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语少女并不精通训狗方法》喻潮空

11、小狗历险记

　　清晨时分，樊宅。

　　主客厅中，樊昀熙双腿交叉靠在沙发上，手握咖啡杯，眼睛紧盯平板，而樊望宇默默坐在他对面，神情微妙，缄口不言。

　　“听说你前天比赛输给了甘柏林？”樊昀熙抿了一口咖啡，“为什么会掉进水里，你搞清楚原因了吗，与甘柏林有没有关系？”

　　“这个……”樊望宇迟疑道，“暂时不清楚，我还在调查。”

　　“两天了，还没调查出来？”

　　“我……”

　　“樊望宇，我想你应该没忘记爸教过的话吧？”放下咖啡，樊昀熙冷冷地道，“只有效率才是达成目标的唯一动力，究竟是你粗心犯错，还是有社团有学生被买通，这点事都发现不了吗？还是说，你觉得全校公开的失败不够狼狈？”

　　樊望宇没有答话。

　　“你最好自己反省一下。”樊昀熙说完，径直起身离开，在出门前忽又止住脚步，半回过头瞥向樊望宇，“对了，在事情没搞明白前，你不必再参加任何社团活动了。”

　　待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樊望宇才如释重负，斜靠在沙发上扶额叹息。

　　好累……

　　思考、调查、分析、效率，光是听到这些词汇，他就不由自主地心生厌烦，莫名有股想把桌上所有东西扫到地面的冲动。

　　从桌上拿起刚才一口没喝的咖啡一饮而尽，樊望宇捡起身旁的平板，漫无目的地刷着一些商业新闻资讯，却根本看不进任何一篇文章。
　　让思绪飘忽了一阵，鬼使神差地，他点进了一个以前从未浏览过的的购物页面。

　　Honeyhoney品牌……小黑汪系列……

　　樊望宇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平板上划拉，官网上一列列图片长得像是无穷无尽。不久后，他总算在商品中瞄到熟悉的卷毛小黑狗，立刻惊喜地点进了详情页，但下一秒，标签旁的两个大字又让他怔住了。

　　“售罄？”

　　樊望宇倍感无语，心想这丑狗居然那么受欢迎？随后，他又换了几个网站查找，可最终无论哪里，这款娃娃全部处于缺货状态。

　　难不成要找二手商贩才能买？

　　他顿时有些烦恼，考虑着无论是托人还是找二手，都有可能被樊昀熙和家里人知道，信息也有被泄露的可能性……不对！

　　樊望宇迅速放下平板，用力地一摇头迫使自己清:他是疯了吗，为什么要为这种事苦恼！事情起因明明只是一件小事——

　　时间回溯到昨天中午。

　　樊望宇用完午餐，像往常一样在后花园散心，友谊赛的意外始终令他耿耿于怀。
　　比赛前一天，他才叫人把船拉到学校，当晚回家前也仔细检查过一遍船体，确保万无一失才离开的，怎么好端端的会出故障？

　　莫非真如俞一诗所言，帆船社有内鬼在自己船上动过手脚？会是谁呢，普通学生？送船工人？社团成员？
　　假设是社团成员，那犯人必须趁夜晚湖边无人之时才能行动，否则很容易被他人发现。那么，既了解船的构造，有能在晚上自由出入校园的人，应该只剩住校生了……

　　默默思考着，樊望宇不知不觉来到了码头边上。

　　湖畔和风习习，熟悉的阳光令他想起赛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这两天发生太多事，导致他差点都忘记了，俞一诗好像还没给自己讲清楚戒指的来龙去脉吧？她今天还会来吗……
　　视线从岸边一晃而过，樊望宇蓦然瞥到了什么，愣了一瞬，又立马转回目光。

　　如他所见，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个女生正以极不优雅的姿势趴在地上。
　　只见对方将脑袋探入草丛里面，似乎正在四处寻找着什么，身上沾满了草屑和泥土，看起来异常狼狈。

　　“……”
　　别的不说，这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樊望宇四处瞅了瞅，确认这一幕没被陌生人看到后，才将手插入兜里假装一清嗓子，走到她的正后方：“你在干什么？先起来，这样太难看了。”
　　他别过视线，浅红着脸开口道。

