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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暗度陈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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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未等众人喘口气,城外突然响起密集的马蹄声,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
张崇竟真的率主力发起夜袭,借着斥候搅乱城头的间隙,推动云梯再次强攻东门!
“稳住!他们是强弩之末!”裴观野站在城垛最高处,挥舞着佩剑激励士气,“守住今夜,明日自有转机!”
守军被激起血性,虽疲惫不堪,却仍死死顶住攻势。
箭矢用完了,就用石头砸;长刀卷刃了,就用断矛刺;连伤员都挣扎着起身,用身体堵住城墙的缺口。
谢桉忍着左臂的剧痛,亲自操控一架弩机,瞄准冲车旁的敌军将领,扣动扳机,箭簇精准穿透对方的甲胄,将领应声落马,敌军阵脚顿时乱了几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三色烟火在夜空炸开,城外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三千轻骑如一道白色洪流,冲破夜色桎梏,径直撞向萧珩大军左翼——
那是各地征调的府兵,本就士气低迷,骤遇突袭,阵型瞬间溃散。
“那是何方援军?”城头守军看清来军旗号上的“白”字,惊呼声中夹杂着狂喜。
陈擎按捺住激动,挥刀指向溃散的府兵:“不管是谁,先趁势打退敌军!”
数十名守军顺着云梯滑下城墙,配合轻骑清扫战场边缘残敌。
中军帐内,张崇盯着那面“白”字大旗,脸色铁青如铁:
“白家军?大夏境内何时有这般精锐的白家势力?查!立刻去查这支部队的底细!”
他深耕军伍多年,从未听闻有哪个姓白的将领敢公然出兵驰援“叛贼”,更没料到会在夜袭的关键节点遭此重创。
副将领命,火速派斥候探查,可那支“白家军”行动迅捷,击溃左翼后便迅速收缩至邺都城下,依托城墙布防,斥候根本无法靠近,仅能传回“将士装备精良、战法凌厉,路数奇怪且无任何标识”的模糊消息。
“废物!连支杂牌军的底细都查不清!”张崇怒拍案几,目光死死锁着城外的“白”字旗,
“管他什么白家黑家,敢坏我的事,定要踏平他们!”
可怒归怒,左翼溃散已波及中军士气,若不及时回撤重整,恐遭守军与“白家军”夹击。他咬牙下令:
“留五千人断后,主力回撤三十里扎营!”
撤军号角声中,萧珩军如潮水般退去。晨光破晓时,战场终于沉寂,唯有“白”字大旗在城外空地上猎猎作响,与城头“燕”字旗遥相呼应。
沈昭珏一身染血甲胄,立于城门口,望着迎面而来的、已变换面容了的轻骑主将——那是沈家军副将,此刻已换上无标识的“白家军”服饰。
副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白毅’,奉‘白将军’之命,率三千轻骑驰援邺都!”
“起来吧。”沈昭珏伸手扶起他,声音压得极低,“父亲那边……没暴露吧?”
“将军放心,所有将士都换了身份,军械标识全抹了,萧珩的人查不出破绽。”副将凑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京都暗线传来消息,皇后与三皇子已察觉萧珩软禁赤羽军家眷,正暗中联络朝臣施压,只是陛下被看得太紧,暂时无法接触。”
沈昭珏眼底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沉了下去:
“先带弟兄们入城休整,守住外围防线,防备萧珩反扑。记住,对外只称‘白家军’,绝不可泄露出半点北境沈家的痕迹。”
城内,守军正忙着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裴观野站在城墙上,看着“白家军”有序入城,目光掠过队伍中熟悉的北境军制式装备,对身旁的谢桉低声道:
“看来沈确终究是出手了。这支‘白家军’战力卓绝,来历不凡,此刻投入战场,时机恰到好处。进可解燃眉之急,退可自保无虞——
即便萧珩心怀疑虑,也寻不到任何实证牵连沈家,实为一举两得的老练之作。”
“藏得好。”谢桉望着远方敌军撤退的方向,眉头微蹙,眼底却闪过一丝了然,
“这步棋也下得好,张崇本就多疑,这查无来路的‘白家军’,只会让他疑神疑鬼,不敢贸然强攻。
三千人虽难撼十万大军,却能解燃眉之急,更能为京都那边多挣些时间。”
正说着,赵肃匆匆赶来,手中拿着一封密信:“世子,楚将军!张崇派了三波斥候探查‘白家军’底细,都被我们的人打回去了。
