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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她忘了今夕是何年。

      长乐宫的宫人给她推开窗棂,丝丝缕缕的乐曲声萦在耳畔,惊扰了梦魇缠身的她。

      “宋姑娘,该醒了。”

      这个伺候她的宫人叫碟儿,许是怜她被裴夙骗了心,偶有空闲之时 ,会过来陪她解解闷。

      宋少葭眯着眼,“用膳了?”

      从卧榻上坐起来,赤色凤尾裙上染了一簇花团,她滞纳的摸了摸鼻尖,一抹血痕赫然映在指尖。

      随手将其抹去,她压下心中的惴惴不安。

      案桌上摆着宋少葭刚喝下去的安胎药,药渣被她随手倒进了芍药盆花里,苦涩袭来,原本勃然生机的芍药此刻奄奄一息。

      她想,她大概是过的最惨的穿越者了,捡了个男人,他却恩将仇报,骗了她的心,让她心甘情愿的待在他的后院,做一个没名分的女人。

      蝶儿并未窥见她的异常。

      她将饭菜从盒几中拿出,放置柏书台上,“姑娘不是总觉得吃不饱,今日宫中设宴,我托膳房的人给姑娘多留一些。”

      雁羹、豆饧、胃脯、杏仁饼……

      竟都是她爱吃的。

      她随口一问:“设什么宴?”

      她并不在意什么宴,只是想和蝶儿唠些琐事。

      以往蝶儿回的很快,今日面色却浮现难色,于是她调侃一句:“难不成是裴夙成婚了?”

      她平日里爱说笑打趣,蝶儿每回都被她逗得开怀。

      可今日蝶儿却不笑了。

      她的小脸唰的一下变的惨白,先是道了一句,“姑娘怎知?倒也不是成婚,只是过下文定…”后又觉着说错了话,讪讪笑了一下,七搭八扯的绕开了话。

      宋少葭咬了一口的杏仁饼。

      今日这饼,味同嚼蜡。

      蝶儿以为她在伤心,于是小声安抚:“姑娘也不必太过伤心,你与殿下之间的感情,若用名分来诠解,倒是显的俗气了些。”

      宋少葭却笑说:“如今这样?不是更俗气?”

      她推开黄铜色的大门,屋外摆了一尊圆径八尺的悬壶,壶身设有八龙头,八蟾蜍,上面雕刻二八星宿,天罗万象。

      裴夙说,这叫昬天仪,如今只是徒有虚表,内部虚空,是天师宋衡的未完品,她作为宋衡之女,若能修缮昬天仪,他就能给她腹中孩子一个名分。

      穿越她曾是建筑专业的学生,倒也曾听导师说过这个昬天仪。

      可问题就在于,这神物在历史上只留下寥寥几笔,无人知晓内部的构造,即便如今她是宋衡之女也不行。

      因为她阿爹早在她三岁那年就魂归故土了。

      蝶儿听闻此话,掩唇悻悻一笑,正想为三殿下再说几句,黄铜门外却传来一道冷冽的嗓音。

      “敢嚼吾的舌根,你是嫌命太长了吗?”

      男人的话虽有戾气,但步履却在门栏处停下,身上的玉组哐啷作响,像是宣泄了一世的哀愁。

      这声音她很熟悉。

      裴子稷。

      哦…不对。

      他如今叫裴夙,字子稷,是这奉周王朝的三皇子殿下。

      少葭忍不住抬眸望去,瞧见此刻的裴夙杵在原地,如同一个无措的楞头小子,只等她一个首肯才敢进来。

      她叹了一声。

      她如今这般处境,这裴夙却搞得自己才像那个受害者,情爱这东西果真害人,即便她是现代人,也为了情爱二字吃尽了苦头。

      蝶儿跪在地上,两腿抖成筛子:“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可怜的孩子。

      吓她做什么呢?

      她开口:“子稷,你别吓她了。”

      女孩语气温温的,不像半月前那般歇斯底里,这让裴夙心下有了底气,男人步履往前一步,踏进这暖房帐中。

      裴夙狭长的凤眼微咪:“滚吧!”

