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辑凶录》南朝晚市

7、松涛竹影间结同途

　　玄风长老袍袖轻拂，一道灵光掠过石桌。桌面上那些散落的棋子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动，纷纷流转、聚合，黑白交错间，竟在石桌表面化作一幅微光闪烁、脉络清晰的山水地图。
　　他伸手指向一处标记着火焰纹路的险峻山脉：“烈阳魂玉，据古籍记载，最后一次现世，便是在这修仙界的禁地——'焚天窟'。"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那个火焰标记上，神情凝重：“此窟位于山脉断层深处，其地底连通着上古遗留的极阳灵脉。灵脉中奔涌的阳气未经调和，化作郁结爆烈的赤焰流火在窟内肆意游走。”
　　他略微停顿后，详述其险：“此火并非凡火，内蕴霸道的焚灵之力——普通修士的灵力护罩触之即融，即便是元婴期修士，没有专门的控火法器，也会被阳炎灼伤灵脉。”
　　“而这，还并非窟中唯一的凶险。”玄风长老的语气又沉了几分，“窟内空气灼热如炙，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火星，修为低于金丹期者，半个时辰内便会灵力失控、经脉焚毁而亡。”
　　见二人并无太过惊惧，他方道出另一重隐忧：“更可怕的，是那窟内的地面。其上覆盖着一层熔岩土，看似坚硬，实则暗流涌动，一旦踏错方位，立时便会坠入下方万丈的熔浆池中……届时，莫说肉身，便是神魂也会被其中蕴含的极阳之力彻底炼化，落得个魂飞魄散，永绝轮回的下场。”
　　一番话毕，院中寂静，唯有松涛阵阵。
　　玄风长老目光扫过二人，最终落回地图之上，声音里带着岁月的重量：“数百年来，不知多少修士或觊觎窟内伴生的天材地宝，或欲借那极阳之火锻造神兵，前仆后继地妄图闯入。可结果，绝大多数人，连洞窟百米都未能深入，便葬身于赤焰流火或是熔浆池中。久而久之，‘焚天窟’便成了‘有去无回’的代名词。”
　　“后来，”他长叹一声，“因其中枉死之人实在太多，怨气冲天，祸及周边。仙门五大家不忍看生灵再入死地，方才终于联手，在焚天窟的唯一入口处，设下了一道强大的上古禁制。此禁制封印非强力可破，从此彻底断绝了后人妄入的念想。”
　　顾云兮的心随着他的描述一点点沉下去，但眼中的火焰却从未熄灭："请问长老，那我们该如何才能进入焚天窟？"
　　玄风长老深深看了她一眼："欲入焚天窟，需集齐五行本源灵物：汐光鳞（水）、火铃草（火）、金翎羽（金）、固尘珠（土）、碧蕊花（木）。唯有集齐五灵物，以其五行相生之力共鸣，方能在禁制前开启通道。"
　　他看着两人，郑重提醒：“这五件灵物散落各处，或藏于险地，或有灵兽守护，获取不易。而且，集齐灵物之事必须隐秘，一旦泄露，恐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你们……好自为之。”
　　得此线索，顾云兮感激再拜："多谢长老指点！"
　　离开听松小筑后，顾云兮便开始筹划寻找灵物。
　　“路师兄，今日多谢相助，云兮感激不尽。” 顾云兮停下脚步，郑重向路子谦躬身行了一礼，“只是此次寻找灵物，不仅凶险难料，说到底亦是我个人私事，实在不敢再拖累师兄。便就此别过吧。”
　　路子谦并未直接回应她的话，反而话锋一转："顾师妹可知，那五件灵物中的'金翎羽'，出自仙门灵禽'流光鹤'的初生雏羽，极为难得。恰巧，我早年游历时，机缘巧合之下偶得一枚。"
　　他目光深邃地看向顾云兮：“我愿将此物相赠，不知这份诚意，可否换我与师妹同行一程？”
　　顾云兮怔住了，随即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直视路子谦，将压抑已久的疑问直接道出："路师兄为何对此事如此热心？从仙狱援手，到告知赤血咒，再到如今不惜献出珍宝也要与我同行，你究竟有何目的？"
　　四目相对，山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见顾云兮问得如此坦诚，路子谦也不再隐瞒。
　　他的眼中渐渐染上一抹痛色与决绝："因为我的师兄，方逸尘……"
　　这个名字让顾云兮微微一震。
　　方逸尘，明镜仙君墨砚辞座下首徒，七年前意外陨身的消息曾震动整个修仙界。
　　“他当年也认为顾月如师姐之死疑点重重，一直在暗中调查。”路子谦的声音低沉下来，"但在七年前，他于一次外出任务中意外殒身，现场痕迹却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他的拳锋不自觉地握紧："我绝不相信那是意外！"
　　路子谦看向顾云兮，目光灼灼：“追查此案，既是为顾师姐讨回公道，也是为我师兄查明真相。这便是我一定要与你同行的缘由，还望师妹成全！”
　　顾云兮闻言，心中震撼不已。
　　她从未想过，路子谦竟然也背负着这样的伤痛与执念。
　　一时间，同病相怜之感在她心中油然而生，让她对眼前之人多了几分真心的理解和共情。
　　路子谦见顾云兮神色松动，眉宇间已无拒意，心下稍安，便顺势将话题引向正事：“师妹既未反对，那咱们便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行程。集齐五灵物并非易事，需得循序渐进。”
　　他略一沉吟，继续道：“依我看，不妨先从‘火铃草’入手。此草生于凤鸣山巅，虽传闻有朱雀守护，实则那神鸟不过视其为私藏，护食之心远胜守护之意。我们只需耐心观察，待它饱食后憩息时，伺机取上一株便好。这比起另外几件踪迹难寻、如同大海捞针的灵物，至少目标明确，成功的把握要大上许多。”
　　言至此处，他自袖中取出一面纹路古拙的罗盘，其指针正泛着莹莹清辉。“此物名为‘定星盘’，是师尊所赐，于辨识方位上颇有奇效。有它指引，前路可省去不少周折。”
　　他目光温润地望向顾云兮，唇角含着一抹浅笑，“这凤鸣山的第一程，便由师兄我为师妹引路，可好？”
　　顾云兮抬眸望去，但见他目光清润如初融的雪水，眸底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那专注而温和的凝视，竟让她心尖没来由地微微一颤，连日来积压在心底的孤寂与彷徨，仿佛被这无声的目光悄然抚平了几分，一种久违的安宁感悄然滋生。
　　“那便有劳师兄了。”
　　见顾云兮应允，路子谦眼中亦泛起一丝宽慰笑意。不料这笑意还未达眼底，一阵透着诡异寒意的微风忽地掠过，令他神色骤凛。
　　路子谦侧身将顾云兮护在身后，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风声来处的幽暗林间。
　　"怎么了？"顾云兮警觉相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风过无痕，四周空寂，只有竹影摇曳。
　　路子谦凝视片刻，未见异状，这才缓缓放松了身形。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转而对着顾云兮温言道，“许是林深露重，一时之间扰了感知。”
　　最后一字落下时，他的视线似是不经意地再次掠过那片幽暗，随即转身，墨色衣袂在渐起的山风中拂动，仿佛方才刹那的凌厉不过是晨光中一晃而逝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