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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守护与梦魇 ...

  •   月邀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少年安置在刚收拾妥当的木板床上,垫上了那床薄被。他的呼吸依旧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只有紧蹙的眉头和不时细微的抽搐,显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月邀匆匆下山去借了绷带,笨拙的给他做了包扎。

      “光是包扎,够吗?他的气息还是好弱……”月邀蹲在床边,双手托着腮,忧愁地凝视着少年毫无生气的脸。她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里面常有内力疗伤的桥段。“对了,传功!游戏里也有这个,说不定有用呢?”

      想到便做。她立即脱掉兔兔鞋,爬到床上,在少年对面盘腿坐好,闭上双眼,努力回忆着游戏里“传功”时那种凝神静气、引导内力流转的感觉。她将双手轻轻抵在少年冰凉的手掌上,尝试调动那股气流。

      很快,她感受到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顺着经脉缓缓流向双臂,透过掌心,一丝丝渡入少年的体内。这个过程远比游戏中一分钟的读条要漫长得多,也真实得多。她能感觉到自身精力的消耗,仿佛某种生命能量在缓缓流失。

      足足过了十分钟,那种内力流转的感觉才渐渐平息。她睁开眼,有些疲惫地看向系统界面,左下角的精力条果然减少了200点。

      但当她再次看向少年时,发现他惨白的脸颊上,似乎真的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极其淡薄的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仿佛平稳了那么一点点。

      “有用!真的有用!”月邀心中涌起一股振奋,“那就明天继续!”

      一番折腾,她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想到伤员也需要补充体力,她再次起身,用轻功快速下山,去到村里。她接了两个帮忙采集野果和传递消息的简单任务,不仅换到了一个老旧但能用的打火机,还额外为少年讨要了一份易于吞咽的、熬得烂熟的米粥。

      回到家时,天色已近黄昏。她在门口用井水清洗了一个捡来的旧木桶,又捡来一些干燥的树枝和落叶。然后从系统仓库里取出一块名为【精肉】的材料,用削尖的树枝串好。她回忆着漫画里的场景,在门口远离屋子的上风向处,用树叶和细枝引燃了篝火。

      橘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驱散了傍晚的微寒,也映红了月邀带着期待的脸庞。她将肉串伸到火苗上方,学着样子不停翻转。很快,肉块表面变得焦黄,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应该熟了吧?”她咽了口口水,小心地吹了吹,然后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一股浓烈、原始、毫无修饰的腥臊味瞬间席卷了她的口腔,恶心得她差点当场吐出来。她强忍着反胃的感觉,用力咀嚼了几下,那口感又柴又硬,味道更是难以形容的糟糕。

      “怎么会这样……”月邀哭丧着脸,看着手里的肉串,“漫画里明明不是这样的!可恶,被骗了!”

      虽然失望又反胃,但想到食物来之不易,她不想浪费。她拿出背包里剩下的最后一块黑麦面包,将那块味同嚼蜡的腥肉紧紧裹住,像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般,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快速咀嚼几下,硬生生地囫囵吞了下去,然后赶紧捧起井水,“咕咚咕咚”连漱了好几次口,才勉强压住喉咙里不断上涌的不适感。

      “下次……一定要找到调味料!”她暗暗发誓,将“寻找盐和香料”提到了最高优先级。

      收拾好沮丧的心情,她端着那碗还温热的米粥回到屋内。她用一片干净的阔树叶卷成小勺的形状,极其耐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将温热的米粥喂给昏迷中的少年。

      令人欣慰的是,少年虽然意识不清,但求生的本能犹在,当粥水触碰到他的嘴唇时,他会无意识地微微吞咽,将粥水全部喝了下去。

      这个发现让月邀倍感鼓舞。

      夜色渐深。月邀不敢在屋内点燃篝火,怕引发火灾,也为了守夜,她便整晚坐在床尾,按照游戏里的姿势进行打坐冥想。令她惊讶的是,冥想似乎能有效地缓解疲劳,恢复精力,一夜未眠,她并未感到多少困倦。

      然而,这一夜并不平静。少年深陷在梦魇之中,身体不时剧烈地颤抖,额头渗出冰冷的汗水,牙关紧咬,发出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又饱含痛苦与绝望的呻吟。

