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就不配拯救疯批了吗》满陇桂雨

22、幽冥涧底

　　黑影统领带着云念念在魔宫深处穿行，越走越是偏僻阴森。周围的廊柱从精致的雕花玉石逐渐变为粗糙的天然岩壁，空气中弥漫的魔气愈发浓郁精纯，却也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死寂与寒意。光线昏暗，仅凭岩壁上零星镶嵌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矿石照明。
　　云念念紧跟着统领，手心里攥着那块温热的玉牌，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谢无妄让她来这里，自有他的道理。只是这“幽冥涧”的名字，听起来就不像什么祥和之地。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仿佛天然形成的裂缝，如同大地张开的一道漆黑口子。森然寒气从裂缝中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隐约还能听到深处传来水流奔腾的轰鸣。
　　裂缝边缘矗立着两尊形态狰狞、从未见过的魔兽石雕，石雕眼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似乎在审视着每一个靠近者。统领在石雕前停下，取出一枚漆黑的令牌，对着裂缝方向。
　　令牌上幽光一闪，前方看似虚无的空气中泛起涟漪，一道透明的结界无声打开。
　　“下去。”统领的声音在风声中显得有些模糊，“顺着石阶一直走，到底便是幽冥涧。尊上有令，待在涧底，无论发生何事，不得外出。”
　　云念念看着那深不见底、漆黑一片的裂缝，咽了口唾沫。下去？这里面？
　　但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是。”她低应一声，紧了紧衣襟，迈步踏入了结界。
　　结界在她身后合拢，将外界的喧嚣与混乱彻底隔绝。眼前是一条陡峭向下、开凿在岩壁上的狭窄石阶，蜿蜒伸入无尽的黑暗之中。石阶湿滑，布满了青苔，仅靠岩壁上那点可怜的幽蓝微光勉强视物。
　　云念念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浓郁水汽和奇异灵气的空气，小心翼翼地扶着湿冷的岩壁，一步步向下走去。
　　越往下，光线越暗，水声越大，那寒意也愈发刺骨。她不得不运转起微薄的灵力抵御寒气，同时将中级洞察术催动到极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石阶仿佛没有尽头。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带着冰冷的恶意，但每当她凝神望去，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岩壁和永恒的黑暗。偶尔能听到一些细微的、仿佛低语又仿佛哭泣的声音夹杂在水声和风声中，让她毛骨悚然。
　　【警告！检测到环境中存在高浓度幽冥之气及未知残念干扰，宿主精神正在承受压力。建议运转灵力护持心神。】
　　系统的提示让云念念心头一紧。幽冥之气？残念？这地方果然诡异！
　　她不敢怠慢，一边下行，一边努力平复心绪，默念着之前从典籍上看过的、最简单的宁神法诀（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同时将怀中的玉牌贴得更紧。玉牌持续散发的温热，像一盏小小的灯，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与寒冷中，为她提供着唯一的方向和暖意。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云念念的双腿已经酸软不堪，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眼前豁然开朗！
　　她终于走到了石阶的尽头。
　　脚下是一片相对平坦的、由黑色巨石铺就的平台。平台前方，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河水漆黑如墨，奔流不息，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暗河对面，是望不到顶的嶙峋岩壁。
　　而最让云念念震惊的，是这片空间的穹顶和四周的岩壁上，生长着无数散发着幽蓝色、淡紫色、甚至惨绿色微光的奇异苔藓和晶簇，将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仿佛置身于幽冥鬼域。
　　这里就是幽冥涧？
　　空气中弥漫的幽冥之气更加浓郁，那股冰寒直透灵魂。但奇怪的是，在这极致的阴寒之中，云念念却感觉到自己贴身的、收藏着花瓣和布料的布包，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温暖波动。
　　是那些属于阿芜的物品？它们对这里的环境有反应？
　　她正惊疑不定，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滴——检测到特殊环境：幽冥涧。此地为极阴之地，蕴含大量幽冥之气及上古残念，对生灵具有强烈侵蚀性。同时，此地亦是……魂力汇聚与沉淀之所。】
　　魂力汇聚与沉淀之所？云念念心中一动。难道谢无妄把她送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避难，还因为这里的环境，可能对她这个“疑似转世”的魂魄有特殊作用？
