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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血战连云 ...

  •   他捧住谢桉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深情与执念。

      "如果我只贪恋你这张脸,"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誓言敲打在谢桉的心上,

      "我当年就会直接把你绑回大梁,锁在我的宫殿里,让你日日夜夜只能看着我一个人。"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谢桉微肿的唇瓣,动作带着一种与他话语截然相反的温柔。

      "而不是隐姓埋名,从最底层的士卒做起,在尸山血海里搏杀,攒下这累累军功,一步步爬回来,用'楚叙之'这个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陪你赈灾,陪你涉险,陪你面对这些明枪暗箭!"

      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城墙上的落叶。

      谢桉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男人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真挚与疯狂。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

      一直以来固守的认知,在这一刻,被这个粗暴却无比真实的吻,以及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彻底击碎。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裴观野看着他茫然又震惊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得偿所愿的笑意,随即又被更深沉的爱意覆盖。

      他松开手,为他拢了拢被寒风吹乱的鬓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回去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温柔,"外面冷。明日......我会护送你回京。"

      说完,他转身,率先向城墙下走去,玄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仿佛为身后那人撑开了一片无声的、坚固的天地。

      谢桉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抬手轻轻触碰着自己依旧残留着灼热触感的嘴唇,心乱如麻。

      城墙下的阴影里,裴观野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城墙上那个清瘦的身影。

      月光为谢桉镀上了一层银边,让他看起来既脆弱又坚韧。裴观野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第二日,禹州,平阳县。

      晨光熹微,洒在刚刚经历劫难、正缓慢恢复生机的城池上。城门内外,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许多人的眼中还残留着失去亲人的悲痛,但当那支即将启程的队伍出现时,人群中响起了压抑的啜泣和高高低低的呼唤。

      “谢大人!”

      “楚将军!”

      “一路平安啊!”

      “多谢大人活命之恩!”

      粗糙的手捧着舍不得吃的鸡蛋、晒干的菜蔬,甚至只是几个温热的杂面饼子,拼命想塞到队伍中的兵士手里。

      一位白发老妪颤巍巍地跪在道旁,朝着谢桉马车方向连连叩首,老泪纵横。

      谢桉立于马车旁,看着眼前这自发聚集起来送行的人潮,看着那一张张质朴而真诚的脸,

      连日来因清算、因阴谋而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暖石,泛起层层涟漪。他抬手,郑重地向四方百姓揖了一礼。

      裴观野骑在马上,玄甲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他目光扫过人群,神色依旧冷峻,但紧握缰绳的手微微松了些许。

      民心所向,便是最大的底气。

      队伍在百姓依依不舍的目光和祝福中,缓缓驶离了平阳城,向着北方,踏上了归途。

      数日后,并州地界,连云峡。

      秋风肃杀,卷着枯叶与沙石,灌入这条地势险要的峡谷。两侧山崖陡峭,如同巨神劈凿,投下大片令人窒息的阴影。

      谢桉与裴观野率领的百余人队伍,刚行至峡谷中段,异变陡生!

      没有预兆,没有喊杀声,只有无数破空尖啸撕裂了寂静!

      密集的箭矢如同死亡的蝗群,从两侧山崖的每一个缝隙、每一块巨石后暴射而出!

      那不是偷袭,是覆盖式的、毫不留情的饱和打击!箭矢力道惊人,破空之声凄厉,显然是军中专用的强弓劲弩!

      “敌袭!举盾!护住大人!”裴观野的厉喝在箭雨破空声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警惕。

      训练有素的玄甲亲卫瞬间反应,举起随身圆盾,迅速收缩阵型,将谢桉的马车护在中心。

      然而,箭矢太过密集,力道太大,不断有盾牌被射穿,木屑飞溅,有士兵中箭倒下,发出短促的惨嚎,鲜血瞬间在干燥的土地上洇开。

      “这不是截杀,是剿灭!”谢桉在颠簸的马车中心脏骤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如此大规模、如此明目张胆地动用□□,太子萧珩,已经撕下了最后一点伪装!

      他就是要让他们彻底消失在这条峡谷里,死无对证!

      第一波箭雨稍歇,不给任何喘息之机,两侧山崖上响起沉闷如雷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无数身着统一制式皮甲、手持利刃的“山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下!

      他们行动有序,配合默契,眼神凶悍冰冷,哪里是乌合之众,分明是经过严格训练、见惯了血火的精锐私兵,甚至可能就是脱下军装的兵卒!

      “结阵!迎敌!”裴观野已拔出长刀,玄色披风在秋风中猎猎狂舞,他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率先如猛虎般冲入敌群!

      刀光如匹练,卷起一片血雨腥风,所过之处,残肢断臂飞起,试图阻挡的敌人如同草芥般被收割。他必须为队伍撕开一道求生的口子!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

      对方人数数倍于己,装备精良,悍不畏死。

      玄甲亲卫虽个个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但在如此悬殊的兵力与绝对的地形劣势下,也只能苦苦支撑,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道不断被冲击、不断崩溃又重组防线。

      谢桉也已持剑在手,与几名亲卫并肩作战。他的剑法轻灵狠辣,专攻要害,但在这种硬碰硬、毫无花巧的混战中,也显得格外吃力,每一次格挡都震得手臂发麻。

      他看到身边熟悉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鲜血泼洒在黄土地上,触目惊心,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

      裴观野如同疯魔的战神,几乎完全放弃了防守,长刀只攻不守,浑身浴血,玄甲上沾满了粘稠的暗红。

      他死死护在谢桉侧前方,将最猛烈的攻击尽数挡下。

      一名敌将瞅准空当,长枪如同毒蛇般直刺裴观野后心,谢桉目眦欲裂,想也不想便挺剑格挡,“铛”的一声巨响,虎口崩裂,长剑几乎脱手!

