便对我一见倾心,暗自倾慕了?”
裴度“噗嗤”笑出声:“你那时还是个小妮子,整日舞刀弄枪,我看你作甚?不像现在......”
他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她身上只着一件单薄寝衣,领口因着起伏微敞。
谢昭抄起枕头想砸过去,偏生浑身酸软无力。
裴度忙按住她的手,立刻服软:“刚吃过药,仔细着凉,别乱动。”
又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快睡吧,明日,可别再逼得我再从窗户翻进来了。”
谢昭被他逗得弯了弯唇角,眼尾的红晕还未褪,药效恰在此时漫上来,不多时,帐内便只余浅匀的呼吸声。
裴度凝望着她泛红的睡颜,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个极轻的吻,悄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