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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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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二十年冬
盛京白雪皑皑,皇宫内鲜血染红了玉阶,风声肆意游走在三宫六院,卷起一片血腥味,大雪如鹅毛般飘落,大国师被丢在应天殿广场前,身上绣着金线的衣袍染上了血色,不知是被冷的还是吓得,他蜷缩在层叠的尸体旁哆嗦着
齐吾素手执剑,寒光映射着大国师苍白的脸,他的剑从大国师的额头一路划过他衣袍上的金线,齐吾偏头,话语中没有一丝温度
“把你刚刚的话,在群臣面前,再重复一遍”
诸臣跪在阶下,即使是大雪纷飞,膝盖早已僵硬,却没有一个人敢动,鲁王的尸体还横亘在他们面前,姜贵妃护着七皇子站在廊下,俯视着下面的众人
“齐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大国师跪在齐吾面前不住的磕头,形容狼狈
齐吾没心情和他虚与委蛇,剑尖停留在大国师眉心,蹙着眉头,很不耐烦“再不说,某现在就送你去见先帝!”
明明是冬日,大国师像是要被冷汗浸湿,他涕泪横流,早已没了半分平日里道骨仙风的模样“新朝气数将近,鲁王才是天命之人!”
呲——
大国师的惊恐定格在脸上,剑锋没入他的皮肉,惊动檐上的乌鸦,温热的鲜血溅在齐吾的衣角
“妖言惑众,当诛!”他执剑,朝着廊下的姜贵妃跪下“某——恭请太后,陛下万安,乾朝千秋万代!”
他的声音传遍广场的每一角,诸臣俯首
“臣等恭请太后,陛下万安,乾朝千秋万代”
新帝登基,齐吾被尊为帝师,加封正一品辅国公,十五岁的七皇子慕酌登基为帝,姜贵妃尊为太后垂帘听政,齐吾为辅政大臣
一时间,帝师府成为盛京新贵,门庭若市
姜府
少女坐在窗前,在绣架前玉手拿着针线,不一会儿,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便在嫁衣上振翅欲飞
“小姐的嫁衣绣的真漂亮”侍女朱颜在一旁捧着一盅燕窝雪梨汤“其实太后本来已经吩咐了宫内的司制房为小姐制作嫁衣小姐为何还要自己绣嫁衣呢?”
姜若桃脸上浮出一抹红霞,不好意思的睨了一眼朱颜“你懂什么,民间传说,穿上自己织的嫁衣嫁予夫君,日后定会夫妻和顺,相敬如宾”
朱颜看着羞涩的姜若桃,忧心忡忡“小姐日后可是要入主中宫的人,太后娘娘不是教导小姐……”
姜若桃抬手,打断朱颜的话
自小姜若桃就被太后带在身边培养,作为定国公府这一脉最出色的嫡女,定国公府更是把姜若桃当做未来皇后培养
她放下针线,细听着屋外的动静,随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玉垂扇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晃,在耳边如细雨清泠,她的目光敏锐的捕捉到廊角那一抹粉色的衣裙,唇边漾过冷笑“三妹妹近日还在偷偷练舞吗?”
“是的”朱颜走进,在她的耳边道“据说二夫人还找了朝云坊的头牌烟娘偷偷入府呢”
朝云坊是盛京有名的歌舞坊,烟娘更是很多达官贵人一掷千金都难见一面的头牌,不仅有着一副好歌喉,更重要的是舞蹈一绝
二房本是庶支不得重用,可是二夫人杨氏是个有野心的,她的女儿姜若棠比姜若桃小两岁,自从及笄之后,便一直有意无意的和姜若桃比,姜若桃知道他们在图谋什么
“哦~那我们就帮她一把,如今陛下后宫空悬,姜若棠不是想入宫吗,那我们不妨帮他一把”姜若桃冷笑
“小姐,您这是想……”朱颜脸色一变,连忙劝解“您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若三小姐入宫,您不是凭添一个对手吗?”
