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再现兆梦 ...
-
这日,楼宿雪带着照萤求见大绥国君。
她们此行来大绥的目的就是说服顾屹林加入南泓为首的反夏联盟,可如今夏绥盟约已立,她们的计划落了空。
可即便如此,楼宿雪还是想再试一试,就算无法挽回局面,最起码将照萤梦中的景象告知大绥,好叫他们做好应对之策。
大绥的朝堂上,文武官员分别以顾屹林和赵拓为首,站立两旁。
楼宿雪手持翎羽,开门见山道:“国君,我今日不以药师身份,而是以南泓国国相身份,恳请国君三思,夏绥之盟,非大绥之福,恐招致祸患啊!”
楼宿雪的话引得诸位公卿窃窃私语,顾屹林面色沉静,赵拓却不屑的轻笑一声。
大绥国君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他目光在殿下两位文武大臣之间游移。
赵拓上前一步,笑道:“楼相此言差矣,元夏国力强盛,我大绥能与之结盟,那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一桩,何来祸患之说?”
楼宿雪并未答他,继续向大绥国君进言:“元夏野心,天下皆知,今日大绥若助长其气焰,他日待我南泓、朔方、甚至是北戎都与西楚一般成为其属地,到那时,作为其盟友的大绥可能分到一杯羹?这一山又岂能容二虎?而那时,大绥又是否能抵御强敌?”
“我看楼相简直就是危言耸听,一来我大绥与元夏已有姻亲,二来我大绥有定远将军驻守,也不是谁随意都能处置的。”赵拓道。
顾屹林沉默不语,神色复杂,楼宿雪说的,他并非没有想过,只是南泓与元夏若一定要得罪一方,那国君的首选自然是元夏。
那元夏兵马强盛,顾屹林虽手握兵权,却不愿轻启战端,并且他为人臣,自然不能与国君对着干。
殿内气氛愈加凝重,楼宿雪将目光转向顾屹林:“顾将军久经沙场,自然懂得唇亡齿寒之理,元夏今日的盟约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其扫清外围,大绥便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国君,夏绥合盟在即,万不可听信这妇人谗言,伤了两国和气啊,今日这妇人进宫之事,要叫那元夏国君知晓,必然会横生枝节,还请国君快些将此人赶出去才是啊。”
赵拓眼看顾屹林面色犹疑,连忙向国君谏言。
“朝堂之上,赵相一口一个妇人,别忘了我师傅乃是南泓国相,大绥国礼对待使者,竟如此轻慢,想来离那西楚公主梦中生灵涂炭之景也不远了,竖子不可与谋,师傅,我们走。”
照萤故作气愤的拉着师傅就要走,可她这番话一出口,是万万走不了的。
众人惊诧她这番大胆言论的同时,对她言语间那“西楚公主”更加好奇。
要知晓,据说那位西楚公主身负“兆梦”之能,能通过梦境预知将来事,听闻西楚被灭国前,这位公主便已多次提起过此事。
西楚国灭后,唯有这位公主逃了出来,且不说她身上究竟有何隐秘,光是能在萧庭重兵重围中脱身,便知她并非寻常女子。
这些年,六国一直在明里暗里的打探关于她的下落,如今猝然从南泓使者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你说谁?”
顾屹林上前一步,常年的戎马生涯让他看起来锋芒毕露,平日里若刻意收敛着倒不觉得,这会儿照萤就站在他身前,那份压迫感让她不寒而栗。
这殿上人人都知晓顾屹林与那西楚王室之间曾是有姻亲的,他最宠爱的大女儿就死在西楚灭亡那一日,顾屹林对这位公主多些关注也是理所应当,毕竟听说当初世子妃与公主是一同逃出的,只差一点点,世子妃也能同那位西楚公主一样活下来,顾屹林心中怎能不意难平?
照萤强作镇定的继续说道:“没错,那西楚公主曾来投奔过女王,并且她留下话,说大绥日后亦将与当初的西楚一样,元夏铁骑踏过边境、百姓流离失所、城池化作焦土……”
“一派胡言!妖言惑众之辞,不过是些无稽之谈,岂能作为决断依据?”照萤话未毕,赵拓便厉声喝止了她。
可众人还是清晰的听到了照萤方才的话,窃窃私语声渐渐平息,不少官员们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那大绥国君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手指无意识的抓紧了龙椅的扶手,显然照萤的话已经在他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赵相若觉得只是谣言,大可拭目以待,只是届时大绥若当真国破人亡,赢了这赌约我亦不觉欣喜,到时赵相又该如何自处呢?”楼宿雪道。
赵拓与楼宿雪目光交锋,似有火花迸射。
“楼相既说是那西楚公主的兆梦,那敢问,此时公主在何处?可否能叫公主前来对质?”赵拓像是忽然抓到了照萤言语间的漏洞,咄咄逼人道。
南泓女王乃是西楚王后的亲姐姐,这一点血脉亲缘天下皆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只是这些年许多人都在找寻公主,若此时楼宿雪承认那公主就在南泓,无疑会让南泓成为众矢之的。
楼宿雪早就想好了说辞,面色不改的回道:“昔日西楚公主的确来过我南泓,她若愿意留下,女王定然会倾尽全力保护公主,可公主知晓自己身份尴尬,便不告而别,如今,我等亦不知公主身在何处。”
赵拓一脸讥诮的笑道:“既如此,你又怎么证明兆梦之事?楼相不会是为了阻止两国合盟信口胡诌的吧?”