　　对方身形微微一滞，一下子从趴地换成了跪坐的姿势，缓缓仰头，眼含泪光，面对樊望宇露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

　　樊望宇的心霎时像被重击了一下，立即将她拉起来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不见了……”

　　“啊？”

　　“我的小黑不见了！”蓬头垢面的俞一诗欲哭无泪，“就是我书包上挂的那只小狗娃娃！”

　　“什么，原来只是娃娃不见了。”樊望宇松了口气，刚才紧揪的心总算平复下来，心说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他差点以为她被甘柏林恶意报复了。

　　“这不一样！”俞一诗急切地反驳，“那只娃娃好贵的，现在已绝版了！”

　　“不就是个娃娃，再贵能贵到哪去？”

　　“重点不是钱，是心意！那只狗狗是我表舅送给我的礼物，很珍贵！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

　　“行，我知道了！”樊望宇忍无可忍地打断她，“是什么时候丢的，你有没有印象？”

　　“我想不起来。”俞一诗失落地垂下眼帘，“昨天我不是用书包打了甘柏林吗，因为一直气头上，所以捡书包时根本没注意小狗还在不在，等我回到家后，才发觉它已经不见了。”

　　樊望宇“哦”了一声：“会不会就是扔书包那时掉的？我看甘柏林当时脸都红了，估计你砸得还挺用力的吧？”

　　“如果那时候就掉了，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啊！为什么我到处找都没找到！”

　　“会不会是被人捡走了？”樊望宇忍不住帮她四下张望起来，“这里中午阳光强烈，放学来散步的学生比午休时多得多。”

　　俞一诗听后更是伤心，一个劲地自责道：“都怪我，我太粗枝大叶了，要是当时能稍微多留意一眼，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呜呜，我好不容易受到的礼物……”

　　见她萎靡不振的模样，樊望宇有点于心不忍，无奈地?问：“那只狗长什么样子？”

　　“跟你差不多。”没去看樊望宇黑下来的脸色，俞一诗继续回想娃娃的细节，“我记得金属扣上还刻着Honeyhoney的LOGO……”

　　“行，我懂，话说午休也要结束了。”樊望宇突然岔开话题，低头看了眼手表，“你再不回去可能会赶不及上课，别在这里逗留了，快走吧。”

　　“呜呜……我的小狗……”
　　俞一诗一边碎碎念，一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只给樊望宇留下一个郁郁寡欢的背影。

　　*

　　学校的失物招领处。

　　“樊望宇同学，你今天怎么会过来？”值班老师一见樊望宇，赶紧站了起来，紧张地询问，“难道是弄丢了什么东西？！”

　　樊望宇没有立马答话，先环顾一遍办公室才问：“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如果有人捡到失物，都会送到这里来吗？”

　　“是的，失物全都会摆在这里。”老师欣然将樊望宇领到一墙置物架前，“为了保证不会出现冒领情况，我们通常不会随便让人进来自取，必须通过由失主描述细节的方式，来确认其所言是否属实……”

　　“嗯，我明白。”樊望宇嘴上应着，眼睛已经将架子从上至下扫视了一遍：蓝牙耳机、钥匙、餐卡、水壶、雨伞……
　　没找到想要的，他又问，“这两天有人捡过一只黑狗挂件吗？”

　　“这我倒没见过。”老师想了想，不由困惑道，“这么说我想起来，昨天一大早也有个女同学来找过类似的东西，难道她……等等，望宇同学，你不找了吗？”

　　“没事了。”
　　樊望宇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同时皱眉沉思起来：没有人把东西送来失物招领处，难道是被其他人捡走了吗？

　　要不……他还是亲自过去看一看？

　　放学后，樊望宇再一次来到码头。

　　“樊少，今天也过来玩吗？”一个帆船社社员一见他便打招呼道。

　　“不了，最近几天有点事，没空参加活动。”随意客套了两句，樊望宇甩掉了对方，独自沿路走到远处的灌木丛附近，双眼不停在四周地面搜索。

　　他记得俞一诗前天是在这附近丢的书包，按照投掷的力度估算，如果挂件是在砸中甘柏林的那一刻脱落的话，应该就掉在这片区域才对……等等。

　　眼角偶然扫过脚边的花圃篱笆，他倏地发觉地上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樊望宇于是蹲下身，从泥土中捡起那粒金光闪闪的东西——这是一截断裂的金属链，掂在手中能感受到其沉甸甸的质感，链条最上面的挂扣上，还刻着“Honeyhoney”字样。