　　她走到暗河边，蹲下身，试探着将手靠近那漆黑的河水。一股极其阴寒、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瞬间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吓得她连忙缩回手。
　　这水碰不得！
　　她退回平台中央，找了个相对干燥的石头坐下，环顾四周。这里空无一人，只有永恒的黑暗、轰鸣的水声、以及那光怪陆离的幽光。
　　被独自扔在这样一个地方，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云念念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谢无妄在外面应对强敌，她必须保护好自己，不给他添乱。
　　她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物品：玉牌（温热）、敛息符（完好）、装着花瓣和布料的布包（微热）、还有几块之前省下的糕点。
　　【日常任务刷新：请对目标人物说一句暖心话。任务剩余时间：11时辰59分。】
　　对了，还有每日任务！
　　在这与世隔绝的幽冥涧底，她还能完成任务吗？谢无妄能“听”到吗？
　　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对着空荡荡的、只有水声回荡的洞窟，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尊上，我已到幽冥涧。这里……很安静，您放心。”
　　说完，她紧张地等待着。
　　几秒钟后，怀中的玉牌清晰地、有力地温热了一下，仿佛在回应她。
　　他听到了！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甚至可能隔着结界和混乱的战局，他依然能通过玉牌感知到她的状态，接收到她的信息！
　　这个认知让云念念心中一定，那股被遗弃在绝地的恐慌感消散了大半。
　　她不是一个人。
　　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极其漫长而难熬。云念念不敢乱走，只能待在平台上，靠修炼那点微末的灵力和使用洞察术观察环境来打发时间。她发现，那些岩壁上的发光苔藓和晶簇，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能量，它们的明暗变化，仿佛遵循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偶尔，她能感觉到一些模糊的、带着强烈情绪的碎片信息试图涌入她的脑海，是那些系统提示的“上古残念”。它们充满了痛苦、怨恨、不甘，还有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画面，大多是些战场厮杀、宗门倾轧的景象，年代似乎极为久远。
　　这些残念试图影响她的心神，但每当她感到不适时，怀中的玉牌便会散发出更强烈的温热，将那些负面情绪驱散。而贴身收藏的花瓣和布料，那微弱的暖意似乎也与玉牌的力量隐隐呼应，护持着她的灵台。
　　【隐藏支线任务：确认自身与“阿芜”的关联——进度更新。】
　　【环境触发：幽冥涧极阴环境与宿主魂魄产生特殊共鸣，阿芜相关记忆碎片活跃度提升。关联性证据+1。】
　　【提示：宿主可尝试在此地静心凝神，引导记忆碎片，或有所获。但需谨慎，避免被残念侵蚀。】
　　在这里引导记忆碎片？
　　云念念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感受着周身刺骨的阴寒和脑海中时不时的杂念干扰，有些犹豫。这太冒险了。
　　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更快确认身份、了解过去的机会。
　　她权衡再三，最终决定尝试。她找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将玉牌紧紧握在手中，然后闭上眼睛，努力排除那些外来残念的干扰，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去感受、去呼唤那些属于“阿芜”的、破碎的记忆。
　　起初，只有一片混乱和嘈杂。无数陌生的画面和声音试图挤占她的意识。
　　她紧守心神，默念着宁神法诀，将所有意念都集中在怀中那微弱的暖意上，集中在脑海中那句“铃音无声，唯香如故”，集中在谢无妄给她那片花瓣时，那双恍惚的眸子……
　　渐渐地，外界的干扰似乎减弱了。
　　一些新的、更加清晰的画面，开始断断续续地浮现——
　　……不再是模糊的绯色花海，而是一个具体的山谷，谷中开满了铃铛花，风吹过，响起一片清脆的铃声。一个穿着淡绯色衣裙的少女蹲在花丛中，小心翼翼地采摘着花朵，她的侧脸清丽，带着纯然的喜悦……
　　……少女将采来的铃铛花编成花环，踮起脚尖，想要戴在一个身着白衣、身姿挺拔的少年头上。那少年微微侧头躲开，耳根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嘴角似乎有极淡的笑意……
　　……悬崖边！还是那个断魂崖！少女（阿芜）站在崖边，狂风吹得她的衣裙猎猎作响，她回头看着身后，脸上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决绝的、仿佛下定某种决心的平静？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云念念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这一次看到的画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她几乎能看清阿芜的容貌，能感受到她编花环时的雀跃，以及最后那一刻，那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那不是单纯的绝望，更像是一种……牺牲？为了守护什么而做出的选择？
