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风禾FH

24、那一天

　　宁卿晏将这一想法告诉了其他人，其它人听了心下愕然。
　　但仔细一想，这并非是玄冥宗干不出的事。
　　用人命喂养混沌，激发混沌异变，在镇压中苏醒过来。
　　这也难怪，玄冥宗一连这么多时日都毫无动静，想来就是在等混沌苏醒。
　　震动越来越强烈，突然离议事堂不远的一处墙体上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外面一阵骚动，不断传来尖叫声。
　　宁卿晏等人冲到门外，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眼见那山体上炸开了一个大洞，不断有碎石滚下山崖，在那附近的房屋都因为爆炸坍塌了一部分。
　　宁卿晏往洞里看去，那个大洞内部昏暗无比，内部的黑暗像是要吞吃掉一切，正不断向外冒出屡屡阴气。
　　“快...让所有人远离那个洞！准备作战！”宁卿晏后撤半步，迅速下达命令。
　　周围的人闻声而动，很快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吼！！！！！”
　　没有一丝光亮的洞里，传来震耳的吼叫声，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洞口。
　　宁卿晏举着剑，死死盯着洞口，严阵以待。
　　很快，洞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长着四只翅膀，六条腿，本该长着五官的脸上却是扁平完整的。
　　明明没有嘴巴，却能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混沌展开翅膀，腾空而起，又是一声吼叫，玉清宫坐落的山体接连爆破开，转眼间已是一片狼藉。
　　山石不断冲向半空，悬浮于空中。
　　宁卿晏跃至空中，站在了一块飞出的石头上，来回在不同石头间跳跃、躲避。
　　“砰！”
　　混沌抬起两只前爪，重重砸在石头上，宁卿晏刚转头看向洞口处，察觉到下方有东西快速袭来，宁卿晏迅速向后一撤，只见一棵连根拔起的树与宁卿晏擦肩而过。
　　宁卿晏向下一看，悬崖下的树不断被拔起，不断飞向他们。
　　宁卿晏挥出一剑，砍断冲向他的一棵树，又向身后冲去，一脚踢开即将砸在桑辰背上的树，他推了桑辰一把：“小心，去你姐姐那里！”
　　桑辰点头，一边躲避山石与树，一边往桑若璋那里跑。
　　桑若璋一把将桑辰护在身后，拉着他不断躲避飞来的巨石。
　　四周的叫喊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烈与绝望。
　　玉清宫的房屋无法避免地被砸中，房屋倒塌的声音与人的嚎叫夹杂在一起，钻入宁卿晏的耳朵里。
　　“快保护长廊！”柴瑜躲开一棵树，甩手吩咐玉清宫众人。
　　不过刹那间，玉清宫的半空中漂浮着数不清的碎石，树枝以及房屋残骸。
　　它们停留于半空中，就像是无视了这个世界的重力。
　　不合常理，没有秩序。
　　宁卿晏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心下骇然。
　　这就是混沌，让一切“无序”的凶兽。
　　突然，宁卿晏头皮发麻，他感受到了一股带着浓重杀意的视线。
　　顺着视线的方向看去，赫然是始终站在洞口的混沌。
　　他没有五官的脑袋正对着宁卿晏的方向，明明没有眼睛，却能感受他带着杀意的眼神。
　　宁卿晏放低身形，屏住呼吸，一阵风刮过宁卿晏身侧，眨眼间混沌已经到了宁卿晏面前。
　　他高举前爪，抓向宁卿晏。
　　宁卿晏将剑挡在身侧，挡下他的一爪，却不料混沌的力气之大，足以把他震飞。
　　宁卿晏迅速调整身形，以防自己砸在石头上，宁卿晏蹲在石头的侧面，双脚用力一蹬，冲向混沌。
　　宁卿晏双手交叉，用力挥出，一黑一白两道剑气攻向混沌。
　　剑气激起了一层沙土，等沙土褪去，混沌毫发无伤。
　　只见那混沌展开翅膀，挡在身前，两道包含灵力的攻击却没能在它的翅膀上留下一点痕迹。
　　宁卿晏看到这一幕，眼睛微微睁大，略感震惊，又很快压下眼睫，再度攻向混沌。
　　南宫卿珏他们快速赶到宁卿晏那里，掏出各自的武器，不断攻向混沌。
　　霎那间，黑暗的夜色中，爆发出来自不同人的灵力发出的光芒。
　　转眼众人与混沌已交手百余回，混沌依旧毫发无损，反倒是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添了伤。
　　宁卿晏站在一块悬浮的石头上，手持双剑，他的呼吸有一点重，脸颊上有了一处伤口，从他的左眼眼下延伸至侧脸。
　　宁卿晏随意地抹过脸上的血，双手挽了两个剑花，再度挥剑直至混沌。
　　突然，宁卿晏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一般像侧方转去，“噗呲！”一身，宁卿晏的胸口没入了一把长剑，而他手里的剑也捅进面前人的身体里。
　　宁卿晏与简卿煦面对面，两人眼里都是震惊，又是熟悉的被控制的感觉，宁卿晏向后退去，长剑退出他的身体。
　　宁卿晏痛得发出闷哼声，咳出了一口鲜血。
