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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兴师问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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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萧庭偷袭皇城,你事先知晓几分?”
“我不知。”卫珩如是说。
此事他并未说谎,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然是一颗弃子,从未想过元夏会打着迎他的旗号行此灭国之事。
照萤撞进他复杂的目光中,眼里的愤恨丝毫未褪去。
“你元夏灭了我西楚,夏人便是我的仇人,今日你若不杀我,他日我必来寻仇。”
卫珩只觉她天真,如今她手中并无任何筹码,今夜她若出了质宫这道门,也许会被萧庭抓获,生死只在他人一念之间,这样的境地下,她竟还能威胁他。
看着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身粗布麻衫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尚未完全长开的身段已有几分诱人气息,在半明不昧的烛光下,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可卫珩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在这乱世之中,以她的姿色,即便未被萧庭抓回来,亦逃不过外面那些豺狼虎豹的撕咬。
“你为何要救我?”
照萤知晓斩草需除根的道理,城中恐怕布满了搜寻她的官兵,他一个夏人,又为何要救自己?
“昔日你帮过我,今日,我便也帮你一次,仅此一次。”
卫珩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眼底亦是不见波澜。
——
“怎么样?公主想起来了吗?”卫珩冷冷道。
此刻两人之间不过半寸之遥,卫珩话音刚落,照萤猛地抬手欲将他推开,哪知他反应更快,轻而易举的扼住了她的腕,另一只手也未闲着,绕过她耳后,迅速解开了面纱的系绳。
薄纱陡然飘落在地上,照萤整张脸完完整整的曝露在他的瞳孔中。
他这才看清,她的鼻梁高挺精致,丰盈的唇瓣上擦了朱红色的口脂,眼尾微微上翘,像极了狐狸,圆亮的眼瞳中闪现一丝慌张,眸光狡黠的流转着,显得既清又媚。
照萤旋身欲从他手中脱身,乌顺的发丝扫过她的眼眸,她半闭着眼,却更加媚态横生。
昔日那个小姑娘果然长成了一副魅惑众生的模样!卫珩眸光骤然亮了几分,只片刻又恢复如常。
他仅用一只手便将她双手反缚在身后动弹不得,“还有,提醒公主,若再让孤瞧见你接近萧逐,你不妨自己选个死法!”
看来她刚刚与萧逐说话时,他都看到了,可原本也不是她先去招惹萧逐的,他要警告也该去警告萧逐才是。
“卫珩……放开我。”
“怎么?不叫国君了?”
兔子急了,终于露出了獠牙,可兔子再凶,也只是只兔子而已,终究逃不出猎人的手掌心。
“无妨,兴许是孤忘了告诉公主,顾二小姐的安危,可是掌握在公主手中,对了,我记得二小姐的药方中有一味人参,若是再加一味藜芦,会怎样呢?公主可否为孤解答?”
照萤眉心猛地跳了一下,一阵寒意顺着脚背蹿了上来。人参和藜芦都是治病的药材,可两者若一起服用,无异于砒霜。
“你让仲黎在顾宴兮药中动了手脚!”
“仲老先生是医者,自然不会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他也知晓自己所行之事是伤天害理之事!既不是仲黎,那便还有别人,上一次他能将字条无声无息的送到她房中,她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没想到将军府中竟真有他的人。
那顾宴兮可是与他有姻亲的,况且此前瞧他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如今为了拿捏她,竟不惜以顾宴兮的性命相要挟。
“顾宴兮将来是元夏的夫人,她的死活与我何干?国君的聪慧怕是用错了地方吧?”
“是吗?若孤没记错,顾大小姐也算是为救公主而死,一尸两命,公主难道不觉得欠顾家什么吗?”
卫珩特意将“一尸两命”四字拉长了语调,照萤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眼角汩汩涌出一串泪珠,落在他的虎口中,竟有几分灼热。
卫珩一怔,抬起她的下巴,“公主莫急,只要你肯听话,我保证那顾二小姐安然无虞,”他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水珠,在她脸上留下粗粝触感,像是宽慰,又像是警告。
她猛地推开他,只觉眼前的人如阎罗一般可怖。
她不禁感到后悔,她那日若是再多花些心思不曾漏出破绽,若是卫珩真的毒发身亡,今日她就不用受她胁迫。
“她将来是要嫁到元夏做你元夏夫人的,你今日既利用她来拉拢大绥,为何不肯真心待她?”
“怎么?公主不会如此天真的以为男女之情重过家国社稷吧?”
她垂泪,“你若敢动她,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卫珩失笑,她手中究竟有何筹码?死到临头还嘴硬。
“公主最好乖乖配合,若再有一次,孤可就没什么耐心了。”
卫珩的话叫她心狠狠的颤了一下,她擦去眼泪,冷冷看着他。
他走近了些,目光在她身上环绕流连,“孤实在好奇,公主是如何能做到在孤的眼皮子底下投毒?不如今日就替孤解答一下。”
上次的毒,投的实在高明,卫珩至今都想不通,她是在何时下的毒。
若说是茶壶和茶杯有问题,她来前他便已经喝了一盏茶,并无异样,仲黎前后查证了三次,确认茶具并无异常。茶馆的小二他们也盘问过,什么也问不出来。
这毒,只可能是她投的。
照萤转过脸去,不看他的眼睛,故作轻松道:“国君在说什么?什么毒?何时中的毒?”