　　就是这个！

　　樊望宇喜出望外，心说挂件果真是在扔书包那时掉出来的，既然断掉的挂链在这里，那另一头的娃娃肯定也在花圃附近！
　　想到此，他沿着花圃搜了一圈，却再也没有在地里见到任何东西。

　　……奇怪，有链子没有挂件，莫非真有人只捡走了娃娃？

　　樊望宇正满腹疑团，不经意间，他注意到了花圃中的一丝异样：
　　地里泥土崭新，土质松软，留有整片翻动的明显痕迹，加上花卉全是新种下的，那么捡娃娃的人，会不会是傍晚前来种花的绿化工人？

　　他想起学校在布置景观、开展修缮工作时，一般会按照中心、东面、西面、北面的顺序依次进行。现在东面和西面的花境皆已完成种植，如果工人工作进展顺利，那今天就能结束最后的北面造景，换句话说……

　　一看手表，樊望宇便心道糟糕，再不赶过去的话，大概率会错失最后的追回机会！

　　最北面建筑是学校的科学信息楼，图书馆、报告厅、展览厅都位于此处。
　　待匆匆赶往信息楼后面时，樊望宇一下子就见到北门边聚集了几个工人，正各自骑上电动车准备下班，而其中一人车钥匙上悬挂的黑色毛球，也瞬间映入他的眼帘——

　　“今天就先这样，我回家了！”
　　跟工友道别后，大妈将车子推到门口。正要骑上出发，忽然，一只手飞快地从一旁伸过来，猛地按住了她的车把：

　　“等等！”

　　大妈慌忙停车摘下帽子，呆呆地问来人道：“同、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阿姨。”樊望宇没有松开自己的手，而是缓缓喘了口气，认真地抬眼看向对方，“请问你钥匙环上的娃娃，是在哪里捡到的？……”

　　*

　　“拿去。”
　　将小狗递到俞一诗眼前，樊望宇没有正眼看她，仅不冷不热地说道，“这样上次欠你的人情就两清了。”

　　“这、这……”俞一诗愣愣地注视着面前的那只娃娃，一时间甚至忘了伸手去接，“不会吧，你在哪里找到的？”

　　小狗依旧是俞一诗熟悉的模样，只是黑色的绒毛上沾了些尘土，原装金属扣也被一根手工缝制的红绳给取代。

　　“是……一个绿化工人捡到的，我碰巧路过看见，就向她要回来了。”
　　樊望宇沉默片刻，还是没有把实情说出来。当时那个工人不停地道着歉，一个劲地解释说以为娃娃是被丢掉的，所以才捡回家缝了根绳子用来绑钥匙。
　　他当然能理解这种无心之举，因此也没有过多追究，向对方道了声谢后，就把小狗拿走了。

　　俞一诗无比感激：“真的吗？！是谁啊，我能不能找个机会向他道谢……”

　　“这倒不必，你管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樊望宇有些烦闷地道，“话说回来，以后再碰到像甘柏林那种人，你最好不要像上次那样莽撞。凡事别老急着出头，动手前应该先想想后果，万一真遇见个硬茬……”
　　他的话语，在瞥见她无比灿烂的笑容后，戛然而止。

　　“谢谢你！”抱紧娃娃开心地用脸蹭了蹭，俞一诗喜笑颜开，亮晶晶的双眸宛如晴空艳阳，“你不知道小黑对我有多宝贵，欠你的这份人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有机会一定涌泉相报！”

　　樊望宇此时已然失了神，懵懂的表情中带有些许迷茫，久久说不出话来，以至于后来俞一诗讲了什么，又是何时道别的，他再也没有注意到。

　　直至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打断了思想中那一段空白，樊望宇才终于理智渐回。

　　迟疑了几秒，他接起电话，以极低的嗓音说道：“蔡姨，是我……对，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出校门。”

　　挂掉电话，樊望宇莫名想到了自己本来的目的，身子一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对,他想说的话题根本不是那只黑狗，是戒指才对！

　　所以戒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