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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漠不关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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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辞岁一行人从考点回来的时候,教室里正是自习,姜晓蕊微微点头示意他进来。
谢辞岁回到座位上,眼神呆滞,不一会李兴胜也从他旁边走过,姿势那叫一个趾高气昂。
“你没事吧?”江旭把头伸过去,好奇地看着谢辞岁,对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咳咳,安静自习,不要讲话。”姜晓蕊的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圈,教室里只余写字的沙沙声。
【题特别难吗?没事的,大家都难。】
江旭丢了一个小纸团,示意谢辞岁打开。
【我没事。】
江旭收到纸条后,扭头看了一眼谢辞岁,少年低垂着眼,目光停留在试卷上,没有别的表情。
中午放学时,谢辞岁没有回家吃饭,而是去了一趟网吧,不过一会就出来了。
“累了吗?考得怎么样?”王东英端着一碗饺子上来,推到谢辞岁眼前。
谢辞岁微微倚靠在墙边,半阖着眼,午饭的高峰期过去,店里的挂壁电风扇吹起了他额前发丝。
“还好。”
刚出锅的饺子还有些烫,谢辞岁低着头,小口小口吃着。
竞赛结束对他而言似乎没有什么影响,每天照常上学上课,时不时应付李兴胜一行人的敌意。
恶毒的眼神,冰冷地嘲讽,以及拳头落在身体上的钝痛,扑面而来的恶意,想把他踩进泥里的凌虐欲。
谢辞岁选择忍让顺从,一方面,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没有人给他撑腰;另一方面,恶人自有天收,没有的话,总有人替天行道。
但是谢辞岁实在不理解沈淮安为什么也要针对自己,他看不懂对方的行为,说是找茬似乎更合理。
“杜甫的《登高》中……”姜晓蕊在讲台上念着上一次的周考,台下的同学昏昏欲睡,还有一部分补数学作业的。
校园广播音响发出“滋滋”电流声,低,“咳,喂喂喂,请全体老师听到广播后,立马到会议室集合召开紧急会议。请全体老师听到广播后,立马到会议室集合召开紧急会议……”
姜晓蕊放下试卷,“安静在教室自习,不要做小动作,监控里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今天的值日生上来管一下纪律。”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等姜晓蕊走远后,登时炸开锅来。
江旭戳戳谢辞岁的胳膊:“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谢辞岁摇摇头。
教育部接到秘密举报,有人在此次数学竞赛中,组织大型作弊。
组委会调查监控发现,谢辞岁那个考场在最后将近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是没有监考老师的,走廊的巡逻人员也在其他楼层。
谢辞岁的试卷被李兴胜夺过,在考场里竞相传阅,他只是缩在角落里,手里的笔在稿纸上画着黑圈。
校公告栏的处分通知飞入教室,在热闹的人群里投下了一粒石子。
谢辞岁撑着脑袋盯着书,文字密密麻麻从他眼前爬过,门槛被鞋底重重蹬了一脚,他余光瞥见李兴胜被教务处老师带走。
“你没事吧?”同桌江旭见他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以为是他被举报后心情不好。
谢辞岁摇摇头,若无其事翻开下一页,掌心有细汗冒出,江旭正准备细问,却看见班主任走了进来,立马噤声回到座位上。原本闹腾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下节课同学们自己上自习,会有老师来查,不要讲话。”姜晓蕊放下水杯,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谢辞岁,来办公室一趟。”
谢辞岁站起身,江旭投给他一个担忧的眼神,谢辞岁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经过后窗时,沈淮安目不转睛盯着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谢辞岁只是扫了一眼就别开了眼神,跟在姜晓蕊身后。
“老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个事你还得去问问主任怎么说。”办公室里姜晓蕊好一顿宽慰劝导,谢辞岁低着头沉默应是,“不过,这次考试成绩就取消了,你也别难过,以后还有机会的。这样,你先去找李主任好吗?”
谢辞岁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教导处的空调外机嗡嗡作响,李文强的咆哮震得墙灰簌簌发抖,“这次竞赛作弊的事……”
话音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截断,他瞥了眼屏幕,额角青筋暴起:“我接个电话,你给我跪着反省!”
