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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角落的阴影与不经意的暖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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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在课堂上，那个如同春风般柔和的中国留学生对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后，黑木智子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种更加混乱的状态。
她原本只是单方面的隐秘观察，此刻的心中却像是被投入了鱼饵的湖面，泛起了无法平静的涟漪。
她下意识地去寻找李苏雨的身影。在走廊里，在食堂中，甚至在体育课自由活动的人群里。
每一次视线捕捉到李同学，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慌和自我厌恶淹没。“李同学那么受欢迎怎么可能会注意到我这种人……那个微笑一定只是巧合，或者……是出于礼貌？”
“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了，会被发现的，会被当成变态的！”黑木智子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纷乱的思绪驱逐出去。她抱着自己的便当盒，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快速穿过午休时分熙熙攘攘的走廊。
目标是教学楼后面那片相对僻静的小树林旁的楼梯间角落——那是她在这个学校里为数不多的【秘密基地】，能让她够感到一丝安心。
然而，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就在她快要抵达目的地，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时，两个略显吵闹的声音传了过来，伴随着刻意放大的脚步声，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同班的两个男生，一个叫高桥，一个叫渡边。
他们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不良少年，但性格有些轻浮，喜欢捉弄人，尤其享受在看起来比自己【弱小】、【古怪】的同学面前寻找优越感。
很不幸，在他们眼中，黑木智子总是阴沉沉的、又独来独往，显然就属于这一类。
高桥咧着嘴，语气里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戏谑，“哟，这不是黑木同学吗？午饭时间还这么急匆匆的，是赶着去和你的【朋友】们约会？”他还特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
渡边在一旁发出夸张的哄笑声：“【朋友】？高桥你别逗了，她哪里会有朋友？大概是去和墙角的灰尘交流感情吧！哈哈哈！”
黑木智子的身体瞬间僵硬，仿佛血液都结冰了。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
她想立刻转身逃跑，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动弹。羞耻、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整个人淹没。
“怎么不说话？难道被我说中了？”高桥见她没有反应，反而更加得意，往前逼近了一步，几乎要碰到她的肩膀，“喂，抬起头来啊，让我们看看你那张充满【魅力】的脸嘛！”
渡边附和着，“就是就是，整天这样低着头，不累吗？难道地上有钱捡？”说着就试图伸手去拨弄智子额前的刘海。
黑木智子猛地往后缩了一下，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眶发热，强烈的屈辱感让她几乎要哭出来。
黑木智子知道自己应该反抗，应该大声呵斥，但长期的社交恐惧和自卑让她在此刻完全失语，只能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周围偶尔有学生经过，但大多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事不关己地走开了。这种无声的漠视，比嘲弄本身更让她感到绝望。
就在渡边的手指快要碰到她头发的瞬间，一个温和而略带疑惑的声音，如同穿透阴霾的阳光，忽然在旁边响起：
“嗯？高桥同学，渡边同学，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高桥和渡边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同时停滞，有些愕然地循声望去。
只见李苏雨正站在不远处，一手插在校服裤袋里，另一只手拿着一罐还在冒着冷气的麦茶。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友善的微笑，眼神清澈，似乎只是恰好路过，随口一问。
阳光从李苏雨身后的窗户照进来，在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更显得他身姿挺拔，气质出众。
看到是李苏雨，高桥和渡边脸上的戏谑表情明显收敛了一些。李同学虽然才来一个月，但因为外貌和性格，在班级乃至年级里都颇有人气，而且他待人接物总是礼貌周到，很少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去招惹他。
“啊……是李同学啊。”高桥稍微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逼近智子的脚步，挠了挠头，“没什么，就是……跟黑木同学打个招呼。”
“打招呼？”李苏雨微微歪了歪头，像是真的有些好奇，目光在高桥、渡边和明显处于惊吓状态的黑木智子之间转了一圈。
但李苏雨看向黑木智子的眼神非常短暂，几乎只是一扫而过，没有流露出任何特别的情绪，仿佛她只是背景板的一部分。
李苏雨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轻松地像是在闲聊：“是吗？我还以为你们在讨论什么有趣的事情呢。说起来，刚才经过小卖部，听到有人说今天便利店好像新进了一款限定版的【地狱辣】炒面，号称能辣穿舌头的那种，你们知道吗？我朋友在国内一直怂恿我试试日本的超辣食物，但我有点怕……”
李苏雨说话的语速不快不慢，带着恰到好处，属于外国人对本土流行事物的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话题被他轻巧地从打招呼引到了不相关的【地狱辣】炒面上。
果然，高桥和渡边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新奇、刺激、带有挑战意味的食物，往往比捉弄一个沉默寡言的女生更有吸引力。
“啊！你说的是那个包装上画着骷髅头的吧？”渡边眼睛一亮，“我昨天在网上看到了！据说真的超级辣！”
“真的假的？便利店就有了？”高桥也来了兴趣，“在哪里看到的？学校旁边那家？”
“好像是吧，”李苏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顺手拧开麦茶喝了一口，姿态从容，“不过我没敢买，怕明天上课得请假去医院。你们有谁尝试过吗？或者……有勇气去挑战一下？”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导向了这两个男生，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隐晦地挑起了他们一点好胜心。
