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源头的旅程》迟暄

51、第 51 章

　　宋书泱睁开眼。
　　纯白色的立方体空间，绝对的寂静吞噬了所有声音，仿佛将刚才那个充斥着背叛、风暴与悲鸣的深海世界彻底隔绝。只有前方悬浮的光屏上跳动的结算数据，证明着一切并非虚幻。
　　她缓缓抬起手。
　　意念微动间，一柄匕首悄无声息地滑入她的掌心。
　　造型古朴，线条流畅，刃身闪烁着内敛的银光，仿佛凝结了深海最幽寂的月光。在纯白空间的冷光下，刃面上隐约流动着几道暗蓝色的纹路，如同被封印其中的海浪。
　　她垂眸凝视了它一秒。
　　然后，手腕轻轻一翻。
　　匕首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正前方的光屏上，结算信息如流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清晰而毫无感情的文字，同时，一个平稳合成的女声在空间中响起，与文字同步：
　　【欢迎来到‘枢纽’。】
　　【您已成功完成初始试炼，正式获得玩家权限。】
　　【您的个人空间已分配，可召唤导航前往。空间内部环境与设施可凭意志或消耗积分进行自定义。】
　　【自由贸易与系统商店已开放。玩家可在此交易道具、信息，或使用积分兑换各类物资与服务。】
　　【好友系统已解锁，您可通过玩家编号搜索、临时团队契约或面对面识别发送好友申请。申请需双方确认。】
　　【传送广场开启，可通往各个任务世界。强制任务冷却期为一个自然月，期间可主动申请进入副本。】
　　【请录入您的玩家代号。】
　　【注：代号将作为您在‘枢纽’的唯一身份标识，与灵魂绑定，一经确认无法更改。】
　　【______】
　　宋书泱没有犹豫，她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划过。仿佛有无形的笔触跟随着她的意志，两个字在输入框中悄然浮现：【归墟】
　　就在代号确认的下一秒，界面尚未完全淡去，数条新的提示便争先恐后地弹了出来：
　　【您收到一条来自玩家‘青圭’的好友申请。】
　　【您收到一条来自玩家‘山狼’的好友申请。】
　　【您收到一条来自玩家‘沈确’的好友申请。备注：宋姐！是我啊沈确！求通过！】
　　宋书泱的视线甚至没有在那些不断闪烁的提示上聚焦。
　　她径直关闭了所有弹出界面，仿佛只是拂去了眼前无关紧要的尘埃。
　　【初始积分已根据试炼表现发放，请妥善利用。】
　　【请努力存活，直到被使用殆尽的那一刻。祝您好运，归墟。】
　　随后，光屏稳定下来，化作一个可随时呼出的操作界面。
　　纯白的墙壁上，一道散发着微光的门扉轮廓缓缓浮现，如同在纯净画布上撕裂的一道伤口。
　　宋书泱面无表情地听完这逻辑混乱的结束语，径直走向那扇光门。
　　门在她身后无声关闭，将纯白的指引空间彻底隔绝。
　　眼前是一个无比恢弘的穹顶大厅，规模远超想象。琥珀色的半透明穹顶自身渗透下滞重的光线，将一切都蒙上陈旧滤镜。空气里弥漫着尘埃与极淡的臭氧味。
　　她正站在入口处，脚下是巨大厚重的暗色石材，接缝处有熔岩般的暗红流光缓慢蠕动。
　　而就在她前方约十步之遥，一根粗粝的方形石柱的阴影下，
　　停着一只乌鸦。
　　它通体漆黑，羽毛却闪烁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仿佛并非血肉之躯。它就那样静静地立在石柱投下的阴影边缘，歪着头，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极其专注地，盯着她。
　　周围是模糊的人流、嘈杂的声响、能量帷幕的闪烁。
　　但它与她之间，仿佛存在一个无形的、绝对寂静的结界。
　　是巧合？
　　还是……
　　她的脑海中，瞬间掠过未来那座殿堂穹顶上，乌鸦与山茶的华丽雕饰。
　　然后，在这片由古老石材和滞重光线构成的宏大背景下，宋书泱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勾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温暖的笑容，更像是在验证某个猜想，带着玩味的兴致。
　　她对着那只静默的乌鸦，用一种清晰却不会被远处喧嚣淹没的音量，平静地发出了邀请：
　　“是要和我一起吗？”
　　声音落在空旷的入口处，带着一丝回响。
　　乌鸦的喙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它猛地展开翅膀，精准地落在了她微微抬起的手臂上。
　　冰冷的爪尖隔着衣料，传来一丝不容忽视的触感。
　　宋书泱垂下眼帘，看了一眼手臂上这只安静栖息的乌鸦。它依旧用那黑曜石般的眼睛注视着她，仿佛这理所应当。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个郑重的宣告，在这片混沌初开的枢纽中，为这场相遇落下了注脚：
　　“那就叫你……”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此刻粗糙的穹顶，望向了那个等待着她去揭开面纱的殿宇。
　　“徘徊。”