      那声音像受伤幼兽的呜咽,听得月邀心头阵阵发紧,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一次次用浸湿的布片为他擦拭冷汗,更加细致地检查他的绷带,确保伤口没有因挣扎而崩裂。

      天光微亮时,月邀结束冥想,感觉自己的状态尚可。她查看了一下少年的情况,他依旧眉头紧锁,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想到好心大婶提醒的森林野兽,又想到少年身上可能残留的血腥味,月邀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没有毛巾,她只好将少年换下来的那件破损不堪的白色衬衣浸入井水打湿,拧干后,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脸部和上身,将那些已经干涸的血迹和汗水仔细擦去。

      擦完后,她又将衬衣上的血迹在井边用力搓洗干净,虽然无法完全洗净,但至少看不出大片血污了。她将湿漉漉的衬衣随手晾在门框上,便再次出门了。

      “要在这里长期居住下去,需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啊。”她盘算着,“锅、碗、瓢、盆、洗漱用品,还有最重要的调味料!再也不想吃那种腥死人的烤肉了!”

      她在村里更加努力地接取各种任务,用劳动换取所需的生活物资。她的等级在缓慢而稳定地提升着,身体的力量和敏捷也似乎在随之增长,上山时感觉比昨天轻松了一些。她忙碌地往返于村庄和山中小屋,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小陀螺。

      在村里帮忙时,她也从村民们的闲谈中,隐约听到了一个来自附近岛屿的消息。

      “听说了吗?隔壁索露诺王国的乔拉可尔公爵,好像是因为谋反,被国王陛下当场诛杀了!”

      “何止啊,听说他们家那座大城堡,都被家里的仆人放火烧掉了!钱全被卷走了,一家老小,没一个活下来,真惨啊……”

      “啧啧,真是世事无常,那位公爵大人以前可是为我们抵御过海贼的英雄呢……”

      “乔拉可尔……”月邀心中默念着这个姓氏,感觉有些耳熟。她猛地想起,昨天在给少年擦拭身体时,似乎在他贴身的一个绣着家徽的残破饰品上,看到过类似的纹样。再加上他那不凡的气质,以及那把绝非凡品的十字巨刀……

      一个令人心惊的猜测,骤然缠上了她的心头。

      她不敢再细想下去,只是下意识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换取了一小袋珍贵的盐巴和一些基础的厨具后,便匆匆赶回山中小屋。

      她站在床边,看着昏迷中依旧被梦魇折磨的少年,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低声喃喃,仿佛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到底是谁?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
      而在米霍克意识的深处,他正被永恒地禁锢在那场永无止境的屠杀之中。

      血色的天空,凝固的晚霞,凄厉的哭嚎与惊恐的尖叫如同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灵魂。他像个失去肉身的囚徒,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在这片绝望之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上演着那场人间炼狱。

      他感到自己沉重的躯体深陷在冰冷的地面,四肢百骸如同灌了铅,被无数双来自地狱的手死死按住,任凭他如何嘶吼、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分毫。唯有视线,不受控制地、清晰地投向前方,被迫观看那场永恒的悲剧。

      他看到母亲,那个记忆中永远温柔的身影,被狰狞的暴徒死死按倒在地。她的长发散乱,华美的衣裙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脸上布满了泪水与泥土,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盛满了无尽的惊恐与绝望。那绝望的哭泣声,像最锋利的冰锥,一下下凿穿着米霍克的心脏。

      他想嘶吼,想冲过去,想将那恶魔撕碎,将母亲护在身后!但身体如同石雕,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感受着那撕心裂肺的无力感。

      “砰——!”

      那一声巨大的、沉闷的、头骨与石壁撞击的声响,如同惊雷般在他的脑海中炸开,反复回荡,永不停歇。他甚至能“听”到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能“看”到墙壁上瞬间绽开的那朵刺目、妖艳的血花,如同地狱的绘卷。母亲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倒在血泊中,再无声息。

      无边的黑暗和绝望瞬间吞噬了他。恨意,混杂着滔天的愤怒与无尽的悲伤,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疯狂燃烧,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与灵魂都一同焚毁。他无数次在轮回的间隙里,于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无形的血痕。

      这些疯狂的念头如同荆棘,在他的心中疯长,盘根错节,几乎要撑破他意识的边界。

      而米霍克也一次又一次地听到斯格姆那令人作呕的、充满了轻蔑与残忍的声音,如同魔咒般响起:
      “啧,真晦气,这么漂亮的脸蛋,真是可惜。”

      他啐了一口,眼中没有丝毫对生命的敬畏,只有如同看待一件破损玩具般的冷漠与无趣。他缓缓靠近米霍克,然后猛地抬起脚,狠狠地、带着碾碎蝼蚁般的快意,踩在了米霍克的头上!

