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恋爱剧本》环蛇

1、旧事

　　“小夏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谈判的场合并没有夏灼眠想象中得顺利，或者说没有妄想中那么顺利。

　　进门十分钟画面逐渐和刚才脑海里闪出的画面重合，还原程度就连面前老板的话都别无二致，且这画面深刻又清晰，夏灼眠甚至能跟着老板的絮叨嘟哝出声。

　　好了，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时间回溯了，坏消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纪青许了。

　　这是她的第二次时间回溯。

　　看样子，今年应该是她编剧生涯的第三年，履历潦草，非科班出身，仅凭两部改编剧本从一众百花齐放的各色视频剧集中杀出来，火了快一整个冬天之后，又莫名被翻出来挂成了虐文爱好者必看，从此长存。

　　“小夏啊，即使你这个世界观故事线再好，再催人泪下，这个剧本得挂在沈老师名下才能过审，要不然我们也没办法。”

　　眼前人油滑得很，根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余地，夏灼眠从会议室里走出来时仍在晃神，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今年是第三年，也就是说…
　　电话声突兀响起，来电一连串没有备注的熟悉号码，她接起听到好友的声音：“你真不打算见纪青许？”

　　夏灼眠想了想接下来的事情的大概发展方向，心想不见也得见一次了。

　　从公司走出来，天气很仗势欺人地阴了起来。

　　春暖回潮，每到这些个月份，天气只要多闷了那么一会儿，十有八九都会有一两场不大不小的雨。

　　房租到期，剩下的余钱甚至不够在市内租个厕所住。

　　夏灼眠被突如其来的雨淋了个彻底，拎着一个行李箱并一个死沉的双肩包，整个人沉甸甸地沿着苏州河走了快整整三公里，这才到了这次跋涉的终点。

　　一整排老旧的民房，连落的锁都生了好几层的锈，到这儿要绕好长一段路才能挤过巷子，最后才能看到要被柳树遮死的门楼。

　　“到了嘛，眠眠？”外婆的消息一大早就发了过来，“小纪说她已经到了附近了，记得对人家礼貌一点。”

　　外婆好友的孙女，小时候还同夏灼眠在一所学校里过，只不过差了几岁。如今这么多年，又恰巧在同一个地方，外婆自从夏灼眠大学毕业就格外挂心她，有次好友拜访说起这事，没成想得了纪青许的应承，干脆说她来帮忙。

　　“知道啦知道啦，夏老师放心好了！”夏灼眠几乎是在回复完消息的同一时间察觉到身后来人。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到很久了吗？”声音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响起来，时间刚巧不巧就在夏灼眠踩上院坝的后一秒。

　　夏灼眠一身都淋透了，头发贴在脸上，半侧身上还有拖着行李路过水坑被路过汽车溅上的泥点子，终于是有一把伞斜过来勉勉强强遮了遮雨。

　　顺着握着伞柄的手往上看，其实不看她也知道是谁。

　　眼前人穿了件单薄的外套，整个人显得瘦削，可能因着雨里着急赶过来的缘故，发尾也被斜吹进伞里的雨丝打湿。

　　很久没见了…

　　纪青许顺其自然地把行李接过来，只不过整个人客气得甚至显得疏离，笑道：“眠眠，好久不见。”

　　雨势更大了起来，有不罢休的势头，四月大雨的中午，举目无亲的远方城市，这就是和纪青许的再次遇见。

　　偏僻被树掩藏的居所，门口碧绿柳叶摇晃，推开门，奔走快十九个小时半人沉行李的那份重量被稳稳托住，几乎是已经刻在惯性里的动作，纪青许先蹲下身，把一双拖鞋先放在了夏灼眠的脚边。

　　细数下来这已经是和纪青许认识的第七年。

　　学校里谁都知道高年级来了个品学兼优的尖子生。

　　夏灼眠还惊讶于看着一副标准好学生样子的纪青许为什么会出现在翘掉周末补课的聚会组局里。

　　简直像小说里主角的身份标配。

　　隔壁高尖子班三新来的转学生，成绩优异，几乎是老师嘴里的德智体美劳全能选手，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书香门第，平时去搭话按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怎么看都跟现在这个站在这里拿着骰子笑得很媚人的人不搭边。