李兴胜跪在办公桌前,低着头攥紧裤子,他想不明白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
走廊外李主任对着电话那头点头哈腰,再三承诺绝不会再有下次,与半小时前训斥学生时的威严判若两人。
手机被李文强塞回兜里,他推起眼镜狠狠揉了一把眼睛,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谢辞岁站在走廊拐角处冷眼看着,等到了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走上前去,走廊尾的夕阳正把两人的影子拉长。
李兴胜的拳头朝谢辞岁砸来,他微微偏头,对方擦过他的耳畔砸在墙上。
“是不是你举报的!你就是不想帮我!”李兴胜抓起谢辞岁的衣领将人拉近。
又是那股味道,让谢辞岁皱眉,他强忍着干呕:“我也是受害者,我以后都没有机会参加竞赛了。”说完眼角还留下一滴泪。
李兴胜一把推开谢辞岁,谢辞岁踉跄两步贴着墙根站直身子,佝偻着身子缩在一角,衣领皱成一团。
李主任这才发现似的打了个圆场:“哎呀,都是同学,互帮互助,不要打架嘛。”
他轻拍谢辞岁的肩膀:“辞岁啊,这个事不能就这样算了,你情节较轻,先回家玩三天好吗?”
谢辞岁咬着唇,点了点头:“这才乖嘛,这次就算了,昂?”
话说得冠冕堂皇,说是休息实则就是停课,那估计李兴胜这家伙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就这样他走回班里收拾书包。
“你没事吧?”江旭见他回来立马凑到他身边,谢辞岁摇了摇头,低头收拾书包,江旭立马按住他的手。
“没事?那你收拾书包干嘛?因为这个他们要退你学?”江旭越说越激动,“搞清楚哎,你不是被抄的那个吗?”
此刻正值晚餐时间,教室里只有几个人,江旭一看就没吃饭等自己回。
谢辞岁轻轻掰开他的手,“停课,不是退学。”他看了一眼江旭那担忧的眼神,“三天而已,很快的。”
江旭手僵在半空,他又坐回到自己位置上,烦躁的抓了抓脑袋,肩膀被人轻拍。
江旭下意识回头,谢辞岁塞了一颗糖给他:“谢谢,我回来给你带吃的。”
江旭一时愣在原地,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不明白为什么谢辞岁要对他说谢谢。他盯着对方瘦削的背影追了出去,直到对方消失在楼梯口。
谢辞岁傍晚到店里的时候正好赶上王东英收拾:“奶奶,我回来了。”谢辞岁单肩背着书包,斜倚在门口。
“今天怎么这个点回来,是有什么事吗?”王东英放下抹布走近接过他的书包,谢辞岁顺势坐在一边。
“嗯,有事,要在家里待三天。”王东英暗自掂量书包重量,几乎没放什么东西,又看着谢辞岁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猜想可能是什么原因导致心情不好,“那岁岁有什么想吃的吗?”
“都可以。”
王东英又戴起围裙进了后厨,蒸腾的雾气从窗口飘出,谢辞岁垂眸看着被擦得锃亮的桌子,想到了李主任的秃顶,嘴角微不可查弯了一下。
“聪明绝顶。”
谢辞岁吃饱了就趴在桌子上写试卷,冷白的灯光在试卷下投下一块阴影,王东英透过窗口看着那低头的身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点什么。
“奶奶,我没事的。”谢辞岁突然出声,“我有自己的打算,不用操心我。”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大风扇吱呀呀的转动,付出轻微的轰鸣声,王东英摇了摇头,这孩子,越来越沉默了。
“奶奶,要一份汤面。”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辞岁放下笔:“不好意思,现在要休息了。”
谢辞岁扭头站起身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时愣在原地,转念一想又坐下了。
沈淮安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干脆坐到他旁边:“顾客就是上帝,你这人怎么一点服务意识都没有。”
谢辞岁侧开身子,不想搭理他。
王东英端着两碗面,用肩膀撩开后厨帘幕走了出来,看到沈淮安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把碗放在他面前:“我还在想你今天怎么没有来呢。”
“怎么会,这不是来了吗?”沈淮安看着谢辞岁沉默的样子,“只是看来我来的不巧,他刚刚说打烊了。”
王东英在围裙上搓了搓手:“确实打烊了,但是担心你要来,给你留了一份。”
谢辞岁把纸张堆到一边,给他腾出一个空位,起身离开了。
沈淮安盯着谢辞岁的背影,顶了顶腮帮,“他生气了?为什么转身就走。”
王东英解开围裙,看了一眼谢辞岁离开的方向,不想让沈淮安多想:“没有啊,他应该是去喂狗了。”
“狗?白色的那个?”