　　手臂上承载着名为“徘徊”的乌鸦，宋书泱不再停留，越过不断闪烁的能量帷幕、嘈杂的交易摊位和沉默排队的玩家。她的方向明确，按着光屏的指引，径直走向大厅侧面那巨大的、通往上层领域的螺旋坡道。
　　徘徊安静地栖在她的臂上，黑曜石般的眼睛偶尔转动，倒映着周遭流动的景象，却露出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二层比一层更为规整，也被分割得更为私密。粗糙的能量屏障和金属板划分出补给点与情报黑市的轮廓，光线幽暗，低语声在屏障后若隐若现。她依旧没有停留，身影穿过略显压抑的通道，找到了通往三层居住区的那段更为狭窄陡峭的阶梯。
　　三层开始是蜂巢般的居住区。低矮的金属通道纵横交错，两侧是密密麻麻、毫无个性的金属门。
　　她的脚步在指引下，下意识地左转，经过第一个岔路口，然后右转。
　　这里的布局……
　　她停在通道尽头一扇毫不起眼的金属门前，看着门上的【归墟】时，这种熟悉感达到了顶峰。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富丽堂皇的殿宇，那个被老管家带领到达的山茶花房间。
　　和那里……一样的位置吗？
　　她推开门。内部是系统初始分配的极简空间，四壁纯白，空无一物，只有绝对的寂静。
　　“自定义房间。”她对着空气轻声命令。
　　光屏应声浮现。面对琳琅满目的环境模板和昂贵的自定义选项，宋书泱的目光没有丝毫游移。
　　何必费神设计？
　　她直接在脑海中回忆着徘徊之殿中的那个房间景象，将其作为蓝图，意念微动，这么符合自己审美的设计，不用白不用。
　　【模拟构建将消耗积分：1500。是否确认？】
　　比寻常布置高昂数倍的价格在第一个副本就拿下4500高分的宋书泱面前并不算什么，她眉头都没动一下。
　　“确认。”
　　积分被划扣的提示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熟悉的景象在她眼前展开——暖色壁布、高耸浮雕天花、厚软地毯，以及中央那张带着明黄帷幔的四柱床。一切都与她记忆中徘徊之殿的居所别无二致，连空气中弥漫的淡冷香气都完全复刻。
　　她目光扫过那面巨大的玫瑰花窗，彩色玻璃在地毯上投下斑斓光影。
　　几乎是她记忆中那个房间的完美复刻。
　　徘徊从她手臂飞离，精准地落在了床柱雕花的最高点，收拢翅膀，如同一个回到了原本位置的、沉默的黑色图腾。
　　宋书泱没有立刻走向床铺，而是先转向了浴室。温热的水流冲走了副本中的疲惫。她用柔软的毛巾擦干头发，换上干净睡袍，清新的山茶气息萦绕在房间。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床边，拉过丝绒薄被，将自己沉进蓬松的枕头里。
　　窗外是虚拟的、永恒的暮色，室内是真实的安宁与洁净。
　　在下一个危机到来之前，在必须思考下一步之前——
　　她决定，先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