“所以国君今日叫我过来是以为那毒是我投的?天地良心,我虽学过些炼毒之法,可我哪敢给国君下毒?还请国君明察。”
卫珩料到她不会承认,也不纠结于此,又转而问道:“这次呢?毒藏在何处?”
虽然方才搜身时没有搜出什么,但卫珩不信她今日会空手而来。
“国君,我虽是药女,可也没必要每次出门都要带几瓶毒药吧?”照萤一改往日的娇软,沉声替自己辩驳,泪眼婆娑的样子,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听闻国君不日便要返回元夏了,不用收拾收拾吗?”
卫珩从鼻息间挤出一声轻哼。
眼看他身上的戾气少了些,照萤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沈大夫,国君也在里面吗?”
是萧逐的声音。
今日遇上萧逐的确是个意外,可看见萧逐的那一瞬照萤便有了主意。
她担心若卫珩真的恼了,凭她和问幽两人难以全身而退,若是萧逐能及时赶到,她们所做的事就不必惊动师傅。
“无为,你怎会在此?”沈无尘故意扯着嗓子喊道,似乎是想叫里头的卫珩听见。
萧逐笑着举起手中用油纸包着的糕饼,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正巧碰上姜娘子,她说想吃这芙蓉糕,今夜太晚了,险些买不到了。”
“哦,好啊。”沈无尘不自然的笑了两声。
一旁的问幽却抱着臂,目光淡淡的扫过他手上的东西,还真是痴情一片,那日在宫宴上司主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姜棠月乃不洁之身,他竟似毫不在意。
“国君和姜娘子在里面?”
萧逐看着一边一个站在门口的沈无尘和问幽,有些疑惑的瞧向那紧闭的门扉,他怎么不知国君和姜娘子何时变得这般熟稔?
“沈卿,进来吧。”
里头卫珩的声音淡淡的,沈无尘这才松了口气,侧身让了道。
几人进去时,卫珩和照萤两人对坐着,照萤的面纱又重新系了回去。
见到萧逐时,卫珩露出诧异的神色,“无为?你怎会在此?”
他倒是问了萧逐也想问他的话,他挠挠头,“睡不着,出来走走,正巧碰上姜娘子了。”
卫珩目光淡淡扫过他手上的东西,点了点头。
“君上怎会与姜娘子一起……”
照萤抢先一步道:“白日国君来将军府,说是身子有些不适,便传我来看看。”
萧逐看了看四周,她连药箱都不曾带,怎会是来看诊的呢?况且仲老就在行馆,国君何必多此一举?
明眼人都瞧得出,姜娘子眼眶红肿,这是刚哭过,究竟发生了何事?
卫珩冷冷盯住照萤,目光中带着警告。
她自然知晓此事说出来漏洞百出,她却是故意的,若能叫卫珩君臣生了嫌隙,于她而言并无不利。
不知她从何处取出三支银针,轻声道:“方才替国君诊过脉了,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虚,扎几针便好了。”
卫珩睨了沈无尘一眼,不是已经搜了身吗?这三根细长的银针是从何处来的?
何况她竟当着这一众人的面说他虚?
沈无尘垂下头去,憋住笑意,不去看国君那快要射出火星的眼睛。
还未等他发作,照萤便将他的手拉了过来,卫珩下意识的想要抽回,却被她牢牢拉住。
“国君,不疼的,马上就好,扎了,就不虚了,”她特意将最后那几个字拉长了语调。
卫珩深吸了口气,强装镇定的笑着:“姜娘子可是诊错了?”
“君上,顾二小姐说了,姜娘子的医术很好,你就忍一忍吧。”
照萤的行为实在大胆,萧逐怕国君真的动了怒,便替她缓和道。
“不必了,不劳姜娘子费心。”
卫珩再次想要抽回手,却被她双手握住,她的手指比看上去还要软几分,他竟有些失了力气,挣动不得。
“医者父母心,我怎能见死不救呢?国君且宽心,疏通疏通便好了。”
萧逐和沈无尘皆吸了口气,她还真是口无遮拦,父母心,她可知国君的父与母是谁?怎可如此放肆?
正说着,一根银针已经扎进了卫珩的虎口处,一阵难以言喻的酸麻感瞬间蔓延至一整条手臂。
照萤还想再扎第二针时,卫珩另一只手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咬着牙道:“姜娘子,孤觉得,可以了!”
这一针,她扎的可不轻,照萤瞬时觉得解气了不少,那便放过他。
“常人要扎上三针方有奇效,国君龙武之姿,想必一针也足够了。”
她将那针旋了几圈,拔了出来,卫珩闷哼一声,半边身子都僵了,众人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照萤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那针,然后将它们埋进了自己的发髻中。
几人看的愣了神,竟是藏在发间,也不怕扎死自己。
问幽看着照萤这一番操作,不自觉抽动了下嘴角,看来这位元夏国君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回了行馆后,卫珩的手还是麻的,连握拳都握不起来。
“君上,可要叫仲老来看看?”沈无尘担忧的问道。
卫珩摆摆手,他今日已将利弊言明,量她也不敢真做些什么,只是虎口的针眼处仍有些刺疼。
这女人,倒是一点亏也不肯吃,他不过吓唬吓唬她,她便要以这种方式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