这时照萤从袖口中抽出一卷画卷。
“这是当年公主留下的画,画的是她梦中景象,其实我们也并不确定这画上的是大绥,诸位不妨自己看看。”
照萤说着将那卷轴打开先递给顾屹林,叫众人传看。
顾屹林一看那画,面色大变,赤底黑虎的旌旗,可不就是他定远军的军旗吗?
赵拓见状将那画夺了过去仔细看了一番,他先是一惊,随即又立刻恢复了平静,悠悠道:“这画,猫能画,狗能画,谁不能画?凭什么你说是那西楚公主画的便是她画的,若是你楼宿雪为阻两国合盟故意为之呢?”
顾屹林看向赵拓:“国相且看这画中断碑残垣上,有‘盛绥’二字,那断碑乃前朝遗物,平日里少有人留意,南泓与大绥素无往来,应当是做不得假。”
此言一出,一众老臣面色骤变,那断碑确是旧物,只因地处偏僻,寻常百姓都未必知晓,更别说外人。
大绥国君也终于按捺不住,起身走至殿下,亲自接过画卷细看,良久才沉声问道:“这画,当真能预兆未来之事?”
楼宿雪躬身道:“公主兆梦之能,天下众人皆知,若不可信,那元夏与众国又何须大费周章寻找公主?”
赵拓见国君意动,急忙反驳道:“君上,若此画为真,我们更应谨守盟约啊!”
“哦?”绥君不解的看向赵拓。
“君上想,我们已经应了那元夏国君合盟之事,若在此时反悔,万一惹恼了元夏,那卫珩一怒之下举兵伐绥,岂不加剧了这场祸事的到来?反之,若是与元夏合盟,还有时间得以周旋部署。”
大绥国君不住地点头:“国相言之有理,这盟约毁不得,毁不得啊!”
照萤却在此时轻声笑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引得众人侧目。
“姜氏,你为何发笑?”赵拓厉声道。
“我笑一国之相竟如此鼠目寸光。”
“你……你一个不洁之妇,也敢置喙本相!”
“那国相呢?国相府中出来的人,竟然公然行刺国君,这若是传出去,可别叫人笑掉了大牙。”
照萤虽针锋相对,却又点到为止,此言一出,那大绥国君面色骤变。
郦姬行刺之事他本就对赵拓心存疑虑,今日楼宿雪好心来告知西楚公主兆梦之事,本是好意,赵拓却这般过激,很难不让人怀疑其用心。
“君上,切不可听这妇人挑拨,臣对大绥忠心耿耿,对君上之心亦是日月可昭啊。”
大绥国君却已然没了耐心,走近照萤,问道:“你方才说赵相鼠目寸光,那依美人之见呢?”
照萤从容答道:“若夏绥合盟,元夏便没了后顾之忧,可集中兵力对付南泓、朔方与北戎,一旦北戎和南泓覆灭,朔方孤立无援,大绥唇亡齿寒,届时元夏大军掉头北上,仅凭顾将军的定远军可能抵挡住元夏铁骑?”
“可若是此时毁约,元夏率先对我大绥用兵,又该如何?”
“不会的。”照萤说的笃定。
“为何?”
“于战略而言,元夏率先要对付的是北戎,元夏此时迫不及待要与大绥合盟,不过是看反夏势力日益壮大而行的缓兵之计而已,即便大绥现在撕毁盟约,元夏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一旦大绥和南泓、朔方众国统一阵线,元夏要想对大绥用兵,便要看看众国答不答应。”
大绥国君若有所思的点头,赵拓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国君的信任已然不复,他再多说也无益,只会适得其反。
就在照萤以为她们就快说动那大绥国君之时,沉默许久的顾屹林却忽然开口。
“国君,合盟之事并非儿戏,还需再议,今日国君也乏了,不如改日再议。”
大绥国君听顾屹林这样说,刚才上头想要应下与南泓合盟的心思一下子冷了下来,不论楼宿雪与姜棠月说的如何天花乱坠,此时元夏才是当之无愧的强国,确实不能轻易下结论。
他沉吟片刻,摆手道:“楼相,姜娘子,今日之事暂且搁置,容寡人三思。”随即他又转向顾屹林道:“顾将军,二位既宿在你府上,定要好生款待,不得怠慢。”
“是,”顾屹林拱手答道。
照萤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师傅微微摇头。
出宫的路上,照萤小声问:“师傅,绥君明明已有所动摇,顾将军却忽然打断,这是何意?”
楼宿雪轻轻摇头,目光落在宫墙上斑驳的光影之上:“你我都小看了武将,顾屹林此人心思细腻,他既点名那画不假,又请国君暂缓此事,恐怕是想给大绥留一条后路,毕竟元夏势大,他不敢公然抗命,但那定远军军旗,已然在他心中留下了一根刺。”
楼宿雪顿了顿,看着一脸愁容的照萤安慰道:“无妨,即便此次我们无法阻止两国合盟,可日子还长,说不准有朝一日大绥会自己撕毁盟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