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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新年快乐,晚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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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悄无声息地滑过,姜蘅新择了几位秀女入宫,便鲜少再踏足关雎宫,只时常遣王公公来细细问讯都羡晚的病情。
没了姜蘅常来,这关雎宫倒渐渐成了赫连茶的常驻地——他本就无甚去处,待在这儿,倒比在自己那冷清的质宫舒服些。
年关将近,宫里处处张灯结彩,都羡晚却没半分凑趣的心思。恰逢连日降温,她便借着“又感风寒,腰腿酸痛难下榻”的由头,托人回了姜蘅。姜蘅闻讯,果然传旨免了她的除夕晚宴,只赏下满满当当的绫罗绸缎、奇珍异宝,还亲自来关雎宫坐了坐。
“身子要紧,宴席本就喧闹,不去也罢。”姜蘅坐在床边,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色,语气柔和了些,“安心静养,想要什么只管跟王公公说。”
都羡晚靠在软枕上,浅浅福了福身:“谢陛下体恤,臣妾只盼陛下岁岁无忧,宫里诸事顺遂。”
姜蘅颔首,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便被外头催着去筹备晚宴,匆匆离去了。
除夕之夜,宫里的妃嫔们尽数赴宴金銮殿,唯有关雎宫灯火通明,却透着几分清静。众人陪着都羡晚吃过团圆夜饭,天寒地冻,她便缩在温暖的寝殿里,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丝竹声,闭目养神。
赫连茶是去了晚宴的。
他本就身份尴尬,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质子,在宴席上如同隐形人一般。待到酒过三巡,他端着酒杯走到姜蘅面前,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对方听见:“陛下,臣敬您一杯,祝陛下岁岁安康,国祚绵长。”
姜蘅抬眼瞥了他一眼,随意饮了杯中酒,挥了挥手:“免礼吧。”
赫连茶躬身退下,又待了片刻,便捂着额头走到姜蘅面前,“陛下,臣不胜酒力,有些头晕,想先回宫歇息了。”
姜蘅正与身边的皇后说笑,闻言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去吧。”
赫连茶谢了恩,转身便快步离了金銮殿。刚出宫门,细碎的雪花便飘了下来,越下越密。他心中想着都羡晚,忘了叫人取伞,只裹紧了外袍,冒着风雪往关雎宫赶去。
雪粒子打在脸上生凉,他却浑然不觉,只一味加快脚步。等赶到关雎宫门口时,赫连茶头上、肩上早已积了一层白雪,连睫毛上都沾着霜花,活脱脱像个雪人。
年节的热闹早已散去,关雎宫复归往日的清宁。都羡晚本就不喜欢人多吵扰,如今过完年节,更是无需旁人时时伺候,便索性吩咐下去:“你们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去吧,不必守在跟前,有事我自会唤人。”
侍从们领了话,都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古代的日子过得很慢,229给的宫斗书早被都羡晚看完了,她短时间不是很想看书了。
寝殿角落摆着副乌木棋盘,她又翻到了半本棋谱,总算寻着点打发时间的乐子,指尖捏着枚白棋子刚要落下,窗棂忽然传来“笃笃”两声轻响。
这时辰,除了赫连茶再无旁人。都羡晚眼皮都没抬,棋子稳稳落在棋盘一角,自顾自琢磨着下一步怎么走。
窗外的人没等来回应,窸窸窣窣一阵响动,直接推开窗扇翻了进来,赫连茶裹着一身寒气闯进来,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粒。
他先是用力抖了抖衣袍,雪沫子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融成点点水渍,才凑到棋盘边,声音带着清润,还裹着点雀跃:“晚晚,外面下大雪啦!漫天都是白的,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都羡晚盯着棋盘,头也不抬地吐出两个字:“不去,冷。”
“哦,好吧。”赫连茶也不闹,乖乖转身去内室换了身干燥的素色常服,回来时手里还攥着个暖手炉,轻手轻脚坐在她旁边的小杌子上,安安静静看着她落子。
他眼神亮晶晶的,一会儿盯着棋盘上的黑白子,一会儿偷偷瞟两眼都羡晚的侧脸,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都羡晚执棋的手顿了顿。往日里这赫连茶总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要么说宫外的趣事,要么问些奇怪的问题,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倒让她觉得殿里静得有些反常,连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她默了默,把棋子一放:“走吧,去看看雪。”
“真的?!”赫连茶瞬间“噌”地蹦起来,眼睛更亮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放衣服的橱柜前,捞起件雪青色镶白狐毛的披风,往都羡晚肩上裹,动作又轻又快,还细心地替她系好领口的系带:“晚晚快穿上,这披风暖得很,可别冻着了!”
都羡晚顺着他的动作拢了拢披风,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腕,随口道:“你自己也多穿些,刚才还淋了雪,小心着凉。”
赫连茶闻言,立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笑了笑,“我皮糙肉厚不怕冷!只要晚晚没事就好,我们快走吧,去看雪!”
庭院里的雪下得正绵密,细碎的雪沫子像揉碎的月光,簌簌落在屋顶上、树枝间,转眼就铺成了一片雪白,连空气里都浸着冷冽又干净的冷香。
都羡晚望着这满院银白,心底那点沉寂的玩心忽然被勾了起来。她悄悄蹲下身子,掌心拢起一把松软的雪,趁赫连茶正仰头看雪的空档,手腕一扬,雪团“啪”地轻砸在他肩头。
雪沫子簌簌往下掉,赫连茶愣了愣,低头看见肩头的湿痕,眼底瞬间漾起笑意,也不恼,反手抓起一大捧雪揉成团,朝着都羡晚的方向轻轻掷去:“晚晚居然偷袭我!”
