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就不配拯救疯批了吗》满陇桂雨

19、落花与暗潮

　　云念念回到小屋时，天边已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魔宫的夜晚即将过去，但今夜经历的惊心动魄，却在她心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她坐在冰冷的床沿，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温润的玉牌。玉牌上的符文似乎比之前更亮了一些，散发着的守护力量也愈发明显，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它与主人之间更紧密的联系。
　　谢无妄最后那句“烂在肚子里”的警告犹在耳边，但她心中却奇异地没有多少恐惧，反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救了她，又一次。在她即将殒命于那淬毒匕首下的瞬间，那道雪亮剑光如同劈开黑暗的曙光，精准而强势地降临。
　　“本尊允你探查，未曾允你送死。”
　　那句话听起来冰冷而不悦，但细细品味，其中是否藏着一丝……后怕？或者说，是对她这种“冒进”行为的不认同？他似乎在用他的方式，划定一条她可以活动的“安全线”——可以探查，但不能涉险。
　　这种被划归到“需要谨慎保护（或者说监管）的范围内”的感觉，让云念念心情复杂。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前生存点：40。】
　　【目标好感度：微小提升（具体数值不可见，但信任度有所增加）。】
　　【建议宿主巩固当前关系，可利用新获得的“直接报告”权限，适度分享非核心信息，维持互动。】
　　系统的建议很中肯。她现在和谢无妄的关系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点。过度冒进会引来危险，但若彻底缩回壳里，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丝信任和特殊“通道”可能也会随之淡化。
　　她需要找到一种方式，既能展现自己的价值和对他的“忠诚”（暂时可以这么理解），又能小心翼翼地避开他所有的逆鳞。
　　“蚀灵散”和赵长老残余势力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谢无妄亲自出手，地牢的灭口阴谋被阻止，那个据点也被拔除（虽然主使者自爆了）。短时间内，赵长老那边应该会消停一阵。
　　那么，接下来的重点，就落在了地底的秘密，和她自身的“阿芜”身份上。
　　地底那个“她”……云念念回想起那微弱的生命信号，那被强大禁制和锁链束缚的状态，以及谢无妄提及“她”时，眼中那复杂难辨的情绪。那会是阿芜吗？可阿芜不是魂飞魄散了吗？如果不是，那又会是谁，能让谢无妄如此在意，甚至不惜用这种方式“保护”（或者说囚禁）起来？
　　而她自己，这个疑似阿芜转世的身份，又该如何利用？直接挑明是下下策，最好的方式，是让谢无妄自己“发现”更多的证据。
　　第二天，云念念照常去了藏书阁。经过一夜的休整（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复盘和思考），她的精神好了许多。中级洞察术让她对环境的感知更加敏锐，她能清晰地“看”到藏书阁内流动的微薄灵气和尘埃，能听到远处庭院里落叶擦过地面的细微声响。
　　她开始整理一批关于神魂和转生学说的典籍。这并非随意选择，而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既然要探寻“阿芜”和转世的线索，这些典籍是最可能找到理论依据的地方。而且，这个举动本身，也可以作为一种无声的“提示”给到谢无妄——她在关注这方面的信息，至于原因，让他自己去想。
　　她整理得很认真，偶尔会停下来，翻阅一些相关的段落，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理解那些晦涩的内容。她知道，那道无形的视线，今天依旧在。
　　到了每日“骚话”时间，云念念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着空气说话。她拿起一本刚刚整理到的、关于安魂定神香方的古籍，走到窗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轻声感慨：
　　“这书上说，有些特定的香气，能安抚躁动的神魂，甚至……唤醒沉寂的记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没有看任何方向，语气带着求知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她提到了“香气”，提到了“记忆”，这都是与谢无妄和“阿芜”紧密相关的关键词。
　　说完之后，她静静地等待着。
　　怀中的玉牌，很快传来了熟悉的温热。这一次，温热持续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一些。同时，她仿佛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视线在她手中的古籍上停留了一瞬。
　　没有铃音，没有直接的回应。
　　但云念念知道，他听到了，并且……在意了。
　　这是一种进步。从完全的无声，到铃音共鸣，再到此刻这种持续的关注和在意。
　　她将古籍放回书架，继续埋头整理，仿佛刚才只是无心之言。
　　下午，她正在擦拭书架高层的灰尘，一片干枯的、花瓣形状却并非铃铛花的叶子，从一本厚厚的典籍夹缝中飘落下来，正好落在她的肩头。
　　云念念愣了一下，拈起那片叶子。叶子已经完全干枯，呈现出深褐色，看不出原本的品种。但就在她指尖触碰到叶子的瞬间，中级洞察术带来的一种奇异直觉，让她心中微微一动。
　　这叶子的形状……似乎和她在密室中看到的那块淡绯色布料上残留的、极细微的绣花纹样，有几分相似？
　　她不动声色地将叶子收进袖中，打算回去再仔细研究。
