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悸动》小玖还活着

48、闺蜜的分析

　　第四十八章：闺蜜的分析
　　叶暖暖被田乐甜晃得身体直摇，那双总是带着点羞涩的浅褐色眼睛里，此刻满是纯粹的困惑。
　　她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这个刚刚还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地球植物，一瞬间又充满了电，整个人都在发光，甚至有点烫手。
　　旁边的旭东翔也停下了他那狂躁的、磨地板一样的踱步，他看着田乐甜，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搞错什么了？”他大声问，“是不是搞错了那个冰块脸的混蛋程度？没事，我现在就去让他重新认识一下！”
　　他说着，掰了掰自己的指关节，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一副随时准备去执行正义的模样。
　　“不是！不是这个！”
　　田乐甜终于松开了叶暖暖的胳膊，转过身，双手推着旭东翔宽阔的后背，把他往门外推。
　　“你先回去！我跟暖暖有女孩子的话要说！很重要的那种！”
　　“女孩子的话？”旭东翔被推得一个踉跄，他回过头，满脸写着“我不信”。
　　“什么话比我去找方浩然算账还重要？乐甜你别怕，我跟你说，我们绿源星人最讲义气……”
　　“哎呀你快走吧！”
　　田乐甜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几乎是整个人挂在旭东翔身上，才把他推出了宿舍门。
　　在门关上的前一秒，她探出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对他说。
　　“你！今天晚上！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宿舍里！这是命令！”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旭东翔站在门口，挠了挠自己那头乱糟糟的浅棕色头发，彻底搞不明白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宿舍里，世界终于清静了。
　　田乐甜背靠着门，做了两个深呼吸，但她胸口的起伏频率一点都没有慢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的叶暖暖。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
　　“暖暖。”她开口，声音还是有点抖。
　　她快步走到叶暖暖面前，却没有坐下，而是在那片不大的空地上，开始焦躁地、兴奋地来回走动。
　　“我刚才……我刚才把所有的事情，都重新想了一遍。”
　　她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手臂，仿佛要抓住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线索。
　　“那条信息！那条【系统安全中心】的信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叶暖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倒映着田乐甜焦急的身影。
　　“它的说话方式！‘指出问题，给出结果，做出结论’！‘全息协议存在漏洞。已修复。无关键数据泄露。’”
　　田乐甜停下脚步，模仿着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
　　“你想想！这跟方浩然平时说话的方式，是不是一模一样！”
　　她又开始踱步，语速快得像是要把所有积压的情绪都喷出来。
　　“还有！我那个该死的《嫌弃我的一百个证据》！我刚才又看了一遍！我发现我全错了！错得离谱！”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那头本就不太听话的黑发弄得更乱了。
　　“他说我心率过高，是让我慢点跑！他说我体温过高，是在解释藤蔓缠住我的原因！他说我文件格式错误，是直接告诉我怎么解决问题！他给我那杯难喝的液体，是为了让我别再打嗝了！”
　　“还有绿灯！孤本！宿舍的灯！还有那个项目！那个被我搞砸了，第二天却变得完美的项目！”
　　她每说一件，眼睛就更亮一分。
　　那些曾经让她伤心、让她沮丧、让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差劲的女孩的“证据”，此刻在她嘴里，变成了一颗颗闪闪发光的糖。
　　是她自己，亲手把这些糖，当成了玻璃渣。
　　“暖暖，你说，一个人，怎么能做到这些？”
　　她终于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看着叶暖暖，眼里有光，也有还没散去的、巨大的混乱。
　　“他得知道我的课程表，所以他能在我快迟到的时候，黑进交通系统。”
　　“他得知道我的论文题目，所以他能在我找不到资料的时候，从不知道哪个数据库里，把那本孤本调出来，还给了我最高阅读权限。”
　　“他甚至知道我宿舍的灯坏了，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光线！”
　　“还有那次广播事故……五秒！暖暖！只用了五秒！就把整个学院的广播系统都黑掉了！还能伪造出一条天衣无缝的官方通告！”
　　田乐甜直起身子，她看着叶暖暖，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让她心脏快要跳出来的结论。
　　“能做到这一切的，整个学院，除了他，还能有谁？”
　　“是方浩然。”
　　“一定是他。”
　　她说完，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叶暖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在等待一个决定自己命运的宣判。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叶暖暖没有立刻回答。
　　她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她只是安静地听着，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温柔，而又仿佛能看透一切。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调出了她的光影画板。
　　画板上，浮现出一幅她刚刚画了一半的全息素描。
　　画的是旭东翔。
　　在重力攀岩场上，那个少年矫健的身影，结实的肌肉线条，和脸上那种不含一丝杂质的、灿烂的笑容。整幅画都用明亮的、跳跃的金色和橙色光束构成，充满了绿源星植物破土而出般的能量。
　　叶暖暖看着那幅画，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旭东翔的光，是摊开来的，直接的。”