　　简卿煦比他好一点，宁卿晏的那一剑只捅进了他的肩膀。
　　“混沌的能力！他异变后衍生出来的！大家小心！”桑若璋目睹了这诡异的一幕，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混沌搞的鬼，高声提醒所有人。
　　“小九！没事吧？！”简卿煦目眦欲裂，他顾不得自己的伤，着急地要去扶宁卿晏。
　　宁卿晏捂着胸口，摇了摇头：“没事，死不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宁卿晏站直身体，俯视着下方的混沌，眼神里是难以掩盖的杀气。
　　他收起了皓雪，将玄墨竖在身前，闭上眼睛，他的头发与衣服无风而动，再度睁眼，他的眼睛里闪过红光：“四剑镇四门，煞气锁凡尘！
　　众生皆难渡，万剑斩仙魂！”
　　一道口诀呵下，混沌脚下展开一个巨大的法阵，发出蓝光。
　　宁卿晏的身后出现四把巨剑的影子，巨剑移动到法阵上方，镇守四方。
　　宁卿晏将玄墨翻转，双手握住剑柄，用力向下刺下。
　　随着宁卿晏的动作，法阵上方的四把巨剑同时向下压去，法阵内部上空出现了由剑气凝聚而成的剑影。
　　像骤雨一般，数不清的剑影砸向混沌。
　　混沌嘶吼着展开翅膀抵挡，却低估了剑阵的威力，剑影撕开它的翅膀，刺入它的血肉，贯穿它的身体。
　　其他人看着阵法里的混沌，愣在了原地。
　　桑辰带着点怀疑开口道：“这是...万剑阵，对吧？”
　　桑若璋站在他身边，点了点头，她也震惊，这宁卿晏的实力竟然已经高超到可以催动万剑阵了。
　　这万剑阵的使用条件极为严苛，若非是在剑术上极有造诣之人，根本开不了这个阵法。
　　没想到，宁卿晏竟然真的能够使用。
　　法阵消失，混沌趴在一块巨石上，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剑伤。
　　宁卿晏将玄墨插进石头里，他撑在剑柄上，脱力地跪在了石头上。
　　汗水不断从他的头上滑落，宁卿晏低垂着脑袋，喘着粗气。
　　他确实能够催动万剑阵，但并不代表能够随意使用，这一阵法一出，抽空了他的力气。
　　他的体力灵力都消耗太大，实在是站不住了。
　　所幸，混沌已经被解决了。
　　宁卿晏吃力的抬起头，看着倒地不动的混沌一笑，眼里是难掩的傲气。
　　简卿煦赶到了宁卿晏身边，把他搀扶起来。
　　“还好吗，小九？快，我带你去休息，药王谷的人马上就来给你疗伤。”
　　宁卿晏倚在简卿煦的肩膀上，点了点头。
　　简卿煦架着宁卿晏刚走出没几步，宁卿晏脚下一顿，抬头看向四周。
　　“不对！”宁卿晏皱着眉看着四周依旧浮于半空中的碎石与树枝。
　　简卿煦也反应过来了，他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混沌。
　　如果混沌已经死了，那这混乱的场景也应该消失了，可是它并没有，这些东西依旧悬浮于空中，揭示着混沌尚未丧命的真相。
　　混沌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但他的六条腿早已被剑影砍断，刚刚离地就又重重砸回地上。
　　“啧！”宁卿晏发出不满的声音，没想到这异变的混沌如此难杀，就连万剑阵都不能取它性命。
　　柴瑜将景瑗护在身后，盯着不远处的混沌，半晌后开口道：“它应该动不了了，六条腿全断了。”
　　“即然如此，再补上一刀，要了它的性命即可！”逍遥山二公子澹台绥剑指混沌说道。
　　混沌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把头转向澹台绥地方向，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的咆哮声。
　　一道酥麻感从澹台绥的尾骨处一路蔓延，直至后脑，阴冷的感觉蔓延全身，澹台绥咬着牙硬挺着，与混沌对峙。
　　一道嚎叫声传来，宁卿晏抬头一看，混沌已经不在原地，再一转头，身边搀扶着他的简卿煦也不见了踪影。
　　宁卿晏提着剑，后退了几步，咬着牙支起身体，警惕着四周。
　　在一眨眼，宁卿晏周围的景色变换，不再是混乱无序的玉清宫，而是变成了他非常熟悉，却也不愿意再想起来的地方。
　　熟悉的羊肠小道，两边是熟悉的房屋，熟悉的一草一木。
　　宁卿晏愣在了原地，他微微长着嘴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里是...龙吟山。
　　宁卿晏迈开了脚步，依照脑海中的记忆，顺着从前走过千百次的小路，往他熟悉的地方走去。
　　很快一动记忆中的小房子出现在眼前，宁卿晏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了前，推开了那一扇门。
　　门后是一位同记忆中一般貌美的女子，端坐在书案前，正拿着纸笔写着什么，旁边站着一个男子正轻声与她说话。
　　两人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人，那女子站起身，温柔地冲宁卿晏一笑，开口道：“阿祺来了？快来娘亲这里！”
　　旁边的男子也冲宁卿晏笑道：“怎么了阿祺？怎么哭了？是不是隔壁小胖子又欺负你了？你告诉爹爹，爹爹去帮你报仇！”