　　傍晚时分，她离开藏书阁，准备返回小屋。在经过一片连接各殿的回廊时，一阵微风拂过，廊外几株早已枯萎、不知名目的花树，簌簌落下几片残破的花瓣。
　　其中一片，恰好落在了走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的肩头。
　　是谢无妄。
　　他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周身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凛冽的寒意。那片枯萎的花瓣，静静地停留在他雪白的衣襟上，颜色暗淡，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
　　云念念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
　　谢无妄似乎也察觉到了肩上的异物，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了那片花瓣上。
　　那一刻，云念念清晰地看到，他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不是厌恶，不是随手拂去的漠然，而是一种……仿佛被什么遥远回忆击中的、瞬间的怔忪和……温柔？
　　那情绪消失得极快，快得让云念念几乎以为是错觉。
　　他抬起手，用两根手指，极其轻柔地拈起了那片花瓣，动作小心得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他低头看着掌心中那片枯萎的花瓣，久久没有动作。
　　夕阳的余晖（如果魔域也有的话）透过廊柱，在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却化不开那浓得化不开的孤寂。
　　云念念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而微疼。
　　她忽然想起今天从典籍中看到的那句话：“有些特定的香气，能安抚躁动的神魂，甚至……唤醒沉寂的记忆……”
　　这片枯萎的花瓣，是否也承载着某段他无法忘怀的记忆？属于阿芜的记忆？
　　她鬼使神差地，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避开，而是轻轻上前一步，用不大不小、刚好他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今日的“保命骚话”，语气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尊上，落花……也有落花的美。”
　　谢无妄拈着花瓣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云念念身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冰封和审视，反而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的恍惚。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就在云念念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时，他却极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摊开手掌，将那片枯萎的花瓣递到了她面前。
　　“拿去。”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沙哑。
　　云念念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他掌心中那片微不足道的枯败花瓣。
　　给她？为什么？
　　她不敢接，也不敢问。
　　谢无妄似乎也没有期待她的回应，见她不动，便直接将花瓣放入了她下意识伸出的手中。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的掌心，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好好收着。”他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便不再看她，转身径直离开了回廊，白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
　　云念念呆呆地站在原地，手心里躺着那片枯萎的花瓣，仿佛捧着一团滚烫的、来自百年前的火星。
　　她低头看着花瓣，运用中级洞察术仔细感知。花瓣上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铃铛花同源但又不完全相同的冷冽清香，以及……一缕属于谢无妄的、极其淡薄的精神印记。
　　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给她？
　　是认可了她刚才那句话？是觉得她“配”拥有这片承载了他记忆的花瓣？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
　　云念念猜不透。
　　但她知道，这片看似不起眼的落花，比任何灵石法宝都更沉重。
　　她小心翼翼地将花瓣和之前那片奇怪的叶子一起收好，贴身存放。
　　回到小屋，她看着窗外魔域永恒灰暗的夜空，心中波澜起伏。
　　谢无妄心中的冰层，似乎正在以一种她无法预料的速度融化着，而那冰层之下汹涌而出的，是更加复杂难辨的情感暗流。
　　她这片意外闯入的“阿芜的影子”，似乎正越来越深地，映入了他的心底。
　　而魔宫之外，那些虎视眈眈的势力，那些未解的谜团，依旧如同暗潮般涌动。
　　前路，依旧吉凶未卜。
　　但云念念握紧了手心中的花瓣，眼中却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看清那冰层之下，真正的谢无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