　　她伸出手指，在那团代表着旭东翔笑容的光晕上轻轻一点。
　　“他开心，就大声笑。他生气，就握紧拳头。他喜欢你，就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光摊开来照在每个人身上，很热，很直接，藏不住。”
　　田乐甜的视线在那幅画和叶暖暖平静的侧脸之间来回移动，没能第一时间跟上闺蜜的思路。
　　叶暖暖的手指，又在画板上轻轻一划。
　　旭东翔的画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近乎纯黑的宇宙背景。
　　背景的中央，是一颗孤独的星球，被一圈巨大而洁白的、由无数细密数据流构成的光环，安静地环绕着。
　　那是启明星。
　　叶暖暖的手指，点在了那圈光环上。
　　“但是……”
　　她的声音，依旧那么轻柔。
　　“你说的这些事，它的光，是藏起来的。”
　　“它不直接照耀你，而是偷偷地从你看不到的缝隙里，透出来一点点。它小心翼翼，它精准计算，它把所有的炽热都隐藏在那一圈冰冷的数据光环后面。”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第一次如此直接地看着田乐甜。
　　“这更像是……启明星的光。”
　　田乐甜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是啊。
　　启明星的光。
　　冷静，克制，在遥远的距离之外，用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属于它自己的逻辑，安静地运转着。
　　“可是……可是旭东翔他自己也承认了啊！”田乐甜的脑子还是有点乱，“我问他的时候，他拍着胸脯说全是他做的！”
　　叶暖暖看着她，嘴角，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极浅极浅的、带着点无奈的弧度。
　　那弧度在她那张精致柔和的脸上，像一朵悄然绽放的、只在夜里发光的小花。
　　“乐甜。”她轻声说，“你觉得，以旭东翔的性格，如果这些事真的是他做的，他会等到你亲自去问才承认吗？”
　　田乐甜又愣住了。
　　是啊……以旭东翔那个直球选手的性格，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大的神通，他恐怕第一天就会租下学院上空最大的一块全息广告牌，用最闪亮的字体循环播放“田乐甜的交通灯，我承包了！”。
　　叶暖暖看着田乐甜那副茅塞顿开的表情，继续用她那轻柔但充满力量的声音，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而且，从逻辑上来说……”
　　她学着方浩然的用词，但语气却温柔了千百倍。
　　“旭东翔可以帮你搬东西，可以为你和别人打架，甚至可以想办法给你弄来绿源星的特产。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给田乐甜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有能力修改整个学院的空中交通管制系统吗？”
　　“他有权限入侵学院的中央图书馆数据库，把一本孤本资料置顶到你的个人推荐首页吗？”
　　“他连他自己的那台‘猛禽号’个人飞行器的导航都用不明白，上周我们去‘幻光星’生态穹顶，不就是他带错了路，我们才会差点错过闭馆时间的吗？”
　　叶暖暖的每一个问题，都直直地戳在田乐甜脑子里那团乱麻的核心。一刀，又一刀，精准地切断了所有让她混乱的线头。
　　特别是最后一句。
　　上周去幻光星穹顶，旭东翔信誓旦旦地说他找到了一条近路，结果带着她们俩在模拟教学区的空中廊道里绕了整整二十分钟，最后还是靠着叶暖暖对光影的直觉，才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一个连导航都用不明白的路痴二号，怎么可能去操控整个学院的智能系统？
　　田乐甜的眼神，在这一刻，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发现是震惊，是混乱，是难以置信。
　　那么此刻，在叶暖暖这番温柔而又无可辩驳的分析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一种拨云见日般的清明。
　　所有的疑点，都消失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那个她以为的“善意幽灵”，那个被她误会的“全能英雄”，和那个让她心动的“冰山学霸”……
　　三个身影，在她的脑海里，缓缓地，重叠成了一个。
　　方浩然。
　　田乐甜的身体，不再发抖了。
　　她那颗狂跳不止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
　　她看着叶暖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之前那种混乱的光芒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明亮而坚定的光。
　　一种属于猎人的，找到了猎物的光。
　　“暖暖。”
　　她开口，声音平静得让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你说得对。”
　　她转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前，调出了一个新的空白文档。
　　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和混乱。
　　她一边敲，一边用一种全新的、带着点兴奋的语气自言自语。
　　“变量‘旭东翔’的干扰权重，可以清零了。”
　　“现在嘛，就需要一个新的实验，来验证最终的结论。”
　　叶暖暖好奇地凑过去，看着她在文档上敲下的几行字。
　　“嗯……实验目标，方浩然！验证原理嘛……就给他设置一个只有他能解决，而且他肯定会忍不住出手解决的麻烦！步骤一……”
　　叶暖暖看着田乐甜那张写满了“搞事”两个字的、神采飞扬的脸，忍不住小声地问。
　　“乐甜，你……你打算怎么做？”
　　田乐甜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
　　她转过头，对着叶暖暖，眼睛弯了起来，嘴角也往上翘，那副样子带了点坏主意得逞的味道。
　　那表情里，带着一点点报复的快意，和更多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即将与心上人展开一场特殊“博弈”的甜蜜与期待。
　　“很简单。”
　　她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们再去‘质问’一下旭东翔。”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求证他‘是’谁……”
　　她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里面闪着细碎的光。
　　“而是为了求证，他‘不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