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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病痛里的暖意与星夜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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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病痛里的暖意与星夜约定
我和腾逸早把周日的羽毛球局刻在了心上——前一晚我蹲在台灯下,把那副橘红色球拍擦得发亮,连缠在拍线上的旧羽毛都一根根捻掉,还偷偷跟自己较劲:这次非要赢他两局,不然就赖着不让他骑车带我回家。可后半夜刚翻个身,右耳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有只小虫子叼着细针在耳道里扎,疼得我“嘶”地倒抽冷气,攥着床单的手指都泛了白。
我摸黑敲妈妈房门时,她刚被吵醒的声音还带着迷糊,却立刻摸出抽屉里的手电筒,光束凑到我耳边时,她的呼吸顿了顿:“没见红肿啊,先吃片止痛片,明早一早就去医院。”她倒热水的搪瓷杯撞在桌面,“当啷”一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我喝了药后蜷回被窝,疼得根本睡不着,睁着眼数窗外的蝉鸣,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眯了会儿。
第二天晨光刚漫过窗棂,妈妈就推着“飞鸽牌”自行车带我往医院赶,车前竹篮里塞着我的病历本——淡蓝色封皮上贴的小学照片,辫子歪歪扭扭的,是三年级爸爸特意带我去照相馆拍的。幸好姨妈在挂号处工作,看见我们就从窗口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张刚撕的号:“快,张医生今天在,他治耳朵最拿手,我领你们过去。”
诊室里,张医生用反光镜照了照我的耳朵,眉头立刻皱起来:“急性中耳炎,都化脓了,得马上用双氧水清洗引流,再拖要影响听力。”护士递来药水时,我攥着妈妈的手越来越紧,冰凉的药水刚滴进耳道,一阵灼热就顺着耳廓蔓延开,我忍不住“哇”地哭出声,眼泪砸在妈妈的手背上。妈妈的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拍着,声音发颤:“忍忍,艾莉最乖了,洗完就不疼了。”侧过脸让脓水顺着棉棒流出来时,我盯着诊疗盘里泛黄的液体,心里慌得发空——要是听不见了怎么办?以后再也听不见腾逸喊我名字、听不见姐姐随身听里邓丽君的歌了怎么办?
清洗完又扎了吊瓶,这是我第一次输液,冰凉的针头戳进手背时,我别过头盯着天花板的吊扇。妈妈坐在旁边剥橘子糖,糖纸“沙沙”响:“输完液就好了,你姨妈说张医生治好过好多人。”我含着糖,甜意压不住心里的急——腾逸肯定在羽毛球馆等我,他会不会以为我故意失约?可我们连个传信的办法都没有,只能靠每周的约定见面,我连句解释都没法捎给他。
快到中午时,妈妈正琢磨着怎么带我回家,裤兜里的传呼机突然响了,是高三住校的哥哥艾青发来的:“妈,我跟学校请假了,这就骑车去医院接你们,艾莉中耳炎不能吹风。”半小时后,艾青就出现在医院门口,车把上挂着两个巷口王记的肉包子,还冒着热气。他把包子递给我时,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耳朵,动作放得极轻,平时总吊儿郎当的人,此刻眼神里满是认真。可到了晚上,右耳突然“嗡”的一声,世界瞬间只剩左边的声音——妈妈在厨房洗碗的“哗啦”声、艾青临时借的《灌篮高手》漫画翻页的“沙沙”声,全从左耳钻进来,右耳只剩一片死寂。我坐在床边哭,妈妈抱着我,肩膀也在抖:“明天再去医院,肯定能好的,别害怕,有妈呢。”
接下来五天,我每天都去输液。妈妈会把小米粥熬得稠稠的,用勺子喂我——怕我扎针的手不方便;艾青每天放学都从学校赶过来,把抄好的笔记递给我,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没漏,临走前还总不忘叮嘱:“有不会的题记下来,我周末回来教你。”直到第六天早上,我醒来时突然听见窗外的蝉鸣,细微的声响从右耳钻进来,像道光照进心里。我蹦下床喊妈妈:“我听见了!妈,我能听见蝉叫了!”妈妈跑进来,在我右耳边拍手,我笑着点头,眼泪又掉下来——这次是高兴的,是松了口气的。
周一回到学校,刚进宿舍楼就撞见李老师。她手里攥着个笔记本,快步走过来:“艾莉,身体好点没?这几天的笔记我让静怡整理好了,不会的随时来找我。”她的手轻轻搭在我肩上,掌心的温度很暖。静怡也跑过来,手里塞给我个苹果:“你可算来了!我天天跟老师问你情况,这苹果我妈给我带的,甜着呢。”她拉着我的手,眼睛亮晶晶的,旁边李玉玲也凑过来:“数学老师上周还说,你上次作业写得最整齐,让我们跟你学!”我握着笔记本和苹果,心里暖融融的——原来有这么多人惦记着我。
很快到了周末,我刚走出校门,就看见腾逸站在香樟树下,手里还拎着那副羽毛球拍,浅灰色衬衫被风掀着边角。我慢慢走过去,想到上次失约的事,脸颊有点发烫。他盯着我,眼神里有委屈,还有点后怕,看得我心里发慌。走到他身边,我小声说:“我们先走吧,保安大爷在看呢。”
可他却没动,反而往前凑了凑,声音带着点颤:“让他们看呗,有什么好看的?我就想知道,你上次为什么失约?出什么事了不能告诉我吗?我在羽毛球馆等了你一上午,从天亮等到中午,后来去学校问,才知道你请假了,这几天我连觉都没睡好。”
我鼻子一酸,把耳朵凑到他面前:“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上次突然得了急性中耳炎,耳朵都听不见了,每天输液,我怕自己以后再也听不见,急得不行,也没顾上联系你……”
没等我说完,他就伸手捂住我的嘴,手指带着点凉:“对不起艾莉,是我错怪你了,你肯定受了不少苦吧?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他的声音软下来,轻轻碰了碰我的耳朵,动作小心翼翼的。我笑着扒开他的手:“没事啦,你看我现在好好的,还能听你教英语呢。”
我们很快就和好了,我跳上他的二八大杠,手轻轻搂着他的腰——车座上还套着我织的粉色毛线套,上面绣的小太阳被风吹得晃。坚硬的柏油路在车轮下“沙沙”响,清新的风裹着桂花香吹过来,天边的夕阳慢慢沉下去,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我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背上,心里满是属于我们的小快乐。
晚上吃完饭,我跟妈妈说要去找静怡补习功课。妈妈立刻催我:“那快去吧!要是回来晚了,就给艾青打电话,让他从学校绕路接你。”我连忙摆手:“不用啦,静怡哥哥会送我。”妈妈点点头:“那也行,千万别一个人走夜路。”我笑着跑出家门,心里藏着小秘密——找静怡是借口,我真正想找的,是腾逸。
他带我去了灯光球场,这里的灯亮得很,我们找了个石凳坐下,他拿出《新概念英语》教我读单词,我给他递妈妈做的饼干。偶尔有打球的人跑过,传来篮球砸在铁篮筐上的“哐当”声,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直到球场熄灯,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初秋的夜晚很舒服,凉丝丝的风像流水一样,吹走了白天的热闹和烦躁,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我们在巷口的梧桐树下停下,背靠着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忽然,一颗流星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银色尾巴,在天际留下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慢慢消失在远方的汉江上空。我们都看呆了,他轻轻握住我的手:“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看更多流星。”我点点头,心里甜丝丝的——原来生病的苦,会被这样的温暖慢慢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