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她主修无情道》念安平

14、第 14 章

　　玄色流光划破云层，将灵霄宗连绵的山脉与熟悉的断尘峰孤寂远远抛在身后。沈辞御空而行，周身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若非目视，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筑基大圆满的无情道灵力在体内奔涌流转，冰冷而沉静，让她即使在高速飞行中，心神亦如古井无波。

　　下方山河变换，城镇村落如同棋盘上的微小点缀，江河如带，蜿蜒流淌。她并未刻意赶路，而是以一种恒定的速度前行，同时分出一缕心神，默默运转寂灭瞳术，观察着沿途的天地灵气。

　　果然，离开灵霄宗范围后，那灰色杂质依旧无处不在，如同世界的底色，只是在不同地域，浓度与活跃程度略有差异。人烟稠密之处，杂质似乎更显活跃，夹杂着更多纷杂的欲望与情绪碎片；而在一些人迹罕至的荒山大泽，杂质虽存，却相对沉滞。这印证了她的猜测，这污染与生灵活动，或许存在着某种关联。

　　飞行数日，周遭景致逐渐变得不同。山势开始变得陡峭、奇崛，仿佛一柄柄倒插大地的利剑，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也带上了一股隐约的锋锐之意。遥遥望去，天际尽头，一片巨大无比、仿佛被无形巨力劈开的山崖轮廓逐渐清晰，那便是玄剑宗的山门所在——万剑崖。

　　越是靠近，那股锋锐的剑意便越是明显。并非针对某个人，而是弥漫在整片天地之间，是玄剑宗无数代剑修在此练剑、悟道，久而久之形成的独特道蕴。寻常修士至此，恐怕会感到心神被隐隐刺痛，灵力运转滞涩。但沈辞体内那极致冰冷的无情道灵力，却仿佛自成天地，将外界那无孔不入的锋锐剑意悄然隔绝、消弭，并未对她造成多少影响。

　　她甚至能感到，自己那冰镜般的道心，在这种外来的压力下，似乎变得更加凝练、清晰。

　　在距离万剑崖尚有百里之遥的一处迎客峰落下，此地已有玄剑宗弟子负责接待。查验过灵霄宗的身份玉牌后，一名面容稚嫩却眼神清亮的玄剑宗少年弟子恭敬地引她前往临时安置各宗弟子的客舍区域。

　　“沈师姐，这边请。贵宗的林清雪师姐、阿阮师姐等人前两日便已到了，住在东侧的‘青竹苑’。” 少年弟子一边引路，一边好奇地偷偷打量沈辞。实在是沈辞这一身毫无装饰的玄衣，以及那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在众多或华美或飘逸的宗门服饰中，显得过于独特。

　　“有劳。” 沈辞微微颔首，声音清冷。

　　客舍区域依山而建，亭台楼阁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风格与灵霄宗的缥缈仙气不同，更显古朴、硬朗，处处透着剑修门派的简洁与锋锐。沿途遇到不少其他宗门的弟子，或三五成群，或独自静修，气息强弱不一，投向沈辞的目光也多是好奇与探究。雾隐谷之后，“灵霄宗沈辞”这个名字，显然已在一定范围内传开。

　　将沈引至一处清幽僻静、院中植有几丛耐寒墨竹的小院前，少年弟子便行礼告退。

　　沈辞推开院门，还未踏入，便听到里面传来阿阮叽叽喳喳的声音。

　　“……真的吗？秦师兄说他们玄剑宗的‘剑林’可壮观了，里面插满了历代前辈的佩剑，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阿阮，莫要急躁，大比之前，还是静心修炼为好。” 这是林清雪温和的劝诫声。

　　“知道啦林师姐，我就是说说嘛……”

　　沈辞步入院中，交谈声戛然而止。

　　“沈师姐！” 阿阮第一个跳了起来，脸上满是惊喜，跑过来拉住她的衣袖，“你终于到啦！我们都等你两天了！”

　　林清雪也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温婉空灵的模样，只是气息比之前更加沉凝，她微笑着看向沈辞：“沈师姐，一路辛苦了。”

　　院中石桌旁，还坐着赵铁柱和陈风，见到沈辞，也起身点头致意。

　　“嗯，刚到。” 沈辞对众人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小院，环境清幽，灵气尚可，虽远不如断尘峰寒冷，但也算安静。

　　“师姐师姐，你修为是不是又精进了？我感觉你身上的气息好像更……更冷了？” 阿阮歪着头，好奇地感应着。

　　林清雪美眸中也闪过一丝讶异，她能感觉到，沈辞虽然依旧是筑基期，但那股内敛的寒意与沉静，比之雾隐谷时，有了质的变化，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令人望而生畏。

　　沈辞没有否认，只是道：“略有突破。”

　　正说话间，院外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

　　“哈哈哈！听说沈师妹到了？我老秦来也！”

　　话音未落，秦烈那高大的身影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他依旧背负着那柄宽大的重剑，一身玄剑宗标准的青色劲装，气息比之前更加浑厚凌厉，显然也有所精进。他目光一扫，直接落在沈辞身上，虎目一亮：“沈师妹，果然是你！这气息……好家伙，筑基大圆满了？恭喜恭喜！”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是一袭浅紫纱衣、怀抱瑶琴的苏璎珞。她步履轻盈，嘴角含着一抹浅笑，对着众人微微一福：“诸位道友，别来无恙。” 她的目光落在沈辞身上时，同样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盈盈笑意，“沈师妹风采更胜往昔，璎珞感应师妹周身道韵圆融，寒意内蕴，想必无情大道已臻新境，真是可喜可贺。”

