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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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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众学子给夫子交画卷。
程芳蕊的画便叫坐在前面的许乐看见了,他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大笑起来。
其他人看他笑得突然,自然也着眼去看,果然看见一副惊天地泣鬼神的画作,正是程芳蕊大作。
众人不禁都笑起来。
男孩子放声大笑,女孩子袖子遮着嘴小声笑。
在陈夫子训诫之后,还有人憋着笑呢,直把脸给笑得通红。
程芳蕊当然害臊了,不过这一会子她也没忘了用余光去看柳见明——她想看看柳见明笑了没有。
柳见明没笑,在陈夫子训诫众人之前就没有笑,程芳蕊心中很满足。
可一码归一码,那时被众人嘲笑的感觉自己也并不会因这份欢喜就忘了,于是就拿着的夫子做了批注的画回家给娘看。
娘说的话都是对的,她倒要看看娘是怎么评价的。
待她磨磨蹭蹭把画拿出来,刚展开,娘就笑起来了,眼中全然是不作假的欣喜。
一下子说了好长的一串话,什么女儿真的是出息了,居然画的这么好了,咱们找的这个陈夫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女儿你知道吗,妈妈花的最值的一笔钱就是你画画的学费了!
程芳蕊被这一大段夸赞给砸的头晕脑胀,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啊。
她都要哭出来了。
程母的话音未停,语气很轻柔,“这么传神的猪可到哪里去找?女儿啊,娘告诉你,猪耳朵没有这么尖的,你这幅画作里面要是让猪耳朵的棱角再柔和一点的话呢,就跟大师的作品一样了。”
程芳蕊真的哭了,她明明画的是羊啊。
“宝贝女儿啊,你没见过猪,这不怪你的,哭什么呢?”
程芳蕊上气不接下气,可也不告诉妈妈自己画的是羊呢,其实就假装自己画的是猪,不也挺好的吗,有面子呢。
但其实程芳蕊哭过之后心里面还是挺高兴的。
因为她现在才明白,原来那些小朋友并没有想欺负自己,是自己画的羊确实像猪。
小朋友说的是实话呀,可能笑起来也实在是忍不住了。
那自己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倒是夫子,对自己一句重话都没有,她一定要加倍用心地学画,不能辜负夫子对自己的一片苦心。
所以从此以后再有小孩儿笑话程芳蕊,程芳蕊就不生气了。
程芳蕊只不过对他们浅笑而已。
可尽管程芳蕊是这么的有君子之风,笑程芳蕊的小孩却还是越来越多了,尤其是那个许乐,他自己一个人笑还不够,总是要拉着别人一起笑才愿意的。
甚至有一次程芳蕊去找柳见明说话的时候,许乐还把柳见明一起给笑话了。
程芳蕊对此很不满,明明柳见明的画是学子中最好的,也就是霍君才能跟其相提并论,他们又凭什么来笑柳见明?就只因为自己找柳见明说了句话么。
程芳蕊愤愤地想,画技看人品。
真的,学子中画画最好的两个人都是从来不笑自己的,这难道还体现不出问题所在吗?
可是……若按这个逻辑,自己岂不是成了人品最差的,真是让人悲伤呢。
再一次,学子们趁着陈夫子不在时候又一起笑话程芳蕊,程芳蕊正低下了头打算快些挨过去,却有个好稚嫩的声音响起来,说你们别笑了。
程芳蕊回头望去,是霍君已经走在了自己的身侧,为自己说话,顿时感动。
她轻轻扯他的袖子说没关系的呀,他们笑就笑呗。
霍君一下子脸红了,不说话了。
其他的小孩儿们就改方向开始嘲讽这个男孩了,说你逞什么英雄啊?人家领你的情吗?
程芳蕊一下子就恼了,但是她这个人最不会跟人吵架,所以只能暗自生气。
待人群散去,她走到霍君身边,睁大了眼睛问:“霍君,你是不是看出来我画的是什么了?”
霍君的表情有点古怪,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结结巴巴问了句:“看是看出来了,但到底不太确定呢。你,你画的是什么呀?”
程芳蕊笑了,原来霍君也并没有看出自己想画的是什么,却也愿意为自己说话,那岂不是更能证明他人好了?程芳蕊说你既然没看出来,那我就不告诉你。
霍君哑了,说好吧。
程芳蕊还是笑笑,说但是我知道你是好心,谢谢你,真的。
从此之后呢,程芳蕊就不单单给柳见明一个人带小吃了,还要给霍君带一份的。
起初,霍君也同柳见明一般不肯要,但耐不住程芳蕊会磨人呀,几次过后,霍君就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程芳蕊对此很是满意,话说她明明那么多关系好的小姐妹,关键时刻还不如霍君呢,没有一个站出来为自己讲话的。
程芳蕊的娘向来特别喜欢给程芳蕊带些零食碎嘴,但当下也好奇了,问她怎么这段时间这么能吃了。
程芳蕊实话实说,说把我带的吃的分给其他小朋友的。
妈妈挺高兴,说你合该这样做,就应该分给其他小伙伴,分享比独自享用更快乐。
程芳蕊点点头,但是在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每次自己给柳见明拿去时候柳见明那副微微皱眉的样子,其实啊程芳蕊带过去的吃的柳见明都没有吃。
在自己的坚持下,那些东西他被迫收下了,然后就放啊放,直等到放坏了再扔掉。
柳见明还跟程芳蕊说让他以后别给自己带吃的了。
程芳蕊也不恼。反而觉得柳见明性格挺好的,妈妈跟他说过,人是不可以轻易占别人便宜的。
果然这个优秀的品质柳见明身上也有呢。
久而久之,柳见明对自己的态度不太好,表情也不是很友善,这些东西程芳蕊是能看出来的。
她当然有点儿伤心,但又不是很恼怒。毕竟在这些学生之中,除去霍君和那个与自己挺要好的小胖女孩之外,柳见明的态度也就算是好的了。
又过了几天,恰逢陈夫子叫大家休息,她走在石子路上低着头玩,忽然就被霍君给叫住了。
霍君说你别给柳见明带东西了,你没发现人家根本就不领情吗?
程芳蕊呆住了。
但当霍君觉得自己大大扯了女孩儿面子,想要找补的时候就听见程芳蕊说,“为什么他要领情呢?我只是自己想同他说话,对他好。”
霍君怔了怔,没说话就走了。
而程芳蕊一回头发现柳见明正好站在后面,眼神中若有所思——他一定是听见自己方才说话了。
程芳蕊顿时羞恼,第一次碰见柳见明却没主动说话,匆匆忙忙走了过去。
之后的两天的程芳蕊也老实了,并不那么殷勤地去找柳见明。
有些事,尽管大家心知肚明但也还是不能直白地说出来的,就像程芳蕊在柳见明面前说了那么一段话,就别扭极了。
但是那份对于柳见明的关注当然不会减了,反而比之从前更甚。
虽说柳见明从来不因自己的画作而笑话自己,可她还是有隐隐的失落。
一样的事情由不同的人来做,给别人的感觉也是完全不一样呢。
霍君不笑自己的作品,她觉得霍君品性好、有教养,不会因为别人作品不如意便取笑,或许心中也很想笑呢,但是怕自己难受,于是忍也给忍住了,这就叫做翩翩公子啊。
可是柳见明呢?
程芳蕊才不觉得他是因为怕自己难过,为了照顾自己的心理才不取笑。
如果他真的有那么照顾女孩子的面子,他又如何能做到每次都对着自己一副冷脸呢?
他大概是根本就没仔细看过自己的画。
一想到这,程芳蕊忍不住垂头丧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