      裴夙这人,生的极好。

      凤眼薄唇,笑则勾人魂魄,活脱脱一个人间妖孽,当初若不是看他长得漂亮,少葭也不会忤逆师兄将他带回书院。

      “奴婢告退。”

      蝶儿噤声后退下。

      离开时背脊湿了一大片,她告诫自己,日后断然不可说些无用的话。

      长廊的铜门被合上,许是怕她变卦,裴夙进来的速度极快,带起了缕缕涟漪的风,恍如他们初见那日那般,月亮悬空高挂,世间所有生灵在她的初次心动庆贺。

      裴夙坐在她身边,揽住她纤细入藕的腰肢,唇齿中含有抱怨:“少葭,你真是好没良心,你那天怎能与我说这种话?”

      宋少葭蹙了眉:“我说了什么?”

      她忘了。

      半月前,她和裴夙大吵一架,自此之后的好些日子,裴夙都留宿宫外,不敢过来瞧她一眼。

      不过她心里也有数,她这人一旦发了火,说的话是不大好听的。

      裴夙的眼眸愈发哀怨:

      “如此狠厉的话,我都不想提及,你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有时候我真想将你的心挖出来看看,看看你心中可曾有我。”

      少葭用指尖堵住他的话。

      “行了,再说就烦了。”

      奉周的女子多矮小羸弱,她却生的高挑明艳,浑圆的鹅蛋脸,眼眸黑而亮,肤色白皙似雪,气质清冷,好似那天山雪凇。

      她能长成这模样,也亏得那个如亲爹一般的师兄,怕她吃不饱,也怕她吃不暖,但凡有好的,新鲜的,师兄必要给她留着。

      她住在这里许久,也不知师兄可记挂她。

      等孩子生下来后,她就离开这个地方,告诉师兄和几位师长,她犯了个大错,如今想回头再来,不知书院可还能收留她。

      裴夙抿唇,呼气间残留不悦,但又没法对她发火,只好抓过她的手往唇边放,“这普天之下,怕是你只有你敢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呵呵,这算哪门子的作威作福?”

      她没忍住嘲笑了一下,裴夙又是气恼的绯红了脸,身子顺势倒在她怀中,像是要糖吃的孩子。

      “笑什么笑。”

      “我说是,就是。”

      宋少葭嫌他挤着自己,不愿让他靠过来,两人互相挤兑,谁也不让谁,最后她妥协了,同他一起靠在这狭小的卧榻上,但脚上还在踢来踢去。

      裴夙又将她搂入怀中,女孩身上淡淡的松香传来,填补了这些时日的缺口,“冷了我许久,你心中可畅快?”

      她没说话。

      如今的裴夙早已不是十年前的那个漂亮小乞丐,而是这奉周王朝的三皇子殿下,她哪有资格冷落他,她若是真想过的好,不如哄着他,日子倒还能安生些。

      可她偏偏就不想。

      裴夙眼神有些黯然:“你惯会这样,一有不想说的,这嘴就跟下了哑药一样。”

      这话说的。

      不仅没道理,还挺不要脸。

      少葭意有所指般的指了指肚子:“他畅快。”

      裴夙蜷住她的手,往掌心呵了一口气:“那你呢?”

      少葭回的很快:“我想走。”

      裴夙垂眸看她,眸色渐渐晦暗:“去哪里?”说话间他将女孩又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些,像是怕她真跑了。

      少葭认真的想了想:“回家。”

      她说的这个家,不是养育她十多年的稚川书院,而是她现代的家,那里虽然没有多富裕,但父母对她很好,穿越的这些年,她总想回去看看。

      “我不准!!”

      裴夙心里慌了,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你这人总是这样,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给我。”男人身上有一股属于别的女子的香气,香气淡雅,若不贴身闻,是闻不出来的。

      少葭眼神有些空:“子稷,我说不出好听的了。”

      她若早知道裴夙是三皇子,若早知道裴夙有婚约,又抑或是,早知道裴夙是为了找昬天仪的线索才蛰伏在稚川书院十年。

      那她当初也不会一厢情愿的跟他来了长乐宫。

      明明师兄曾告诫过她,别碰男人,尤其是漂亮的男人,她会死在男人手里。

      想到这里少葭的神情忽然有些恍惚。

      等等。

      她那位不苟言笑,整日板着一张死人脸的师兄,是何时和她说的这话?又为何和她说的这话?

      她努力想了一下。

      想不起来。

      近来,她忘事的很厉害,前一日发生的事情,后一日又忘了,整个人像是一个空壳一般。

      裴夙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放,语调虽平,却微微翕动:“少葭,我知道你气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别说这种话。”

      宋少葭伸出了细长如藕的手。

      裴夙翕上眼:“你打吧。”

      女孩的手摸上来,却也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子稷,我不恨你。”

      “孩子生下后,咱们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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