只是张崇那边似是起了疑心,密报说他已派人快马回京,要彻查大夏境内姓白的将领势力。”
“让他查。”沈昭珏冷笑一声,“父亲早安排好了,京中根本没有能与这支‘白家军’对上号的势力,他查得越久,越能拖延他再次攻城的时间。”
午后,张崇果然发起反扑。只是这次,张崇没了往日的急躁,先派数千府兵在城下叫阵,试探“白家军”的虚实,却始终不敢让主力贸然推进。
“‘白家军’分出一千人,绕去敌军后方,放几处火骚扰,不用真打。”沈昭珏在城头下令。
“白毅”领命,率一千轻骑悄悄绕出城外,在萧珩军大营外围点燃几处空帐,浓烟滚滚升起。
“将军!后方起火,恐有埋伏!”副将急报张崇。张崇望着远处的浓烟,又看向城墙上那面捉摸不透的“白”字旗,终究没敢下令追击,只派了部分兵力回防,攻城的力道顿时弱了几分。
夕阳西下时,萧珩军再次撤退。这一次,他们退得更远,显然是在等京都的查探结果。
城头守军瘫坐在地,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唯有那面“白”字大旗,在晚风中依旧挺拔,像一道猜不透的屏障,挡在邺都与十万大军之间。
谢桉、裴观野与沈昭珏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的暮色。
“萧珩被这‘白家军’绊住了手脚,至少能多拖三日。”裴观野沉声道,
“但三日之后,若他查不到任何线索,定会孤注一掷,让赤羽军主攻。”
沈昭珏点头:“京都那边,萧瑾已开始行动,他买通了东宫一名太监,准备暗中转移赤羽军家眷,只是风险极大,成败难料。”
谢桉抬手抚摸着城垛上的箭痕,目光坚定:
“三日,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加固城防、清点粮草,还有——让‘白家军’再演一场戏,彻底让萧珩摸不准我们的底气。”
夜色再次笼罩大地,邺都城内灯火稀疏,守军抓紧时间休息。
城外,萧珩的大营灯火通明,斥候往来穿梭,却始终查不出那支“白家军”的半点底细。
张崇站在帐外,望着邺都方向,心中的疑虑与焦躁,比战场上的厮杀更让他不安。
他不知道,这面“白”字大旗背后,藏着北境沈家的助力,更藏着足以颠覆战局的暗棋。
而真正的决战,已在这猜忌与拖延中,悄然逼近。
就在邺都凭借神秘“白家军”赢得喘息之机的同时,皇城深处的京都,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围绕着留驻此地的太子萧珩酝酿。
夜色下的宫闱,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被萧珩以“静养”之名近乎软禁的皇帝陛下,虽因丹药之故时常昏沉,但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
皇后与三皇子萧瑾的人,如同水滴石穿,终于找到了一丝缝隙。
一名被萧瑾重金收买、家人又恰好在赤羽军中服役的东宫内侍,冒着灭族的风险,将一份密报夹在例行呈送的“静心丸”中,送到了皇帝枕边。
密报上,详细罗列了太子萧珩如何暗中控制部分赤羽军将领家眷,以此胁迫远在前线的赤羽军听命于他,围攻燕州,以及……陛下您并非“静养”,而是被太子势力隔绝内外的事实。
几乎是同时,数名一直保持中立或因太子手段过于酷烈而心生不满的御史和老臣,仿佛约定好一般,在次日清晨的常朝上,由太子惯例在场主持时,联名上奏。
他们言辞恳切又隐含锋锐,质疑太子遥控前线、动用赤羽军围攻边镇藩王的正当性,
奏章中虽未明指“软禁”,却反复提及“天颜久未瞻仰”“内外消息隔绝,恐非国家之福”,字字句句,敲打在满朝文武的心上,更直刺萧珩。
监国的老亲王萧滔是皇帝的叔父,素来稳重,此刻看着殿下跪倒一片的臣子,听着那些意有所指的奏报,再联想到近日宫中一些若有若无的流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散朝后,萧滔单独面见萧珩,以“边镇大事需陛下亲裁”为由,强硬要求增加御前觐见的次数,并提出派出皇家内卫“协助”守护陛下寝宫——
此举虽未明说,却意在打破东宫对宫禁的绝对控制,萧珩虽心有不满,却因老亲王萧滔师出有名,且在朝中颇有声望,只能暂且应允。
与此同时,萧珩派驻前线的亲信,正加急传递战报:邺都久攻不下,损兵折将,更有神秘“白家军”搅局,粮道屡遭骚扰。
前线的困境与朝中的质疑交织,让坐镇京都的萧珩如芒在背。
燕州邺都
当谢桉接过来自京都的密信时,虽仍倚在榻上,身形虚弱,眼中却骤然迸发出明亮的光芒,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血色。
他当即让人请来了沈昭珏和裴观野。
“京都局势有变!”谢桉将密信递出,声音虽略带沙哑却透着振奋,
“陛下似已起疑,老亲王萧滔牵头施压,萧珩在朝中腹背受敌,对前线赤羽军的掌控怕是要动摇了!”