雪团擦着她的衣袖落下,惊得都羡晚往后退了半步,眼底笑意藏不住。
两人便在雪地里闹了起来,软雪纷飞间,伴着她的笑声和他低低的纵容笑意。
玩了半晌,赫连茶额角沁出薄汗,却故意放慢动作,任由雪团落在自己身上,举起双手求饶:“好了好了,晚晚手下留情。”
都羡晚挑眉,指尖还捏着半团雪,眼底带着狡黠的光:“怎么?刚才是谁缠着要来看雪,现在倒先讨饶了?”
“我只说看雪,没说要被晚晚用雪‘欺负’呀。”赫连茶嘟起嘴,眼底却盛着化不开的温柔,“再砸下去,我可要被你冻成雪人啦。”
“哦?”都羡晚眼底一亮,将手里的雪往地上一按,指使道,“你把这些雪团成团,要大一点的。”
“好呀好呀!”赫连茶眼睛瞬间亮了,立刻蹲下身,双手麻利地拢雪、压实,动作又快又认真,鼻尖冻得很红红。
不多时,一个圆滚滚的大雪团叠着个小巧的雪脑袋,笨拙又可爱的雪人便立在了庭院中央。
都羡晚让赫连茶找来两根细长的梅枝,一左一右插在雪人两侧当手臂,又捡了两颗圆润的黑石子,轻轻按在雪脸上做眼睛。
她端详片刻,忽然解下自己肩头的雪青色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雪人身上,又给雪人稳稳戴上披风的帽子,对雪人说道,“这样,你就不冷了。”
赫连茶站在她身后,目光黏在她侧脸上,雪光映得她肌肤胜雪,睫毛上沾着点细碎的雪沫,像蝶翼轻颤。他喉结微动,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缱绻:“新年快乐,晚晚。”
“什么?”都羡晚没听清,转过身时动作急了些,额头猝不及防撞上他温热的胸膛。
她惊呼一声,一时没站稳,身体往后倒去。赫连茶眼疾手快,伸手便将她稳稳捞进怀里,掌心贴着她的腰侧,他轻轻按了一下都羡晚的腰。
他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又缱绻,“我说,晚晚岁岁平安,年年有我。”
都羡晚的脸颊瞬间染上热意,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与有力的心跳。
她有些慌乱地推开他,目光闪躲着别过脸,“你……你也一样。” 她顿了顿,快速说道,“我好冷,先进去了。”
都羡晚转身快步往寝殿走,披风的雪青色裙摆在雪地上扫过,留下一串仓促的脚印。
赫连茶望着她泛红的耳尖与略显慌乱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着方才被她额头撞过的胸膛,那里仿佛还残留晚晚的气息,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淡却温柔的笑,眼底盛满化不开的宠溺,快步追了上去,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与急切:“晚晚,等等我……”
殿内暖炉燃得正旺,驱散了一身寒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时辰尚早,都羡晚爬上床,裹着厚厚的锦被,只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指尖捏着棋子,对着棋盘静静琢磨。
赫连茶跟着进来,顺手掩上殿门,走到床边,目光黏在她侧脸上,提议道,“晚晚,我陪你下棋吧?”
“不用,我自己琢磨就好。”都羡晚头也没抬,视线仍落在棋盘的黑白交错间。
“也行。”赫连茶也不纠缠,转身去桌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他端到床边,放在棋盘旁的小几上,“晚晚,喝点茶暖一暖,刚在外头淋了雪,别着凉。”
都羡晚盯着棋谱,伸手往旁边摸索茶杯,指尖却没碰到杯壁,反而触到一片温热的触感,那是赫连茶悬在半空的指尖。
都羡晚心头一跳,像被烫到般连忙抬眼,看是赫连茶的手,她抓起他的手往外一甩,嗔怪道“你干什么?”
她飞快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试图掩饰心底的慌乱,状似随意地开口,“今日是除夕,你该回质宫了,别在这儿待太久。”
赫连茶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掌心的微凉,他垂下眼眸,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却又藏着一丝试探,“我一个可有可无的质子,就算在这儿待一整晚,恐怕也没人会发现我失踪了。”
都羡晚执棋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目光柔和了些许:“是吗?那……你想家人吗?”
赫连茶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化为平静,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了,只小时候见过他们几面,早已模糊了模样。” 话音刚落,他忽然伸出手,轻轻牵住都羡晚还握着棋子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温热的胸膛上,那里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他俯身靠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目光温柔得能溺出水来,声音低沉,“我与晚晚从小一起长大,于我而言,晚晚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都羡晚的指尖感受到他胸膛的心跳,脸颊瞬间涌上热意,原本想挣脱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后,竟不自觉地停住了动作,默许了他的触碰。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殿内只剩下暖炉燃烧的细微声响与彼此的呼吸声,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不知名的暧昧。
过了好一会儿,都羡晚才轻咳一声,抽回自己的手,避开他过于灼热的目光,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放开吧,我要下棋了。”
“好。”赫连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顺从地松开手,却没有走远,只是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下棋的侧脸,,“不打扰晚晚了,我陪着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