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锦》南筱悠

2、第 2 章

　　同行第三日傍晚，我们错过了宿头，顾淮提议说知道前方山坳处有一户农家可以借宿。

　　我不疑有他，跟着他偏离了官道。

　　那所谓的「农家」，不过是一处荒废的破落院子。

　　我刚踏进院门，后颈便是一痛，意识模糊前，只看到顾淮那张依旧温文尔雅的脸，和他轻轻掸去袖口灰尘的动作。

　　再醒来时，我已身处一间阴暗潮湿的柴房，手脚被粗糙的麻绳捆绑，嘴里塞着破布。身边还有几个同样被绑来的年轻女子，正低声啜泣。

　　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壮汉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那个「书生」顾淮。

　　「都老实点！」壮汉粗声粗气地吼道，「到了地头，把你们卖去好人家，是你们的造化！谁敢闹事，老子打断她的腿！」

　　顾淮的目光淡淡扫过我们，像是在清点货物，掠过我这件「新品」时，没有丝毫停留。

　　他对着那壮汉说道：「赵老大，这批货色不错，尤其是那个，」

　　他指了指我，「细皮嫩肉，像是好人家的女儿，看紧点，能卖上高价。」

　　赵老大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还是顾先生手段高，专挑这些涉世未深的下手，一骗一个准儿！」

　　他们的话，一字一字扎进我心里。

　　原来所谓的温文尔雅，谈吐不凡，都不过是诱我入彀的饵。

　　愤怒和屈辱瞬间淹没了恐惧，苏家的女儿，可以战死，可以病死，唯独不能像个待宰的羔羊般屈辱地死去！

　　赵老大和顾淮锁门离去后，柴房内的哭声更大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挪动身体，靠向墙壁，借着从木板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开始用藏在袖口的薄刃指环边缘，小心地磨蹭手腕上的绳索。

　　「别白费力气了……」旁边一个声音嘶哑的女子喃喃道，「我们逃不掉的…这里是黑风寨，他们人多势众……」

　　黑风寨？我心中一动。

　　这个名字我似乎听父亲麾下的老将领提起过，是盘踞在江州与临州交界处的一伙悍匪，势力不小，官府几次围剿都未能根除。

　　没想到，他们竟还做这等拐卖人口的勾当。

　　「不试试，怎么知道逃不掉？」我低声回应，手上的动作不停。

　　麻绳很粗，磨起来进度缓慢，指尖被粗糙的纤维划破，火辣辣地疼。

　　「没用的……」那女子依旧绝望，「就算出了这柴房，也出不了这山寨……」

　　「出不了，就闹他个天翻地覆。」我看着她，目光坚定，「难道你们就甘心被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一生尽毁？」

　　我的话让柴房内静了一瞬。片刻后，另一个稍显镇定的声音响起：「这位妹妹，你有办法？」

　　此时，我手腕上的绳索终于「嘣」的一声轻响，松开了。我迅速解开脚上的束缚，扯掉嘴里的破布，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

　　「办法是人想的。」

　　我站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缝隙向外观察。外面有两个持刀的守卫，正靠在墙上打盹。

　　我退回原地，从发髻深处摸出那枚一直藏着的火折子，又捡起地上散落的几根较粗的木柴，掂量了一下。

　　「你们说，我们是先放火制造混乱，还是想办法从这柴房下面挖个洞出去？」

　　那几个女子都被我的话惊呆了，连哭泣都忘了。

　　「放…放火？」

　　「挖洞？」

　　「对。」我蹲下身，借着月光查看地面，「柴房多是泥地，若能找到松动之处，或有希望。若不行，火光一起，山寨必乱，我们或可趁乱寻找机会。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许是我的镇定感染了她们，那个最初绝望的女子也止住了眼泪，另外两个眼神里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光。

　　我们正在低声商议，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快！把那个新来的小娘皮带出来！赵老大要亲自问问话！」一个粗嘎的声音喊道。

　　是冲我来的？我心头一紧，迅速将火折子藏回袖中，把割断的绳索虚虚绕回手脚上，依旧靠在墙边，装作虚弱无力的样子。

　　柴房门被打开，一个满脸麻子的匪徒走了进来，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伸手就来拽我。

　　就是现在！

　　在他抓住我胳膊的瞬间，我猛地发力，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脚下顺势一绊，同时另一只手抽出他腰间的短刀，刀柄狠狠砸在他的后颈上。

　　这一下动作快如闪电，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门口另一个守卫听到动静，刚探头进来，被我掷出的短刀刀鞘精准击中面门，惨叫一声仰面倒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柴房里的其他女子都惊呆了。

　　「待在里面，锁好门！」我低声吩咐一句，捡起守卫的刀，闪身出了柴房，并将门从外面带上。

　　我必须主动出击。赵老大突然要见我，绝非好事。与其被动等待，不如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