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戍晚 双生焰归》苏徽音

37、第 37 章

　　萧彻在朝堂上力排众议，采纳林晚主张，决意对匈奴用兵并彻查漕运，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宫廷的每一个角落。华党的反击虽未在明面上立刻展开，但暗地里的绞索，已然悄然收紧。

　　“好一个‘晚嫔’！好一个‘深明大义’！”长春宫内，华清影再也维持不住雍容的表象，指尖几乎要将手中的团扇扇柄掐断。她面前站着的是其父华太师秘密安排入宫传递消息的心腹嬷嬷，桂嬷嬷。
　　“娘娘息怒。”桂嬷嬷低眉顺眼，语气却带着阴冷，“那林氏不过是歪打正着，恰巧迎合了陛下急于掌权的心思罢了。太师让老奴转告娘娘，陛下如今正在势头上，又有苏文正那条老狗摇旗呐喊，暂不宜正面冲突。但后宫之中，娘娘乃六宫之首，料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嫔妃，法子多得是。”
　　华清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父亲有何打算？”
　　“太师已吩咐下去，漕运那边，自然会有人将首尾处理干净，让苏文正查无可查。至于北境战事……”桂嬷嬷声音更低，“肃亲王那边自有安排，定不会让林家再立新功。娘娘您在宫中，只需做好两件事：其一，稳住陛下，彰显您作为贵妃的贤德与大度，绝不可因嫉妒而失了分寸；其二，盯紧永寿宫，尤其是她与外界的联系。太师怀疑，她背后恐怕不止有陛下，还有宫外的势力为其传递消息。”
　　华清影眼神一凛：“你是说……秦岳？还是那个江湖郎中云舒？”
　　“都有可能。所以，斩断她的耳目，让她变成聋子、瞎子，届时，还不是任由娘娘拿捏？”桂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内务府那边，太师已打点过，永寿宫的用度份例，会慢慢‘规整’起来。还有她身边那个叫小蝶的宫女，家里欠的债，也该有人去催一催了……”
　　华清影缓缓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本宫知道了。告诉父亲，宫里的事，本宫会处置妥当。

　　永寿宫内，气氛却与外界的暗流汹涌不同。林晚并未因廷议上的“胜利”而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警惕。
　　“陛下雷霆手段，彻查漕运，华党绝不会坐以待毙。”林晚与萧彻对坐，面前摊开着北境舆图和几份刚送来的密报，“他们在朝堂上暂时偃旗息鼓，必然会在别处找回场子。后宫，首当其冲。”
　　萧彻面色冷峻：“朕已加派了暗卫保护永寿宫。内务府那边，朕也会盯着，他们不敢在明面上克扣太过。”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林晚摇头，“华清影不足为惧，但她背后的华太师和老谋深算的陈太妃，手段绝不会仅限于克扣用度。他们定会想办法切断我与外界的联系。”
　　她沉吟片刻，道：“云舒通过商队传递消息，虽隐秘，但次数多了，难免被察觉。我们需要更稳定、更不易被追踪的渠道。”
　　萧彻看着她：“你有何想法？”
　　“宫中负责采买、杂役的低等太监宫女，往往被各方忽视，却是消息传递的最佳媒介。”林晚思路清晰，“他们地位卑微，不易引起注意，且活动范围相对自由。可挑选其中家境贫寒、身世清白、且有把柄或需求能被我们掌握的人，许以重利或恩惠，将其发展为眼线。不要求他们探听核心机密，只需传递一些宫内外看似寻常的消息即可。”
　　萧彻眼中露出赞赏之色：“此计甚妙。此事朕让高德全暗中配合你，他掌管朕的贴身事务，对宫中底层人事颇为熟悉。”
　　“此外，”林晚拿起一份关于北境军需的简报，“秦岳□□前递消息进来，说兵部拨付的军械，质量参差不齐，恐影响战力。我怀疑，军器监也有华党或肃亲王的人动了手脚。”
　　萧彻眸光一寒：“军器监……看来，朕的刀，还得磨得更利些。”他看向林晚，“整顿军器监，需有懂行之人。林晚，你可有合适人选举荐？”
　　林晚思索片刻：“臣妾记得，父亲麾下有一老参军，姓鲁，精通军械制造，后因伤退役，如今在京郊隐居。此人刚正不阿，或可一用。”
　　“好！朕即刻密诏此人入京。”萧彻当即决断。
　　两人在灯下又细细商议了许久，从如何筛选安插眼线，到如何利用漕运案牵制华党，再到如何利用北境战事推进军器监革新，一项项计划在夜色中悄然成型。他们不仅是帝妃，更是身处险境、却决心携手破局的盟友。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在高德全的暗中协助下，开始极其谨慎地物色人选。她并未亲自出面，而是通过韩青留下的可靠旧部，以及云舒商队中安插的、已取得内务府采买文书身份的人，层层辗转，接触那些在宫中挣扎求生的底层宫人。
　　她选择的目标很有讲究：有的是家中老母重病急需银钱救治的小太监；有的是因得罪主管而被排挤、心怀怨怼的杂役宫女；还有的是身世孤苦、只想在宫中寻个安稳依靠的可怜人。接触的方式也多种多样，或是“偶然”的仗义执言化解其危机，或是“无意”中给予其无法拒绝的财物帮助，或是通过其信任的“前辈”进行引荐和劝说。
　　整个过程缓慢而隐蔽，如同蜘蛛织网，耐心而精准。林晚并不要求他们立刻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只是先建立起初步的联系和信任。她深知，这张网需要时间才能牢固，才能在不经意间，捕捉到那些至关重要的“风声”。
　　与此同时，萧彻在朝堂上，借着北境战事的由头，开始对兵部、户部进行了一系列人事微调，安插了一些帝党的中下层官员。对漕运案的调查，也在苏首辅的主持下，顶着巨大的压力艰难地推进着，虽然暂时未能触及核心，但也足以让华党疲于应付。
　　这一夜，林晚收到了一条通过新建立的渠道传来的、看似不起眼的消息：谢怀玉身边的大宫女，近日与陈太妃宫中的一名管事太监走动频繁，且谢怀玉私下里向宫外订购了一批与林晚平日所用香料相似的原料。
　　林晚看着这条消息，眼神微凝。陈太妃和谢怀玉，果然又开始动作了。模仿言行还不够，如今连熏香都要效仿？这绝不仅仅是争宠那么简单。她吩咐下去：“重点留意谢怀玉宫中的香料来源，以及她近日接触过的所有器物、衣物。”
　　蛛网已张，只待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