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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刑讯 ...
五月中旬。
京城已然入了夏,雨前的夜晚闷热无风,天际偶有电光隐现,远雷阵阵低鸣。
宁福轻叩房门:“真人,外头有人求见。”
谢砚冰与萧琮凑在一起,正读着沈世宜的回信,闻声相视一眼。
这般时辰,又逢暴雨将至,会是谁?
萧琮率先发问:“来人是谁?”
宁福听出是他问话,略一迟疑,答道:“是阮公子。”
谢砚冰即刻说:“快请进来。”
少顷,阮思齐推门入内,带进一股湿热的风。
他热得满头是汗,径自走到桌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仰头一气饮尽,长长舒了口气。
便听谢砚冰问:“来得这么着急,是有要事?”
阮思齐转过头,见谢砚冰这么热还要同萧琮挤在一处,且只顾着用小扇子给萧琮扇着风,丝毫没想起自己,愤愤瞪了他一眼,目光突然定在萧琮腰间,嘶地吸了口气。
萧琮不解,问:“阮公子,可是天气太热,身子不适?”
见两人齐齐望着自己,阮思齐眼神闪躲,抽了腰间装饰用的扇子用力地摇着,含糊其辞道:“没什么。吕叔和苏姨应该很快就到了,你们等会儿就知道了。”
谢砚冰眼皮微微一跳,不再追问。
不过片刻,后院传来些许响动,吕元昌与苏流云也走了进来。
小圆桌旁没了坐的地方,萧琮先一步起身为二人搬了绣墩。苏流云与吕元昌的目光同样在萧琮腰间的玉环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又移开,朝他道了谢便落座。
两人坐下后却闷声不说话,互相交换着眼神。
谢砚冰替两人斟了茶,问:“吕叔、苏姨深夜前来,不会只是来讨杯茶水喝吧?”
两位长辈闻言又对峙了会,最终苏流云先开了口。
“我先说吧,今日原是要给你送份礼。”
“嗯?”
“许妃生产前后,京中数户人家遭灭门,始终找不到活口。前日我重查碧珠父母旧宅,虽无收获,却撞见个人。”
她顿了顿,续道:“那人自称是其中一户的长子,当年弟媳临产,他为贴补家计外出做工,归来时全家已葬身火海。“
“他也在暗中查访此案,见我鬼祟,还同我动了手。后来知我并非官府中人,目标一致,才将内情和盘托出。”
“据他所说,在他弟媳生产前,便有人找上门,言明若生下男婴,愿出高价买下。那时他家刚修了新宅,正缺钱银,来人出手阔绰,弟媳夫妇想着年轻,日后还能再生,便收了定金应下,后来果然生下男婴,当夜就有人抱来个女婴,换走男婴,并付清了尾款。”
“他弟弟立刻写信叫他回去,说家中宽裕了,叫他回去享福。可他赶回去,只看到一片废墟,心知许是婴儿之事招来灭顶之灾,便隐姓埋名躲藏起来,暗中查访至今。”
她取出名册:“我核对过顾博士给的卷宗,当年案卷记载这家烧死了七口——父母、弟弟同弟媳、他自己的妻儿,还有个新生女婴,和他对了,籍贯名姓皆对得上,他手中也还保留着当年他弟弟报喜、提及此事的家书。”
“如今他在官府的簿子上已是个‘死人’,心中积怨多年,愿在必要时出面作证。”
室内一时静极,只闻窗外隐隐雷声。
这着实是份好礼。
虽不足以作为铁证,但事涉皇嗣血脉,只要能在皇帝心中种下疑根,何婕妤再从旁稍加推动,加上许妃这一精神即将崩溃的人证,一旦事发,足以动摇秦检根基。
只是冯云淳仍掌着禁军,难保不会狗急跳墙,为求稳妥,还需等沈世宜万事俱备方可发动。
谢砚冰思忖片刻,说:“事关重大,需从长计议,还请苏姨转告他,再稍等些时日。”
苏流云点头,与吕元昌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又沉默下去。
谢砚冰无奈道:“吕叔也还有事情未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肯告诉我,非要我来猜么?”