　　阿芜……她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就在云念念心潮起伏，试图梳理这些新的信息时，异变突生！
　　整个幽冥涧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地龙翻身！
　　“轰隆隆——！”
　　头顶上方不断有碎石落下，掉进漆黑的暗河中，激起巨大的浪花。岩壁上的发光苔藓和晶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与此同时，云念念感觉到一股庞大无比、充满暴戾与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自幽冥涧的上方轰然压下！即使隔着厚厚的岩层和结界，那余波也让她气血翻涌，几乎站立不稳！
　　是谢无妄！他在上面动手了！而且动静如此之大！
　　【警告！检测到极高能量层级战斗余波！环境稳定性急剧下降！建议宿主寻找掩体躲避！】
　　云念念连忙躲到一块巨大的凸起岩石后面，紧紧蜷缩起身子。怀中的玉牌变得滚烫无比，散发出强烈的守护光芒，将她周身笼罩。
　　战斗的余波一阵强过一阵，整个幽冥涧仿佛都在哀鸣。暗河掀起巨浪，黑色的河水拍打着平台，散发出更加阴寒的气息。
　　在这天摇地动、仿佛末日降临的时刻，云念念脑海中那些刚刚平复的记忆碎片，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再次剧烈翻腾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画面，而是一段清晰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焦急与绝望，穿透了百年的时光，直接在她脑海深处炸响——
　　“妄哥哥！不要管我！快走！阵法是陷阱！他们要的是你的……”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强行掐断。
　　是阿芜的声音！她在警示谢无妄！阵法是陷阱！他们要的是他的……什么？
　　云念念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们要的是谢无妄的……命？还是……他身上的某样东西？
　　就在这时，上方的震动和能量波动达到了一个顶峰，随后，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一切，重新归于死寂。
　　只有暗河奔流的声音依旧，以及岩壁上苔藓晶簇重新稳定下来的幽光。
　　结束了？
　　云念念从岩石后探出头，惊魂未定。
　　谁赢了？
　　她紧紧握着滚烫的玉牌，试图通过它感知谢无妄的状况。
　　玉牌依旧温热，但那温度似乎……减弱了一丝？而且，她仿佛能感觉到，玉牌另一端传来的气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冰冷？
　　他没事吧？
　　她不敢确定。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平台之上。
　　云念念心中一惊，定睛望去。
　　是那个之前给她送过警告纸条的黑影侍卫？他此刻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身形比之前更加模糊，气息萎靡，仿佛随时会消散。
　　他走到云念念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东西递给她。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某种黑色木头雕刻而成的粗糙铃铛，铃铛表面刻着简单的纹路，看起来毫不起眼。
　　云念念疑惑地接过木铃。
　　那黑影侍卫见她接过，似乎完成了任务，身影如同青烟般，缓缓消散在原地，彻底不见了踪影。
　　云念念拿着那个冰冷的木铃，不明所以。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地轻轻摇晃了一下。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直接敲击在灵魂上的铃音，自木铃中传出。
　　与此同时，她怀中的玉牌，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而她脑海中，那沉寂了片刻的、属于阿芜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一个清晰的画面浮现——
　　一个同样的、略显粗糙的木铃，被一双属于少女的、纤细的手，小心翼翼地系在了一个白衣少年的剑穗上。少女仰起脸，笑容灿烂，眼中仿佛盛满了星光。少年低头看着剑穗上的木铃，冰冷的眉眼似乎融化了一瞬……
　　云念念看着手中的木铃，又感受着怀中玉牌那异常的反应，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这个木铃……
　　难道就是……
　　那个真正的，
　　同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