“是吧。前面理发店的一只,他说看着瘦瘦的,每天放学去逗逗,也不嫌脏。”
沈淮安像是想到了什么,囫囵吃完,问了王东英方向就去找人了。
他绕过巷角,就看着清瘦的少年坐在台阶上,腿边有一个不明物体欢快地摇着尾巴。
果然是你。
“好丑的狗。”沈淮安走近看着那只还带着泥点的土狗,面部的毛发过长,看着还有几分潦草,他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谢辞岁动作微不可察一顿,手往下按住它的耳朵:“可爱。”
沈淮安瞥了一眼谢辞岁:“你有恋丑癖。”
“我没有。”
沈淮安看他捂着狗耳朵,嗤笑一声:“它听得懂吗?”
“它会难过的。”谢辞岁低着头摸了摸保镖的头,小狗黑亮的眼睛泛着水光,用嘴巴蹭过谢辞岁的手心。
“你是小公主苏菲亚吗?狗能有什么想法。”沈淮安觉得对方的脑子有问题,他忍不住上下打量对方。
谢辞岁察觉到他的目光,默默侧过身子。保镖立刻冲上去撕咬沈淮安的裤腿,沈淮安下意识踢开。
本来就脏兮兮的狗在地上滚了一圈后更脏了,它突然弓起脊背狂吠,龇牙咧嘴再次朝沈淮安扑去。
“保镖,过来。”谢辞岁喊了一声,保镖立马调转方向,耷拉着脑袋缩回他脚边。
“你叫它什么?保镖?你怎么不叫它骑士啊,跟公主多配。”沈淮安嗤笑一声,顺势坐在谢辞岁旁边。
“不是我取的。”谢辞岁摸着它的下巴,露出一小节木质狗牌,“保镖”的墨迹已经脏污不清。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谢辞岁垂眸一言不发,看着像是在发呆,沈淮安想找点话题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喂,呆子。你知道是谁举报的吗?”
“不知道。”谢辞岁睫羽轻颤,随即恢复正常,“不想知道。”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沈淮安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的事你也不关心?”
“嗯。不关心。”
空气又静默了,谢辞岁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还是好奇问了一句:“晚课要开始了,不回去吗?”
“你真的很爱多管闲事。”沈淮安看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谢辞岁愣了一下,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人一狗对望。
“看什么看,丑狗,土狗!”沈淮安把气撒在狗身上。
刚刚站起身,却被保镖狠狠撞了一下小腿,随即它撒开腿一溜烟就跑没了。
沈淮安站在原地,暮色渐渐将他笼罩,他甩了甩腿上的狗毛:“一个德行!”
谢辞岁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王东英关门,他叫了一声:“奶奶。”
王东英回头原地等着他,谢辞岁接过书包,单跨在自己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和王东英聊天。
跟物业反应了几次也不见人来修,楼道里黑漆漆的,王东英摸出手电筒,“咔哒”一声,瞬间明亮了不少,谢辞岁在一旁搀着。
“咦,岁岁今天放学这么早啊?”门对面的王婶出来扔个垃圾正好和他们打个照面,顺嘴问了一句。
“嗯,身体不舒服,请了几天假。”
“呀,是学习太辛苦了吗?高中是得注意一下……”对方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关心的话。
王婶是一年前搬来的,家里有个读初中的男孩,叫冯述,性格开朗大大咧咧的,成绩一般,家里为了照顾他特地让老人来城里照顾他。
正好碰到住在对门的谢辞岁,节假日的时候,王婶会把谢辞岁接到家里来玩,顺便辅导一下冯述的作业,因此对他还算比较照顾。
王东英又是个健谈的人,和谁都能聊上几句,一来二去两家也熟悉了不少。
冯述快要中考了,谢辞岁去的次数也多了,王婶担心自己家孩子考不上,又听说只要塞钱就可以进,心里不由得产生了想法。
但是谢辞岁告诉她没用,是骗人的,还是要靠自己考,王婶也没有办法,但还是偷偷塞了几次。
那个人谢辞岁也知道,也就是学校教务处主任,专门在校外弄了个非法补课机构。
强制要求学生参加,家长们也是敢怒不敢言,生怕他给自己家孩子穿小鞋。
王东英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被谢辞岁暗暗扯了扯衣袖,他一向不太习惯这种陌生的关心,这让他感到不自在。
随着防盗门被关起,谢辞岁长长吁了口气,他换好鞋就仰躺在沙发上,阖着眼。
王东英叹了口气,扯过一边的薄毯盖在他的肚子上,“小心着凉。”
谢辞岁极轻的应了一声,脑子里还在想白天的事,突然脑子里冒出沈淮安的脸,他一下子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关他什么事,多管闲事。”他小声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