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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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忧虽身负谋逆之嫌，府邸遭封，身陷囹圄，实则不过是寻得一处清谧居所，形同软禁罢了。
宗人府内。
青砖覆道，高墙环伺，棘刺缀垣。正院朱门黛瓦，空室素朴无华，清简案几映着窗棂寒影，廊下寂寂，唯巡卫步履轻响，风穿棘丛之声可闻。
朱门后，素案前，二人对坐。
苏离忧执素瓷茶壶，欲为李常侍斟茶，水声潺潺，白雾氤氲。茶盏将递，却被一只枯瘦之手轻轻拦下。
“殿下折煞老奴了……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李常侍忙接过杯盏，指尖触到温热瓷壁，微顿方捧稳，“人已安置妥帖。老奴遣心腹往狱中打点，寻由头放了李嬷嬷等人，断不教她们受半分苦楚。”
他稍作停顿，声线压低：“至于那把火，亦按殿下吩咐引燃。估摸着此时辰，潜敌已然得手，人该在抱月楼中‘安歇’了。”
“嗯。”苏离忧淡淡应着，目光落在空案之上，似有沉吟。
李常侍捧盏未饮，犹豫良久，终是开口：“只是……老奴心中有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哦？”苏离忧抬眼，尾音微扬。
“殿下若因妖冥界之事欲保许姑娘性命，大可寻个由头将她远遣便是，为何偏要行此……此等不堪之举？”李常侍眉头深蹙，面上沟壑愈显，“虽以轻浮之态将她逐走，却平白污了殿下清誉，老奴愚钝，实在参详不透。”
苏离忧唇角牵起一抹极淡弧度，似笑非笑：“她那般聪慧，若无故驱离，反倒引得她深究不休，徒留后患。”
言罢，他举杯浅抿，眼底泛起几分阴鸷：“更何况，有些误会，方能让那份‘好心’更刻骨些。”
李常侍心中骤然清明，恍然大悟：“殿下这是要教她误以为殿下轻浮，而后再令她知晓此举实为避祸，好教她免淌这趟浑水，进而心生愧疚！”
“然。”
苏离忧颔首，李常侍长舒一口气，打趣道：“殿下此计，藏巧于拙。老奴一把年纪，于儿女情长之事，终究是一窍不通啊。”
……
苍穹阴沉，秋雨瓢泼。
抓嫌已五日，依旧未果。
冷雨骤至，安许宁方自客栈而出，心下着急，未携雨具。
雨落额际，她慌忙拂袖举至头顶，于青石巷陌间匆匆穿行。
雨愈下愈紧，她纵步疾驰，观望着四周可有避雨之地。
可行至巷尾茶摊，忽见二妇人正手忙脚乱地支着伞棚。那伞角深深凹陷，二人欲将其抚平，却苦于双手不得闲。
她先是步子一滞，见二人窘状，摸清了情况后，便又疾步走去。
她在茶摊前停下。
“二位店家，莫急，我来罢。”
话音未落，她素手已托起那欲坠的伞骨。三人合力，须臾间便将伞棚支得稳妥。
那二人连声道谢，热络地邀她入座避雨。安许宁推辞不过，只得在棚下坐了。
“姑娘稍坐，老身去沏壶热茶，与您驱驱寒。”一妇人笑吟吟说罢，便转身往茶灶前去。
另一妇人在她身侧坐下，拭着额间雨水叹道：“这雨点子打得可不是时候！”
安许宁却未应声，眸光凝在不远处，但见一座焦黑的屋宇残骸静静伫立雨中。
那想必就是诏狱了...竟被怎会焚毁至此？小六他...…
她兀自思忖想着，神情止不住的担忧。
“姑娘在瞧些什么？”妇人见她未答，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恍然道：“那是前夜三更时分起的火，烧了整宿呢。”
“那...…狱中之人可还安好？”
闻言，安许宁声音微紧。
恰在此时，茶香袅袅而至。
先前那妇人端来茶盏，为她斟上热茶：
“说来也巧，起火前一日，里头多数人都已开释，想来应未伤及人命。”她接道。
“全都放了？”安许宁指尖微颤，心下狐疑。
竟会这么巧？
斟茶的妇人沉吟片刻，又压低声音：
“经您这一问，倒想起确有一人未能脱身。据说是敌国细作，可怜见的，烧得只剩一把灰了。”
话音未落，只听“铮”的一声脆响，茶盏自安许宁指间滑落，在青石板上碎裂开来。
她怔怔望着那片焦土，眸中光华尽散，连那二人急切的呼唤也再入不得耳。
小六……死了？小六……死了？
他……因我而死……又一个人……因为而死，万里焦土上的冤魂……小六……他们都……都因我而死……
愧疚，自责，似把无形的锁，禁锢着她的心，窒息感充斥周身，寸寸缚紧她的心魄。
她神思渐陷混沌。
她身子如死尸一僵，眸光无力垂落，几欲溃散。
然而恍惚之际，眉间倏地灼热，如受焰焚，炽烫难当，竟将她几近崩裂的心神强自拽回。
“啊！她的眉心！再冒着紫光啊！”
“啊！妖……妖怪啊……！”
两声惊骇尖叫刺破雨幕，将她飘离的意识骤然拉回。甫一抬眼，她意识刚回笼，便对上二人惊恐的眸子。
“妖……？”她低声喃喃道。
妖……嘶——
她惊觉眉心如火灼烧般疼眉心灼痛愈烈，如烙印炙肤。她猛地抬手抚额，指腹传一股湿润黏糊的感觉。
凝神细看，竟是一团幽光流转的紫色黏液。
这……究竟是何物……
她眸底震颤，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令她霎时心乱如麻。
回神间，那夜乱葬岗上的异样骤然浮现闹海。
身中离魂散那天……额间也……有紫光……
这到底是什么……
“有妖……有妖啊！”
二人魂飞魄散，仓皇遁走。
凄声裂空，骤然将她的沉思惊回。
顷刻之间，四周空寂，唯闻冷雨敲阶，淅沥不绝。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