　　夏灼眠偷偷打量着，从正长在她审美上的漂亮里回过神来，忽然发现她偷偷打量的人似乎在看自己这边。

　　常言道人在很尴尬的时候就会装作很忙的样子，于是乎夏灼眠忙不迭地用胳膊肘拄了拄好友纪时澜，小声嘟囔：“时澜，你怎么把纪青许带过来的？”

　　纪时澜正玩得起劲儿，语气轻飘飘的：“你猜猜我们俩为啥都姓纪？”

　　再后来，她和纪青许的交集，严格上来说也不算交集也莫名多了起来，不仅在纪青许十次有九次都到场的聚会里，连着学校食堂，教室走廊，晚自习下课的操场，夏灼眠时不时就能眼尖地瞧见纪青许的身影，但是莫名地就是不敢上前搭话。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那一年的夏天。

　　夏灼眠终于从聊天记录里翻出纪青许的微信，临近毕业，微信通过好友的消息还孤零零地躺在列表里。夏灼眠已经忘掉什么时候加的人，又是怎么稀里糊涂地让人躺在列表里这么久。

　　恍惚的同时，注意力又被眼前的这个人拉了回来。

　　灯光昏暗显得安静，音乐却不知道是谁放的吵闹的摇滚，十几个人围在一起，真心话大冒险的起哄自然也让一些行为顺水推舟。

　　正是十八九岁的年纪，骨子里天然有蛰伏的悸动，大冒险一个接一个，随着指针的旋转停住落下一声一声的欢呼。

　　夏灼眠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指针刚巧转到正对面的这个人。

　　今天纪时澜不在，夏灼眠本来还以为纪青许是为了看着妹妹才跟过来，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起哄声几乎要盖住音乐，但是奇怪的是，夏灼眠还是觉得纪青许身边有些安静，她和身边的人似乎有天然的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只有在听到起哄声抬起头时正巧望进那一双看着她的眼睛里。

　　还没有做出动作，就听到惦念的声音从一众吵闹声中挤出一条缝来，夏灼眠几步跨在她的身前，还是那样讨人喜欢的笑：“诶诶，大冒险就大冒险，我们换个呗。”

　　夏灼眠稍稍把人往后挡了下，在起哄声稍微小的时候听到另一道声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玩儿都玩儿了，别输不起啊。”

　　随后就是附和：“就是，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大家大冒险玩得开心嘛。”

　　然后又是重新涨潮的喧闹，和旁边的人接吻，邻座的男生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夏灼眠顺着光线看到纪青许蹙着眉。

　　夏灼眠索性坐下来将纪青许和旁边人隔开，她长得好看，讨人喜欢又不下人面子，自然有人愿意听她说话：“诶，那大不了跟我亲嘛，大家都是女孩子，这样子也好玩儿不是，而且我正好也是邻位，不过不知道青许姐愿意不愿意。”

　　她转过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纪青许已凑过来听她说话，拥挤的狭小距离，嘴唇擦过唇边，纪青许的味道也似乎是安静的，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夏灼眠愣了一下，但随后俩人又被欢呼和起哄声淹没。

　　“眠姐可以啊！”
　　暧昧的吁声四起，本来没有什么，夏灼眠正想接着话想要说下去，将奇怪的似乎很顺其自然的事情当作没发生一样揭过去。

　　“亲一个！亲一个！”

　　但她看到纪青许的耳朵不知怎么却有些发红。

　　聚会这次散得很晚，夏灼眠缀在人群后头，看着一个人接着一个人地得离开，恍若一刹那四散的鸟群。

　　她打开手机回了一些贫嘴的话，切到第二个微信，99＋的消息瞬间只变成了孤零零的几条。

　　好友打趣：“眠眠，撩起人来没轻没重的，你得小心点了。”

　　“都是女孩子，这有什么，不过你可不要爱上姐哦。”

　　晚上的天气很好，路边的长椅都铺着一层月光，凌晨一点多钟，马路上几乎看不到车辆。
　　夏灼眠沿着路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很晚了，不回家嘛？”

　　是纪青许。

　　她生得好看又有气质，即使年纪还小，远远地看到影子也能让人想到风姿绰约的美人，此时望过来的视线轻轻落在夏灼眠身上，礼貌又试探，有意也无意靠近的一个晚上。

　　现在想来只是夏灼眠当时没懂，就像她之后生气地质问纪青许的疏离时也没懂。

　　“我喜欢你，你看得出来对吧，眠眠？”

　　“不觉得很残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