　　雾隐谷并肩作战的几人，此刻在这玄剑宗客舍小院中重聚，气氛顿时热络起来。秦烈嗓门洪亮，说着玄剑宗的趣闻和打听到的关于大比的消息；苏璎珞声音柔美，补充着一些细节；林清雪偶尔插言，阿阮则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连一向沉默的赵铁柱和陈风，脸上也多了几分轻松。

　　沈辞坐在一旁，依旧是话最少的那个，但不再是完全的隔绝。她安静地听着，偶尔在秦烈问到头上时，简短回应一两句。她能清晰地“看”到，在场几人，包括秦烈和苏璎珞，灵力之中那灰色杂质依旧存在，只是被他们自身或锐利或柔和的功法特性所掩盖。而他们之间这种纯粹的战友情谊，所产生的是一种清明、正向的能量流动，虽然微弱，却与那杂质带来的污浊感截然不同。

　　这让她对“情感”与“道心”的关系，有了更细微的体悟。

　　接下来的日子，沈辞并未像其他弟子那般四处游览或频繁交际。她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青竹苑中，打坐调息，稳固境界，或是演练凝冰成符与剑诀，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偶尔，她会走出小院，在客舍区域附近漫步，寂灭瞳术悄然运转，观察着玄剑宗的环境与来往的各宗弟子。

　　她“看”到玄剑宗那无处不在的锋锐剑意，并非死物，而是如同一个巨大的、缓慢运转的阵法，与地脉相连，与门人弟子的剑气交感，形成独特的防御与修炼场域。她也“看”到，各宗弟子灵力属性各异，功法万千，但无一例外，都或多或少受到那灰色杂质的影响，只是程度深浅不同。有些心性浮躁者，那杂质活跃异常，几乎与自身灵力纠缠不清；而一些心志坚定、道心澄澈之辈，则能较好地抵御其侵蚀。

　　她还特意去了一趟秦烈提到的“剑林”外围。那是一片巨大的山谷，谷中插满了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长剑，有的锈迹斑斑，有的寒光四射，有的甚至只剩下半截剑身。无数道或强或弱、或凌厉或悲怆的剑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冲天的剑道洪流，寻常修士根本无法靠近。沈辞站在谷口，便能感到那股足以撕裂神魂的锋锐之意。她运转《冰心诀》，心若冰镜，将那冲击而来的杂乱剑意一一映照、解析，虽未深入，却也从中感受到玄剑宗深厚的剑道底蕴与那股宁折不弯的道统精神。

　　期间，她也感应到过云秋月的气息。他与其他几位天枢峰弟子住在另一片客舍区域，似乎忙于交际，并未前来。沈辞对此漠不关心，两人如同从未有过交集的平行线。

　　大比前夜，玄剑宗为各宗弟子举行了一场简单的迎宾宴席，设于主峰“巨阙峰”的广场之上。广场开阔，以青石板铺就，四周插着燃烧着烈火的巨大火把，映照得如同白昼。宴席并非珍馐美馔，多是玄剑宗特有的、有助于淬炼体魄、凝练剑元的灵食灵酒，风格粗犷而实在。

　　各宗弟子分席而坐，气氛热烈。秦烈作为东道主弟子之一，活跃在各席之间，豪饮畅谈。苏璎珞与几位妙音阁女弟子坐于一处，轻言浅笑，琴音助兴。林清雪与几位相熟的灵霄宗弟子在一起，姿态优雅。阿阮则好奇地东张西望，不时与旁边其他宗门的女弟子搭话。

　　沈辞独自坐在灵霄宗席位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面前摆放着简单的灵食与一杯未曾动过的灵酒。她玄衣墨发，神色平静，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有忌惮，也有不屑。

　　她能感觉到，有几道格外强大的气息隐藏在广场四周，应该是各宗带队的长老或玄剑宗的高层。其中一道气息，冰冷而晦涩，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意，让她隐隐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宴至中途，气氛愈加热烈。有玄剑宗弟子按捺不住，跳入场中，演练剑法，引得阵阵喝彩。亦有妙音阁弟子以音律相和，更添意境。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压过了场中的喧闹。

　　“灵霄宗云秋月，久闻玄剑宗秦烈师兄‘裂地剑’刚猛无俦，不知可否借此机会，切磋一二，以武会友？”

　　只见云秋月站起身，走到场中，对着主位方向以及秦烈所在的位置拱了拱手。他一身月白长袍，在火光映照下更显俊逸出尘，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润笑容，姿态无可挑剔。

　　顿时，全场目光都聚焦过去。

　　云秋月，灵霄宗年轻一代的翘楚，风头正盛。秦烈，玄剑宗筑基期有名的战斗狂人。这两人的切磋，无疑将宴席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秦烈闻言，浓眉一挑，哈哈大笑，提着酒坛便站了起来：“云师弟有此雅兴，老秦我奉陪到底！”

　　眼看一场龙争虎斗就要开场。

　　然而，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沈辞却悄然起身，离开了席位，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走出了喧嚣的广场。

　　身后的欢呼声、剑气破空声、琴音助威声，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她独自一人，走在返回青竹苑的清冷石径上。夜空澄澈，繁星点点，玄剑宗特有的锋锐剑意弥漫在空气中，与断尘峰的孤寂寒冷截然不同，却同样能让人心神沉淀。

　　明日，便是宗门大比正式开始之日。

　　那将是风云汇聚之地，也是暗流涌动之所。

　　她抚过指尖，一缕极致冰寒的灵力悄然流转。

　　她的道，已准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