　　宁卿晏抹了一把脸，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糊满了泪水，他看着手上沾到的泪水，猛然发现自己变小了，变成了尚且五六岁的宁祺。
　　“阿祺？怎么了？快来娘亲这里啊。”宁汀然冲着宁卿晏长开了双臂。
　　宁卿晏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缓缓走向宁汀然：“娘...娘亲！”
　　宁卿晏再也控制不住，他冲向宁汀然，想要投入她的怀抱。
　　哪怕他知道这只是混沌制造的幻觉，但是哪怕假的也好，他只想再见娘亲与爹爹一次。
　　但宁卿晏扑了个空，他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再一抬头，眼前的场景已经变幻了。
　　火，好大的火，倒是都是赤红的一片。
　　宁汀然拉着他的手，一连焦急地同身边的男子说着什么。
　　“走！汀然！快到阿祺离开这里！我来拖住他们！”
　　“不行！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
　　“再不走来不及了！快走啊！我能应付他们！为了诬族，为了阿祺，快走！”
　　宁卿晏知道了，这是...玄冥宗屠杀诬族的那一天。
　　宁汀然和宁卿晏被推到了后门，宁汀然不舍地看了那男子一眼，转头拉着宁卿晏向外跑去。
　　宁卿晏向后看去，再一次看见了他的父亲，宁汀然的夫君，被玄冥宗斩杀于刀下。
　　宁卿晏再次回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半山腰悬崖旁边的山洞里了。
　　宁汀然抚摸着宁卿晏的脸，眼里有泪光闪过，她扯出一抹笑：“阿祺，你乖乖待着，娘亲等下就来找你好不好？”
　　不，不行！别去！
　　宁卿晏想要阻拦宁汀然的离开，但他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想要大喊出声，嘴巴却张不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汀然不舍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眼泪夺眶而出，宁卿晏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卿晏的身体可意动了，他迅速爬出山洞，沿着山路往山上跑。
　　这一路，肆意吞噬一切的火焰，族人的尸体，扎入宁卿晏的眼睛，刺进他的骨髓。
　　很快，他跑到了山顶的一处悬崖边，靖潼站在宁汀然面前，掐着她的脖子，手上是宁汀然已经被刨出来的金丹。
　　宁汀然垂着脑袋，浑身是血，靖潼像是扔垃圾一样，将宁汀然扔到地上，冲身边的的说：“都解决了？”
　　“解决了，处理得很干净。”
　　“好，回玄冥宗！”靖潼满意地收起了宁汀然的金丹。
　　“不要！”宁卿晏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扑倒宁汀然的身边，“娘亲！娘亲！不...不要这样！”
　　宁卿晏痛哭流涕，身边已经不见玄冥宗的人影，就连宁汀然的尸体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他和身后仍然疯狂吞噬的大火。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重新记起这一切？！
　　为什么要让我再次看着双亲死在自己面前？！
　　到底为什么？！”
　　宁卿晏歇斯底里地呐喊着，“我明明...明明已经记不清了！”
　　“为什么要让我重新回到这一天？！”
　　宁卿晏伏在地上，眼泪滴落在地面上，身体因为极度的悲伤微微颤抖。
　　“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混沌搞的鬼！”
　　“对...都是假的，是幻觉！”
　　“幻觉！都是幻觉！”
　　“杀了它！杀了它！”
　　“杀了混沌！杀了它！”
　　宁卿晏站起了身，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变回了原本的体型。
　　他手一挥，玄墨出现在他手中。
　　宁卿晏抬头，一道眼泪滑落，宁卿晏猛地睁眼，眼里红光闪过。
　　很快，他找到了隐藏在幻觉里的混沌，脚尖一点，宁卿晏冲了出去。
　　宁卿晏紧盯目标，双剑合为长枪，一道凝聚这大量灵力的攻击砸下，混沌从幻觉中被击飞出去。
　　宁卿晏不再留余力，招式一个接着一个，绝不给混沌反击的时间，他的脸上是从没见过的神情。
　　悲伤，喷怒，杀意。
　　宁卿晏甩出傀儡线，缠住混沌，一枪穿透混沌的脖子，手腕一动，砍下了它的脑袋。
　　周围的景象扭曲起来，所有的一切糅合在一起，再一眨眼，宁卿晏回到了玉清宫。
　　他依旧倚在简卿煦身上，简卿煦依旧搀扶着它，不远处的混沌发出怒吼后，垂下了脑袋。
　　其他人终于回过了神，纷纷瞪着双眼睛，喘着粗气。
　　没给他们喘息的时间，混沌一死，周围悬浮的巨石和树木向下坠落。
　　宁卿晏一行人迅速反应过来，迅速离开原地，回到议事堂前的平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