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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断袖惊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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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断袖惊影
刘欣的伤在心口偏左三寸处,御医战战兢兢地剪开浸血的玄色中衣时,董贤正立在屏风后,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那伤口不深,却恰在龙纹盘踞之处,每换一次药,帝王额间便渗出细密的冷汗。
“让董卿来。”
御医退下后,刘欣忽然开口。董贤绕过屏风,见帝王倚在锦垫上,烛火将他的面容映得格外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仍灼灼地望着自己。
药膏是清凉的翠玉色,董贤蘸取时,指尖微微发颤。他记得第十九次轮回,也是这样的夜晚,刘欣为护他中了毒箭,他在病榻前守了整整七日。那时他们还恪守着君臣之礼,连触碰都带着克制。
“疼吗?”他的指腹轻轻抚过伤口边缘。
刘欣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龙纹正中。肌肤相贴处,龙魂如暖流般涌动。
“在这里,”帝王的声音低沉,“能感觉到卿的心跳。”
董贤忽然想起建平四年的那个午后。他在宣室殿当值,因连日在典校古籍,不觉伏案睡去。醒来时发觉刘欣正坐在身旁,玄衣的广袖覆在他身上,而帝王为了不惊醒他,竟持刀割断了被压住的衣袖。
“陛下可还记得...”他轻声问,“那截断袖?”
刘欣的眼底泛起笑意:“朕将它收在甘泉宫的玉匣中。”他的指尖顺着董贤的手腕缓缓下滑,最终十指相扣,“每一世,朕都留着。”
烛火噼啪作响,董贤忽然俯身,将一个轻如落花的吻印在帝王唇上。这是三十八次轮回中,他第一次主动越过那道界限。
刘欣的呼吸明显一滞,随即反客为主。龙魂的金芒在帐中流转,将相拥的身影投在屏风上,如交颈的鸳鸯。分开时,两人的衣襟都已散乱,董贤的官袍滑落肩头,露出锁骨处一点朱砂小痣。
“这里,”刘欣的指腹摩挲着那颗小痣,“朕每一世都记得。”
帐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董贤迅速拉好衣襟,却见刘欣眸光一冷,随手掷出案上玉镇纸。屏风后传来闷哼,一个身着尚衣监服饰的内侍踉跄倒地。
“拖去永巷。”刘欣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告诉丁昭仪,若再把手伸到宣室殿,傅皇后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
内侍被拖走后,董贤轻轻整理着刘欣的衣领:“丁昭仪的父亲,是执金吾丁明。”
“正因如此,”刘欣握住他的手,“朕才要敲山震虎。”
他忽然将董贤揽入怀中,玄衣上的龙涎香扑面而来。这个拥抱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帝王的唇贴在他耳畔:
“明日大朝,朕要立卿为大司马。”
董贤怔住。大司马位同三公,自高祖立国以来,从未有如此年轻的官员获此殊荣。
“陛下不可...”
“朕知道卿要说什么。”刘欣打断他,指尖掠过他微肿的唇瓣,“这一世,朕不仅要与卿同寝同食,更要与卿共掌这万里江山。”
次日清晨,当董贤穿着新赐的绛紫官袍步入承明殿时,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丁明站在武官首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诏书宣读完毕,刘欣亲自将大司马印绶佩在董贤腰间。在百官跪拜的山呼声中,帝王借着宽袖的遮掩,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
退朝后,董贤在新辟的大司马府中见到了那截断袖。它被珍重地收在紫檀木匣中,旁边还放着一支并蒂海棠的干花。
“娘娘让奴婢送来这个。”一个陌生的宫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奉上一盏茶汤,“说是恭贺大司马之喜。”
董贤瞥见宫女腕间的翡翠镯子——与傅皇后那只有着相同的纹路。他不动声色地接过茶盏,在宫女退下后,将茶汤缓缓浇在院中的石榴树下。
泥土瞬间变得焦黑。
当晚,董贤宿在宫中。刘欣执笔批阅奏章,他就坐在一旁整理文书,如同多年前那个初入宫的夜晚。不同的是,此刻他的腰间佩着大司马印绶,而帝王的寝衣下,还留着他昨夜留下的浅浅痕迹。
“丁明上表,说卿年轻资浅,不堪大任。”刘欣将一份奏折推到他面前。
董贤扫过奏章上激昂的文字,轻轻一笑:“那便让丁昭仪亲自来取这印绶好了。”
烛火下,两人的身影再次交叠在一处。这一次,断袖之谊终于跨越了君臣之界,在缭乱的喘息声中,绽放出惊心动魄的艳色。
而在长乐宫的废墟下,一具枯骨悄然睁开了空洞的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