沈昭珏接过密信快速浏览,眉头舒展,语气难掩轻快:
“好!萧珩坐镇京都自顾不暇,前线将领没了定心丸,必然心生顾虑,绝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卖命!
他一边要应对朝堂纷争,一边要遥控前线战事,精力分散,正是我们破局的机会!”
裴观野负手而立,眼神锐利如鹰:
“萧珩多疑又好面子,此刻定然急盼前线传来捷报,以此压下朝中非议。我们必须抓住他这份急切,再添一把火,彻底打乱他的阵脚。”
他看向沈昭珏:“‘白家军’需即刻加大骚扰力度。不必与赤羽军正面交锋,但要让他们无一日安宁——
粮道、巡逻队反复受袭,营寨周边频繁异动,营造出我军援军源源不断、战力充沛的假象。
要让萧珩清楚,攻克邺都遥遥无期,拖得越久,他在京都的处境就越危险。”
沈昭珏沉声应下:“我这就去部署,保证让前线赤羽军惶惶不可终日。”
裴观野转而看向谢桉,语气稍缓:
“你安心养伤,后续的心理拉锯战,稳字为上。
萧珩急于求成,定会严令前线强攻,这种心态下的指挥必然失了章法,破绽只会越来越多。邺都只需按兵不动,稳守待变即可。”
谢桉缓缓攥紧拳头,眼中闪过坚定的光,沉声道:“我明白。萧珩的急躁就是我们的胜算,邺都上下,早已做好了准备。”
前线的败报与朝中的奏章接踵而至,堆满了萧珩的案头。
他看着密报上“白家军袭扰粮道,赤羽军伤亡惨重”的字样,再想起朝堂上老臣们的质疑、父皇隐约的疏离,脸色先是铁青,随即转为暴怒的赤红。
“废物!一群废物!”萧珩猛地将满案文书扫落在地,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连小小的邺都都拿不下,还有那些老不死的,趁孤无暇他顾,竟敢背后捅刀!”
他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攥着桌角,指节发白。
他深知,若前线再无突破,朝中反对声浪必会更盛,皇后与萧瑾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太子之位将岌岌可危。
“殿下,是否暂缓强攻邺都,先整肃后方?”一名心腹幕僚小心翼翼地建议。
“暂缓?”萧珩猛地转头,眼神凶狠如困兽,“现在退缩,就是给那些人递刀子!孤必须拿下邺都,用胜利堵住所有人的嘴!”
他死死盯着前线传来的舆图,眼中充满了疯狂的执念:
“传孤命令!严令前线主帅,三日之内,不惜一切代价攻破邺都!若再失败,提头来见!”
然而,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道加急命令背后,已然带上了一丝穷途末路的急躁。
京都的朝堂暗流,早已化作无形的枷锁,捆住了他遥控前线的手脚。邺都攻防战的天平,正在悄然倾斜。
萧珩的加急军令飞递前线,可字里行间的焦灼与狠厉,却让接令的前线将领心头沉甸甸的。
尤其是赤羽军几位核心将领,早已通过隐秘渠道得知,京中家眷正被“特殊关照”。
如今这道不计代价的强攻令,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得他们不得不暗自盘算——太子此举,究竟是破局之策,还是穷途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