      裴观野回身一刀以更狂暴的气势将那敌将连人带枪劈飞,看向谢桉的眼神带着未散的血丝与一丝后怕的暴怒:“退后!别添乱!”

      他吼着,手臂上一道被枪尖划开的伤口正缓缓渗血,混着尘土。

      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峡谷内的尸体层层堆积,鲜血浸透了泥土,吸引来盘旋的乌鸦。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垂死的怒吼声交织成一片地狱绘卷。

      当裴观野将最后一名疯狂冲到他面前的“山匪”头目斩于剑下时,他拄着刀,微微喘息着,额角有汗珠混着血水滑落。

      他左臂那道伤口因持续发力而微微绽开,血渍范围扩大了些,但他此刻无暇顾及。

      整个峡谷,骤然陷入一种死寂,只剩下寒风卷着浓重血腥味呼啸而过的声音。

      谢桉环顾四周,身体因脱力和目睹惨状而产生的悲愤而微微颤抖。原本百余人的精悍队伍,此刻连同他和裴观野在内,只剩下七人!

      残阳如血,将归来队伍的身影拉得斜长,却照不亮他们满身的狼藉。

      每一个人都带着伤,刀痕、箭创遍布躯体,凝固的暗红与新鲜的血污在破碎的衣衫上层层交叠,几乎看不出原本服色。

      他们步履蹒跚,踩出的每一个脚印都浸着血水,□□得如同破损的风箱,眼神里是耗尽所有力气后的空洞与尚未散尽的杀伐之气——俨然是从尸山血海中生生爬出来的残兵。

      而队伍中间,那几辆本该装载着关键证据与文书的车辆,已彻底沦为焦黑扭曲的残骸。卷宗、账册、密信……所有可能指向幕后元凶的纸张,或被烈焰吞噬,化作一地灰烬随风飘散;

      或被蛮力撕碎,混杂着泥浆与血水,零落满地。康云真与其他几名关键人证,已成了倒在血泊中、再无声息的尸体。

      现场一片死寂的狼藉,唯有尚未燃尽的余烬在风中明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在为这场惨烈的截杀做着最后的注脚。

      虽全歼来敌,却是惨胜,付出了几乎无法承受的代价。

      裴观野强压下喘息,声音因消耗而沙哑:“此地不宜久留!立刻清理痕迹,带上能用的,走!”

      谢桉闭上眼,深深吸入一口混杂着血腥与硝烟的冰冷空气。

      再睁眼时,那双总是清冷的桃花眼里,最后一丝温度也已褪尽,只剩下冰封般的决绝与彻骨的寒意。

      萧珩这是彻底撕破脸了,连最后的遮掩都不要了!

      动用这般规模的死士,在官道上公然截杀钦差卫队,这已不是阴谋,而是明火执仗的叛杀!演都不演了!

      那么,那几封送往京城的八百里加急奏报,定然早已被东宫势力在半途截下。

      恐怕此刻,那被篡改、被扭曲的“罪证”,已然呈递御前,成了构陷他谢桉“赈灾不力、激起民变、畏罪潜逃”甚至“勾结外邦”的催命符!

      暮色如铁,沉沉压下。

      残阳挣扎着泼洒下最后一片猩红,将连云峡内堆积的尸骸、凝固的暗血、断裂的兵刃,都染上了一层凄厉而诡异的光泽,恍如阿鼻地狱。

      仅存的七名护卫,人人带伤,相互搀扶着,踏过黏稠的血泥与同袍冰冷的躯体,踉跄着从这片修罗场中走出。

      他们身后,是死寂的峡谷,是被焚毁的文书车架,是永远沉默的康云真与其他弟兄。

      而他们前方,是茫茫未知的归途,是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

      恐怕从踏出禹州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陷入了萧珩层层叠叠的包围之中。

      谢桉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悲愤与阵阵眩晕,目光扫过身边仅存的、个个带伤的同伴,最后落在裴观野身上。

      裴观野玄甲破损,左臂那道伤口虽已草草包扎,但持续渗出的血迹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而他只是紧抿着唇,眉宇间戾气未散。

      “先去最近的镇子,”谢桉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寻马、治伤,再图后计。”他心中尚存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还能设法将连云峡和禹州的真相递往京城。

      众人沉默点头,沿着荒僻难行的小路,借着渐浓的夜色掩护,艰难跋涉。

      直到月上中天,才远远望见一处小镇稀疏的灯火轮廓。

      为防不测,裴观野指派了那名伤势最轻、行动尚算便利的亲卫,令他先行潜入查探,并设法购买马匹和伤药。

      其余六人则隐匿在镇外一片萧瑟的枯树林中,焦灼等待。夜风穿过光秃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谢桉背靠着一棵虬结的老树,疲惫地合上眼,连日奔波的劳顿与连云峡的惨烈景象交替冲击着他的神经,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随着时间流逝,如同藤蔓般越缠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枯枝被踩断的细微声响让所有人瞬间警觉。

      那名亲卫回来了,脚步仓惶,手中没有预想中的马匹和药物,只有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

      “大人!将军!大、大事不好!”亲卫的声音因惊惧而变调,双手颤抖地将那张纸呈上。

      裴观野一把夺过,借着穿过枝叶的惨淡月光,与立刻凑近的谢桉一同看去。

      只一眼,两人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赫然是一张海捕文书告示!

      其上绘着他们二人的画像,笔触虽略显粗陋,但眉眼神情特征抓得极准!画像旁的文字更是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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