      “咔嚓!”轻微的骨裂声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斯格姆仿佛还觉得不够,又用鞋底来回碾了几下,感受着脚下孩童头颅的脆弱。

      “死了吗?小鬼。”

      他低下头,用脚尖粗暴地踢了踢米霍克毫无反应的脸颊,见对方依旧双目紧闭,如同破布娃娃般一动不动,脸上终于露出了扫兴和无趣的表情。

      认为米霍克已死,斯格姆便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个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房间,心中只充斥着对即将到手的、隐藏在这座城堡某处的金银财宝的贪婪渴望。

      斯格姆离开后,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而米霍克的意识,却如同挣脱了部分沉重的枷锁,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一缕无形的、充满了痛苦与仇恨的灵魂,不受控制地游荡在这座曾经熟悉无比、如今却已残破不堪、化为人间地狱的城堡里。

      他飘过染血的走廊,昔日里仆人们温柔的笑脸与关切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浮现,此刻却与他们倒在血泊中、血肉模糊、死不瞑目的惨状重叠在一起。

      地面上,随处可见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发黑或还带着粘稠温热的血迹。墙壁上,糊满了一道道狰狞的、在绝望中徒劳抓挠拍打留下的暗红手印。

      米霍克的灵魂无声地穿过这一幕幕景象,那如同实质般、几乎要将他灵魂撕裂的无尽悲伤与愤怒,在一次次的轮回中发酵、变质,凝聚成最黑暗、最纯粹的复仇火焰。

      灵魂的游荡,让他“听”到了城堡里残余的、正在搜刮财宝的海军士兵的低语。他们提到他的父亲,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讽:

      “乔拉可尔·斯沃德?哼,真是个愚蠢到家的家伙!明明拥有那般强大的武力,据说连国王的护卫队都不是他的对手,却选择在王宫中束手就擒,就这么乖乖饮下了毒酒,轻易葬送了自己的性命,真是可笑!”

      “是啊,空有一身武力,却没有与之匹配的野心和头脑。他要是早点反抗,或许结局就不一样了。”

      “反抗?拿什么反抗?别忘了,我们背后可是世界政府!加盟国的内政,我们海军‘适当’介入,名正言顺!斯沃德公爵再强,难道还敢公然对抗世界政府这庞然大物不成?”

      “要我说,就是这个国家的国王疑心病太重。斯沃德公爵要真想反,早几年就该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国王要是聪明点,老老实实献出点好处,寻求我们海军的出手,公爵就算有心思,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啊……原来如此。

      米霍克一直是个聪明的小孩,无论是剑技上的领悟力,还是对政治与人心的敏锐度。

      这就是父亲选择的、守护家人的方式吗?用自己的死亡,来换取国王的安心,换取家人活下去的可能?父亲,你还是太天真了,你远远低估了你那位贪婪又懦弱的兄长的狠毒与多疑程度。

      比起所谓世界政府那不可靠的“庇护”,将我们乔拉可尔家族彻底从这片土地上抹去,斩草除根,才是能让他那被权力腐蚀的内心感到安稳的最“稳妥”的做法!

      他能够理解父亲那基于责任与守护的、最终却显得无比悲壮和无奈的选择,那或许是父亲在绝境中能想到的、保护家人的唯一途径。

      但是,他,乔拉可尔·米霍克,绝不接受!

      绝不接受这样的结局!绝不接受亲人的血白流!绝不接受仇人逍遥法外!

      那复仇的火焰,那夹杂着无尽痛苦与毁灭欲望的黑暗意志,在他的灵魂深处疯狂地咆哮、冲撞着意识的壁垒。

      他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让复仇的火焰,弥漫到所有参与这场阴谋的、灵魂早已腐烂发臭的皮囊身上,将他们,连同他们所依附的这一切丑恶,焚烧得连一丝灵魂的痕迹都不再留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守护与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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