姜若桃没有回答朱颜这个问题,只是说道“别忘了,当初陛下五年前性命垂危,是二伯母率先找到了名医引荐给姑母,治好了陛下的病”
五年前,彼时还是七皇子的慕酌,被废妃陆氏下了奇毒,性命垂危,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是杨氏引荐了神医治好了七皇子的病
此后二房一脉便走入太后的视线,姜若棠进宫的次数也变多了
“姑母若是顾念着亲情,早就死在了八年前的那场宫斗中,如今父亲受伤,早已不能上战场,咱们大房势微,二房的姜临渊在战场上崭露头角,若是大哥还活着……”
姜若桃想起早死的大哥,心头就泛起悲伤,朱颜安慰他“小姐节哀 世子在天有灵,定不愿想看见小姐如此伤怀”
杨氏将一支海棠金钗斜插在姜若棠发间,衬的姜若棠更加清丽,杨氏满意的看着铜镜中的姜若棠道“娘的棠儿真是国色天香,一点也不输给那个姜若桃”
姜若棠骄傲的昂起下巴,手搭上杨氏的手,眸中满是志在必得“那是,女儿一定在迎春宴上艳压群芳,争个皇后之位回来”
杨氏摸着女儿的头发,满是疼爱“好,这是才娘的好女儿,也不枉你姨母如此牺牲为你铺路”
“嘘!”姜若棠谨慎的看了看窗外,压低声音“娘,此话以后可不要说了,若是让太后知道您和姨母的关系,那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杨氏这才回过神,也暗自懊恼,她们母女机关算尽才到了如今的地步,可不能功亏一篑
慈宁宫
姜太后在兰絮的搀扶下,从蒲团上起身,一旁的宫女连忙把燃着檀香的香炉端出去倒掉,换上更宁心静气的沉榆香
“太后,云州上供的寿云芝已经送去太医院了,只不过”兰絮皱着眉头“只不过这次因为云州干旱,上供的寿云芝只够陛下一人使用”
五年前,虽然慕元赫的毒解了,但是留下的后遗症是必须每年服用寿云芝调理身体,故此每年云州都会上供寿云芝
“呵”姜太后冷笑“什么干旱,不过是有些人挑弄的借口罢了”
兰絮不敢多言,只是为姜太后添上一杯新茶“杨夫人母家进贡的太平猴魁,太后尝尝”
茶叶在水里舒展,茶色清亮,香味袅袅上升,和沉榆香一起交织在慈宁宫上方,姜太后的赤金宝石簪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晃的兰絮眼花,兰絮端着茶壶的手一抖,姜太后瞥了她一眼
兰絮惶恐的跪下请罪“太后恕罪”
“兰絮啊,你跟着哀家有十年了吧”姜太后端起茶杯,吹去浮沫
“是……奴婢是在乾元十年拨来伺候太后娘娘的,当时,奴婢是顶替奴婢的姐姐兰因……”兰絮跪在地上,热茶水自她的头顶浇下,烫的她浑身发抖,茶水滴滴答答顺着她的衣服滴落,姜太后抬手,一旁的宫女把窗户打开,一阵冷风吹过,兰絮额头贴地,声音都染上哭腔“奴婢知错,请太后恕罪”
姜太后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蝼蚁“糊涂东西那杨氏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帮助她来讨好哀家?”
兰絮没想到一下就被姜太后看出来了,仅存的侥幸心理也在姜太后的威压下变成了恐惧
“啪!”
兰絮的脸上浮现一个鲜红的巴掌映,何嬷嬷站在姜太后身边,皮笑肉不笑“兰絮姑娘,太后娘娘念及您这些年辛苦伺候的功劳,特赐您弟弟去了北疆历练,日后若是能博个功名,也是为您添彩不是”
兰絮心如死灰,北疆那地方,几乎是有去无回,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哭喊着“太后,求太后恕罪,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才做相互错事帮着那杨氏窥伺太后心意,求太后看在奴婢和姐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过奴婢弟弟”
兰絮被拖下去时,哭声都被冷风卷得碎了。姜太后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窗外宫墙上那株枯槁的梅树上,良久,才缓缓道:“去查,二房还有多少事是哀家不知道的”
她可以放任二房崛起,二房有野心是好事,但是那个杨氏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手伸到慈宁宫来,真当这后宫是她杨氏的掌中之物了吗?
野心太大,便是引火烧身
“不必了”
齐吾站在门外,朝姜太后行了一礼,一旁的太监面露难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太后饶命,奴才实在是拦不住帝师大人”
姜太后挥挥手,看着齐吾手上拿着的金丝楠木盒子,心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都退下吧”
待宫人尽数退去,殿内只剩他们二人。齐吾上前一步,将木匣呈上:“太后,这是某查到的,关于定国公府二房贪墨云州寿云芝,以及暗中勾结朝臣的证据。”
姜太后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叠叠的账目与信件。账目明细清晰,记录着二房如何截留寿云芝,转手倒卖牟利
姜太后暗道一句杨氏这个蠢货,她欣赏杨氏的野心,但是对于她的愚蠢实在不敢苟同,做也不知道做的干净点,尾巴不扫干净,还被抓住了把柄
“齐卿,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姜太后的声音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盘根错节的阴谋,竟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齐吾垂眸,语气恭敬却坚定:“某知道。这不仅是贪墨,更是动摇国本,觊觎皇权。”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剑,“而且,某还查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是关于冷宫废妃陆氏的,太后应该不想知道……”
“放肆!”姜太后拍桌,指着齐吾咬牙切齿“当年的事情先帝一有定论,齐卿可知你在说什么?”
“太后娘娘何必如此激动呢?”齐吾拿起手绢,捂在唇边轻咳了几声,唇色更白了,看起来下一瞬就要故去一样“听说当年太后娘娘以身试药,这些年的寿云芝一半给陛下用,另一半……则是借上供之名给了太后娘娘,只是某很好奇,既然当年太后娘娘一番拳拳爱子之心,今时今日,又怎愿接受那稀缺的寿云芝”
姜太后微眯着眼,指尖因用力而掐进掌心,渗出细密的血珠。她死死盯着齐吾,良久,才缓缓勾起唇角,那笑意冰冷刺骨:“齐卿好本事,竟查到了哀家头上。”
齐吾躬身,不卑不亢:“某只是为乾元的江山,为陛下的安危。”
“为了江山?为了陛下?”姜太后缓缓坐下,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指尖摩挲着杯沿,“齐卿就不怕,查得太深,会引火烧身?”
“某职责所在,不敢顾惜自身。”
姜太后看着窗外的天色,乌云沉沉“变天了,齐卿,还是早点回去吧,雪天路滑,莫要走错道”
齐吾真起身朝太后行了一礼
“多谢太后关怀,某日夜所思所想,无不是关于陛下安康,乾朝昌盛”他把一枚玉印放在桌上,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杨”字,然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