“切，那有什么不敢的！”高桥立刻挺起胸膛，“我可是很能吃辣的！”
“就是，李同学你太小看我们了！”渡边也附和道，“等放学我们就去买来尝尝！”
“哦？真的吗？”李苏雨眼中闪过笑意，像是有些佩服，“那可真是勇气可嘉。我很期待听到你们的【战后报告】。”
李苏雨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往前走了几步，正好不着痕迹地隔在了高桥、渡边与智子之间。但他的身体是侧对着智子的，主要的交流对象依然是那两个男生，整个过程流畅无比，丝毫没有刻意保护的痕跡。
“那当然！到时候告诉你辣不辣！”高桥拍着胸脯保证：
“嗯，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还得去图书馆还本书。”
李苏雨笑着点了点头，举了举手中的麦茶算是告别，“你们也快去吃饭吧，别错过了午休时间。”
说完，他便迈开长腿，姿态潇洒地转身，朝着楼梯上方走去，自始至终，没有再多看黑木智子一眼，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相遇和对话，真的只是一次路过的普通闲聊。
高桥和渡边还沉浸在关于【地狱辣】炒面的讨论和被李苏雨“佩服”的微小虚荣感中，互相推搡着，也吵吵嚷嚷地离开了。
高桥：“你说真的有那么辣吗？”
渡边：“管他呢，买了再说！不能被李同学小看了！”
“走走走，去食堂看看今天还有没有炸鸡排……”
声音渐行渐远。
狭窄的楼梯间角落，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黑木智子一个人，还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缓缓地抬起头，凌乱的长发下，那双总是盛满不安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茫然。
刚才……发生了什么？李同学…他…是为了帮我解围吗？可是，李同学他明明都没有怎么看我，说话的对象也一直是高桥和渡边
李同学引开话题的方式那么自然，那么巧妙……甚至连高桥和渡边自己，恐怕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捉弄人的行为被打断了，反而还觉得和人气王聊了几句而有些得意……
周围路过的其他学生，大概也只看到了李苏雨和高桥他们笑着聊了几句吧？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差点被骚扰到狼狈不堪的丧女。
李苏雨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如此不着痕迹。没有一句指责，没有一次对视，没有丝毫引人注目的举动。
他就那样，像一阵恰到好处的春风，吹散了笼罩在黑木智子头顶的阴霾，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巧合吗？
智子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的便当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心跳得飞快，一种复杂而陌生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不同于上次那个微笑带来的纯粹慌乱，这一次，除了慌乱，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暖？就像是在阴冷潮湿的角落里，忽然有一束阳光，不偏不倚地，短暂地照射了进来。
虽然那阳光并非为她而来，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但仅仅是那瞬间的光亮和温度，也足以让她冰冷的心发出微弱的悸动。
智子慢慢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还有些发软。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个普通的便当盒，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刚才李苏雨轻松化解窘境的画面，和他那温和的笑容，清澈的眼神。
李同学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出于李同学本身善良的性格吗？
还是……
智子不敢再想下去。那个可能性太过遥远，也太过……甜蜜，让她感到害怕。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不管原因为何，李同学他确实帮了自己。用一种最体贴、最不让她难堪的方式。
这份恩情，该怎么……不，不需要做什么。
像李同学那样的人，一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吧。自己只要继续像以前一样，躲在角落里，不给他添麻烦就好了。
智子低下头，默默地打开便当盒，里面是母亲精心准备的饭菜。今天的饭菜，似乎尝起来，和以往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楼梯上方，李苏雨靠在窗边，并没有立刻走向图书馆。他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枝，嘴角噙着一抹若有所思的淡笑。
刚才的插曲，确实是李苏雨有意为之。虽然他并不想过多干涉这个世界的人和事，但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子被那样围堵欺负，他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
尤其是，那个女孩还是黑木智子——那个用格外专注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女孩，那么孤独、笨拙。
选择那样的方式解围，是出于他的考量。
直接呵斥那两个男生，固然能立刻解决问题，但也会将智子推到风口浪尖，让她承受更多异样的目光，这绝非她所希望的。
用一个轻松的话题转移注意力，既能让那两个头脑简单的男生不再纠缠，也能最大程度地降低事件的关注度，保护智子的自尊心。
至于别人会不会注意到他李苏雨对黑木智子有“意思”……
李苏雨自信，刚才自己的表现，在任何人看来，都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偶遇和闲聊。他与黑木智子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直接的互动。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还不想与别人产生过多纠缠，尤其是可能涉及情感的纠葛。他有自己的秘密，有需要适应的现在和所规划的未来。
但是，偶尔像这样，将落在角落花朵上的尘埃顺手拂去，似乎也并非什么坏事。
李苏雨转过身，将空了的麦茶罐准确地投入远处的回收垃圾桶，发出一声轻响。然后，他迈着从容的步伐，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阳光依旧明媚，校园里的喧嚣也一如往常。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平凡的一天里，少女内心的阴影，曾被一缕不经意的阳光，悄悄照亮过。
而这束光，又在她那孤独的心中，种下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