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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前尘篇】存难 ...

  •   “少主?……可是那位白衣仙人?”联想到那件眼熟的披风,景云初顿时便知道是昨夜那位救她一命的人。
      妇人诧异,随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想来是了,这山上也难再有旁人了……昨夜里少主将你带回来时你已不省人事,险些以为你挺不到今晨日出呢。”
      景云初停之便要起身跪谢:“多谢恩人相救……”妇人连忙将她扶起:“姑娘言重了!快请起……我方才不是说了嘛,你该谢的是我们少主,他昨夜回来时将披风给了你,随后又给你运功疗伤,为此还沾染了些许风寒呢……我只不过为你包扎了伤,换了身干净衣裳罢了。”
      景云初愣了愣,不免担心起来:“那他现在何处?身子可要紧?”
      妇人轻笑道:“自然是不打紧,我们少主是修真之人,这点小病稍作休养便好。少主此时……应当在后山温泉处,想来片刻也该回来了。”
      妇人边说着边给披在景云初身上的披风紧了紧领口,景云初一时对突如其来的暖意打了个寒颤,这才发觉双手已是冰凉。
      “还未相问,不知如何称呼您……”
      “萍水相逢,何须留名。”
      清冷的男声自梅林深处的白石小径尽头传来,两人循声望去——
      寒梅覆雪,琼枝错落,梅林深处漫着泠泠的寒气。朔风卷过,簌簌落梅似碎玉纷扬,拂过一抹清湛如水的衣袂。
      那人立在疏影横斜处,身形颀长清瘦,水蓝色长衫曳于雪上,不染半分尘屑。乌发未绾,仅用一根同色玉簪松松束着,颊边半散着的几缕碎发还沾着水珠,垂在已失了些许血色的唇边,墨发被寒风掠起,衬得一张脸愈发皎白如玉。眉峰如刃,眼睫长而密,垂眸时遮去眼底所有情绪,只余一片漠然的清寒,鼻梁高挺,唇色淡如三月新雪。
      他手中执一支半开的红梅,捏着细枝挑开面前的簇簇花枝,指尖莹白胜雪,却迟迟未动,仿佛与这冰封雪裹的梅林融为一体,成了一幅无声的画。
      偶有落梅沾上衣襟,他亦未曾抬眸,周身散出的疏离之气,竟比这寒冬的风雪更冷几分,教人只敢远远望着,半点不敢惊扰。
      那晚的黑夜中,只见他一身鱼白,远远看去已和雪色融为一体,夜色朦胧,几乎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被通体凌人的气势压迫着。
      眼下见了自林中踏雪而来的男人,景云初恍了神,一双眼睛亮亮的,紧盯着眼前谪仙般的男人,一时间难以想象,竟不知世间竟有这般不染尘埃的清俊之人,比她曾见过的那些轻浮傲慢的皇亲贵子都要与众不同,仿佛是这世间独一份的那类人,是了——他自己一类。
      直到男子缓步来到两人面前,景云初才一时慌乱地回过神来。
      只是,他可真高啊,站在她面前足足高出两个头,精巧的面容像是被天神亲手雕琢的,尽管神色略显严肃,从始至终不曾递给过她一个眼神,却依旧格外引人沉沦。
      “既已无碍,便不留客了。”
      男人再度开口,声音更加冰冷几分,在寒冬里再平添了几分冷意。
      原本和蔼可亲的妇人闻之面露难色道:“少主,这别苑多年来总这样清冷,如今多了个人倒显得热闹多了,况且姑娘伤的不轻,山路难行,多休养几日……”
      “无心施救,未曾想她能活下来。”说罢拂袖而去,孤身走进殿中,门扉合得果断,只留下一抹背影和殿外面面相觑的两人。
      方才没等妇人说完,好意便被尖锐得如冰刺般的话打断,景云初心中顿时冷了下来。
      “叨扰许久,已是给二位添了麻烦,在此谢过贵人搭救之恩,属实不便久留了……”说着躬身拜别两人。
      那妇人一见景云初要走,一时竟也顾不得男人的逐客之意,赶忙拉住她的手腕,眉开眼笑地一脸和气道:“姑娘既执意要走,倒也无需如此心急。此山是修真界人尽皆知的凶煞之地,山中精怪横行,凡人到此,难免九死一生,昨夜不知为何叫人破了结界,这才害了姑娘。待我为姑娘备身暖和衣裳再上路也妥当些……”妇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便不自觉间拉着景云初回到那半开着的卧房中。
      怕是男人也没想到,向来对他无微不至了多年非他不尊的女人,此时因为一个仅仅一面之缘的女子就冒犯了他,甚至执意要留着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不过他倒也懒得去和她们二人争执这些细枝末节,就算留得住一时,迟早也是也要走的。
      他轻轻皱起眉,轻咳了几声,转而落坐在书案前,钻研起案上那堆叠一团的秘术典籍,却不知道为何今日竟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运功静坐也是如坐针毡心乱如麻……
      见殿中起了若有似无的结界,妇人便明白男人这是又在修习术法,此时他不喜人打搅,便识趣地端着还微热的饭菜走开了。