吕元昌的手抬起又放下,几番犹豫,终是探入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物事。
***
一月前,蜀州。
暮春的山城依然凉爽,穿着粗布衣衫的商人牵着驮马,沿着崎岖山路走进山下的小镇。
"收山货——灵芝、皮毛、野菌子都收——"
叫卖声在小镇里格外清晰。这个自称姓陈的商人操着京城口音,出手也颇为大方,不出几日,便与镇上的老猎户、采药人都熟络起来。
酒酣耳热时,有人提起镇西头的赵家。
“要说赵家,二十年前可是出过人物的!中了武举,在京城当过千户,风光得很。可惜啊……”
商人顺着话头打听,待寻到赵千户时,老人正蜷在院中石阶上打盹,须发花白,衣衫褴褛,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千户的威风。
“老丈,”商人蹲下身,温声问道,“收山货,您可有什么门路?”
赵千户醉眼朦胧地瞥他一眼,嗤笑一声,又闭上眼。
商人也不恼,次日提了两坛烈酒登门。
赵千户只顾闷头喝酒,一言不发,商人便自顾自说着沿途见闻。
如此连续五六日,酒喝了不少,话却仍不多。
一日雨后,商人又带了酒菜来。赵千户难得清醒些,望着院中积水的洼地,忽然问:“你是京城来的?”
“是,”商人应道,在他身旁石阶坐下,“做些南北杂货的小本生意。”
赵千户浑浊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低下头去:“京城……永兴街那家‘陈记’干果铺,还在么?”
商人摇头:“早不在了,听说东家犯了事,铺子抄没,快十年了。”
“哦。”赵千户沉默一会儿,又问,“那西城‘醉仙楼’的秋露白呢?”
“酒还在,楼也还在,只是换了三回东家,味儿早不是老味儿了。”商人替他斟满酒,感慨道,“这年头,没点过硬的关系,在京城哪儿站得住脚?今日开张,明日说不定就得关门,我就是混不下去,才跑到这山旮旯里挣点辛苦钱。”
赵千户握着酒碗的手指紧了紧:“锦衣卫还在吗?”
“锦衣卫?”商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老丈,那是老皇历啦!魏太后一薨,锦衣卫就被裁撤并进西厂了,如今全是那些没根的东西当家,冤死的人还少么?这世道……”
赵千户仰头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哑声道:“是,向来如此。”
商人又问:“听镇上人说,老丈您年轻在京城锦衣卫当过差?”
赵千户盯着碗中晃动的酒液,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补了一句:“老早了,二十几年前……那会儿,还不是这个皇帝。”
商人顺着他的话,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二十几年前那桩大案,老丈是不是也在里头办过差?我听人说里头有冤情,不知是真是假。”
“哐当”一声,赵千户手中的酒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片。他站起身,醉意全无,脸色煞白地盯着商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商人忙道:“随口一问,老丈莫怪。”
赵千户再不同他交谈,转身踉跄着回了屋,“砰”地关上门。
商人立在院中,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轻轻叹了口气。
又三日后,商人收足山货离开蜀州,行至一处山道,忽听身后有人呼喊,回头见个半大少年气喘吁吁追来,将一个油布包裹塞进他手里:“叔爷让给的,说是求个心安。”
……
“事情便是如此了,”吕元昌将此事说完,深深叹了口气,“这里头的东西……哎,小先生,要不还是别看了。”
谢砚冰没理会他的劝阻,仍固执地解开系绳。
泛黄的纸页展开,几点深褐色的斑晕在字里行间,墨迹深浅不一、字迹潦草,并非正式的审讯卷宗,更像是刑吏随手记下的草稿,留待后续整理。
「冬月廿三
原参知政事柳喻,拒不认罪。拶指、鞭笞,昏厥三次,泼醒。问《新治策》是否意图动摇国本,只答‘为民请命,何罪之有’。旁批:骨头甚硬。
……
冬月廿六
原太傅谢执中,拒不认罪。绝食三日,水米不进,以谢氏全族性命相胁未果,怒斥‘构陷忠良,尔等枉为人臣’,气息奄奄。旁批:老匹夫,命不久矣。
原户部主事席逍,已画押。惧刑,愿指认柳喻“结党”。令其详述“党羽”名单,所述之人皆已记录在案,无新获。按律杖责八十,气绝于庭前。旁批:废物。
另:于谢氏别院中寻得焚毁男尸一具,疑为谢执中次子谢知白。
……
冬月三十
柳喻,拒不认罪。烙刑,胸背皆毁。问同党,答‘天下渴求清明者,皆我同党’。
谢执中,闻柳喻惨状,气血攻心,中风不语,太医施针,暂留性命。
谢执中长女谢韫辉,去其钗簪,掌嘴二十,仍无供。令观柳喻受刑,昏死,未获供词。
谢执中幼女谢思薇,稚龄女童,惊惧啼哭不止,诱其指认亲长谋逆,许以活命。未用重刑,然惊吓过度,当夜高热呓语。
……
腊月初五
门房谢福、仆妇张氏等七人,皆言“不知情”。各杖五十,两人当场毙命。
婢女春桃画押,指认曾见柳喻与谢执中深夜密谈,依律杖三十。
谢韫辉,拒不画押,绝食求死。旁批:已交由武靖侯另行处置。
谢思薇,病殁。
……
腊月初六
柳喻,人已不成形。以谢韫辉及谢思薇性命相胁,终得反应,目眦尽裂,血泪横流。旁批:仍不画押,奈何?