      转眼间又入了夜,刺骨的寒意再度袭来,傍晚妇人给景云初试了试干净暖和的衣裳,虽不比从前的华服精致尊贵,却舒适合身,事后又以天色太晚为由多留了她一天。
      只不过试衣裳时忘了关窗,初病未愈的景云初忽然就发起了高烧,晚上强撑着身体连喝下一小碗米粥都难,给妇人急得团团转,在床边踱步了好一会。
      山中风雪声渐消,只偶尔传来积雪滑落的细碎声响,男人缓缓推开门,略显疲态地走出,忽的被冷意裹挟不免打了个寒颤。
      嗅到夹杂着梅香的冷风,他这才发觉腹中有些饿意,见不远处的厨房里还亮着灯,有些疑惑地上前想要一探究竟。
      均匀有力的脚步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吱呀吱呀雪粒压紧的声响。
      “少主……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些饿了,饭菜都冷了,我去为您煮些面……”妇人说着便要急急忙忙起身去煮面,被男人厉声叫住:“不必了,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妇人正看守着的药罐子,小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罐底,草药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刺鼻的药草味弥漫了整间屋子。
      妇人忙解释道:“这是给姑娘熬的药,这孩子这次病得有些重,伤了根本,此后每逢过冬想来怕是有些难熬……这又发了高热,几个时辰了总也不见好,我见她脉象虚滑无力,不敢为她运法疗愈,只得用些寻常法子。”
      闻之男人抬了抬眼,不以为然道:“救她已是仁至义尽,生死有命,你何须如此?”
      “少主有所不知,我前天夜里探了这姑娘的灵根,哪怕是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不可多得的水灵仙修,若是她能挺过这一劫难,未尝不可收入门下……”
      “荒谬!”男人一时有了些愠气,背过身去斥责道:“你明知我已决意自修,何故再提及这些……”
      妇人脸色顿时沉重下来:“少主,您已经长大了,年少无知时说的话您大可再仔细斟酌一番,您是堂主的独子,万不能叫他在九泉之下寒了心啊!”
      男人听到话里那人,顿时如同点燃的火炬,悲愤的情绪凝上眉头,眼中划过一丝哀伤,但很快依旧被怒气掩盖:“我意已决,你若再提,我再难留你……”
      妇人垂下眸轻轻叹了口气:“是绮芸僭越,少主……莫要动怒。”简短的话里,语气平静如水,虽不至于让听者不快,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大不一样了,绮芸本就是个平易近人的小妇人,平时总爱乐呵呵地絮絮叨叨说一堆关切的话,就连时不时责备他不好好穿衣不好好睡觉都带着些许亲切和蔼,此时一旦说出这样平静的话,反倒令人心中为方才所说过的重话产生歉疚。
      说罢绮芸就要接着煮面,男人此时却全然没了胃口,打断她道:“不必了……你既决心要救她,随你便是。”
      绮芸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把景云初的去留交给她来决定,她一时心中欣喜,见男人推门而去留下一地冷清,心头却不免留有一丝暖意,像砖褐色陶罐中咕嘟咕嘟冒起的水泡。
      这个她看着长大的男人,尽管平日里总是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其实情感最是细腻,就算嘴上不说,她心里也能跟明镜似的。
      从厨房离开后男人悄悄来到景云初睡的那件卧房,在门前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轻手轻脚推开了门,隔着模糊不清的屏风抬手向屏风后的静躺着的女孩输送着灵力。
      女孩额间挂着细汗,唇色苍白,面色已失了平日里的鲜活,就连呼吸都没了起伏,轻飘飘地像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若非灵力感知,根本看不出这是个还尚存一口气的活人了。
      片刻后,男人收了灵力,但因今日所耗灵力过多此时也有些乏力。
      那妖狼毕竟是活了百年的妖物,碰上普通的活人自然要损人精气的,只是没想到景云初竟如此羸弱,一番折腾下来险些要了她的小命。
      见她眼下奄奄一息,方才竟觉察出她竟已有些碎了魂,三魂七魄哪一个受了损对活生生的人来说都是足以致命的,若再不有所作为怕是今夜就要魂魄离体——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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