谢执中,病榻前宣读其“罪状”,强按手印。病殁。
……
腊月初七
柳喻,死于狱中。旁批:报畏罪自尽。
……
腊月初九
谢韫辉,尸身由武靖侯交还,言病殁。
腊月十一
谢柳一案,罪证确凿,业已审定。上命:着即照此结案,勿再延宕。
腊月十三
罪臣柳喻、谢执中已伏法,余者或斩或流,女眷没入教坊。案结。」
二十年前的严寒透纸而来,将他拖回那个漫无尽头的冬日,鼻腔里充斥起腥甜的气味,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攀爬,死死扼住了心脏。
惨白电光如巨斧劈开夜幕,将纸上墨迹照得愈发狰狞。巨雷紧随其后悍然而落,滂沱暴雨如天河倾泻,疯狂捶打着屋檐窗棂,仿佛想洗净纸上淋漓血污,最终只徒劳地汇成一片悲鸣。
萧琮在谢砚冰身旁同他一道逐字读下,眼神逐渐冷凝,呼吸也渐渐粗重。
紧接着,他感到身边人猛地一颤,单薄肩背失控地战栗起来,侧头便见谢砚冰额际冷汗涔涔,顷刻间浸湿了鬓角碎发,面色褪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唇紧紧抿着。
“漱玉!”
“小先生!”
萧琮下意识伸臂将他整个揽入怀中,一手稳稳托住后心,另一手覆上他冰凉汗湿的手背,用自己温热的掌心紧紧包裹住颤抖的手指。
吕元昌几人来之前已经看过这份手稿,见他如此情状,皆是心急如焚,却又无言安慰。
苏流云只能伸手拧吕元昌手臂,压着嗓子说:“我就说不该给他看!”
吕元昌苦笑摇头。
阮思齐忙忙去拧了湿帕子递给萧琮。萧琮接了,轻柔将怀中人面上冷汗拭净,又抚着脊背给他顺气。
谢砚冰又靠着萧琮缓了许久,喉结艰难地滑动,将翻涌的腥甜硬生生咽下。
他撑直身子,说:“我没事了。原件妥善封存,抄录一份密送沈将军保管,另再抄录一份交给顾博士。”
“……切勿让师伯看见。”
他说罢,自己却先极轻、极涩地笑了一声。
这叮嘱有何意义?她亲身经历过那场浩劫,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内情。
好在先生没有看见。
可是先生再也看不见。
雨仍不知疲倦地下着。
谢砚冰简短交代完一切,又脱力般靠在萧琮怀中,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已不剩。
就在此时,房门被重重叩响,宁福惊惶的声音响起。
“真人!不好了!祭天坛被雷劈了!陛下受惊,急召真人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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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作者的碎碎念,想到什么说什么: 1、1v1 HE,受前期清冷(装的)后期病弱+钓系,攻正人君子。 2、人多且杂,配角之间没有固定cp,可以随意吃。 3、本文是作者的第一本小说,节奏还在摸索。 4、全篇大约25-30w,目前已经写完了故事的60%,存稿先逐渐丢上来。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