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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职 ...

  •   曲微澜步入殿内,暖香扑面而来,与外头的凛冽寒意恍若两个世界。

      贵妃正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见她进来,竟亲自起身相迎:“曲姑娘可算来了,快,到本宫身边来坐。”

      她今日并未施妆,气色却比昨日红润许多,萧贵妃一把握住曲微澜的手,“昨日凶险,若非姑娘妙手,本宫与皇儿怕是......姑娘是我们母子二人的恩人。”

      曲微澜垂眸,“娘娘言重了,是娘娘洪福齐天。”

      “什么洪福齐天,本宫心里清楚。”贵妃引她在身旁坐下,“那些个太医,平日里说得头头是道,真到了紧要关头,没一个顶用的。”

      “本宫听闻,姑娘昨日还发现了些……别的症状?”

      曲微澜的手微微一顿。

      殿内明亮,将贵妃含笑的眉眼映得格外柔和,可那目光深处,却有什么东西正静静审视着她。

      “娘娘指的是?”

      目光流转间,曲微澜这才注意到贵妃腕间若隐若现的青黑脉络,在冷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娘娘近日是否心悸多梦,夜半易醒?”她突然发问。

      半晌,萧贵妃缓缓将手腕置于她掌中,“姑娘既已看破,不妨直言。”

      手指搭上腕间的刹那,曲微澜脊背发凉,这脉象她太熟悉了,与贵妃昨晚中毒时如出一辙,毒性却有加重的迹象。

      “慢性水银中毒。”她沉声道,“娘娘接触过水银,至少两年。”

      萧贵妃反手扣住她手腕,“那姑娘可知,为何本宫还能坐在这里?”她将衣袖往上拉,露出手臂上一道狰狞伤疤,疤痕蜿蜒如蜈蚣,“每月十五,剜肉放血,方能续命。”

      曲微澜的指尖仍停留在萧贵妃腕间那道狰狞的疤痕上,触感凹凸不平,作为医生,她迅速在心中计算着水银中毒的剂量与时间线。

      “每月十五,剜肉放血......”她低声重复,医学知识告诉她这种方法虽然极端,但确实能缓解慢性重金属中毒,抬眸时正对上萧贵妃深不见底的眼睛,“是娘娘自己想出的这个方法?”

      萧贵妃收回手臂,宽大的袖袍掩去了那道疤痕。

      “是太医说的,曲姑娘可有办法找出毒的源头?”

      曲微澜注意到她修剪整齐的指甲上,显现出不健康的青灰色。

      “从症状来看,娘娘至少有两年接触史。”她谨慎地斟酌着用词,“水银在常温下会缓慢挥发,常见于炼丹、镀金等工艺......”

      “母妃从来不碰那些。”萧景行冷声说。

      曲微澜心头一跳,看过的各种宫斗剧情节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采用慢性毒杀这种阴损手段,针对受宠的贵妃,多半是后宫争宠的戏码。

      “娘娘的日常饮食可查过?”

      萧景行答道:“自然。”

      萧景行忽然起身逼近,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药味的沉水香,莫名让曲微澜想起前世医院的消毒水气味。

      “娘娘寝宫里的香炉和床榻呢?”

      “皆无异常。”

      “娘娘可有试过换一处寝宫居住?”

      “试过,照旧中毒。”

      曲微澜思索着,这毒来得蹊跷,下毒之人的手段非常隐蔽。

      这件事也太过棘手,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妇产科医生,毒理不是她的强项。

      萧景行的目光如刃:“正是因为查不到,才需要曲姑娘相助。太医院那群庸医,既找不出毒的源头,更救不了难产的母妃,但你能。“

      曲微澜仰头看他,忽然想起父亲“伴君如伴虎”的告诫。

      “殿下高看民女了。”她正对上萧景行深不见底的眼眸,“我不过......”

      “你救了我母妃,父皇已下旨让你入太医院。”萧景行截住她的推辞,“但我知道,你的医术远不止于此。”

      此时系统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脑海中响起:“新任务触发:调查皇室中毒事件,奖励10功德值。”

      “如果我拒绝呢?”这话是问系统。

      “拒绝任务没有影响,但宿主所需医疗条件及工具皆由功德值兑换。”系统回答。

      曲微澜暗暗握紧衣袖,终是妥协,“我需要查验娘娘日常接触的所有物品。”

      曲微澜将寝殿内可能接触的物品一一查验,从膳食、茶饮到妆台、香炉,甚至连贵妃每日把玩的玉器、阅读的书卷都仔细勘验过,却一无所获。

      “系统,你能开启毒素扫描吗?”她在心中默念。

      “扫描完成:寝殿内水银含量异常,但具体源头无法定位。”系统的回应冰冷机械,“超出检测精度范围,请宿主自行排查。”

      曲微澜仔细查看着贵妃每日对镜梳妆的妆台,目光扫过那些精致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最终落在那面光可鉴人的铜镜上。

      镜中映出她微蹙的眉头,以及身后萧景行审视的目光。

      “如何?”萧景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曲微澜迎上他探究的视线,“殿下,民女已仔细查验过殿内所有物品,皆未发现异常。”她顿了顿,“但这殿中确实弥漫着水银的气息,只是这源头藏得极深。”

      “连你也找不出?”

      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走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太医院那么多太医,这些年不也什么都没查出来么?曲姑娘才来这一时半刻,查不出也是常理。”

      她亲切地拉起曲微澜的手:“时辰不早了,本宫特意备了膳,曲姑娘用了再走。”

      宴席设在偏殿,虽只三人用餐,却摆了十二道精致的菜肴,贵妃言谈间尽是关切。

      “太医院那地方,看着光鲜,实则如狼似虎。”贵妃轻抿一口清茶,“姑娘这般单纯性子,若是进去怕是要吃亏的。”

      她放下茶盏,目光恳切,“本宫已求得皇上恩准,让你专门负责照看本宫的身子。姑娘受了委屈也可来找本宫,本宫必会护着你。”

      萧景行在一旁并未作声。

      贵妃替曲微澜舀了一勺蟹粉豆腐,“这宫里人心叵测,下毒之人能隐藏两年之久,其势力必定不容小觑。姑娘既然卷进来了,不如就留在本宫身边,反倒安全些。”

      曲微澜握着筷子的手指有些发抖,贵妃这番话看似关怀,实则将她与这桩悬案牢牢绑在了一处。

      此刻她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独自面对太医院的明枪暗箭,要么投身贵妃羽翼之下——而后者,意味着要彻底卷入这场深宫纷争,可她当下实在没有选择。

      曲微澜忙起身施礼,“娘娘亲自布菜,微澜受宠若惊。蒙娘娘如此厚爱,微澜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娘娘期许。”

      ......

      晨光熹微,太医院那扇红漆大门在薄雾中显得格外威严,门上的兽首衔着沉重的铁环。

      曲微澜站在台阶前,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衣冠,这身新赐的太医服还带着制造局的熏香,深青色官服上用银线绣着精致的鹭鸶纹样,行走时会泛起粼粼波光,腰间悬着入宫腰牌沉甸甸的,提醒着她此刻的身份。

      药香混着晨露的湿气钻入鼻腔,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忐忑。

      “你就是新来的女太医?”一道尖细的嗓音从侧后方传来。曲微澜转身,看见一个穿着靛蓝衣袍的瘦小太监正上下打量她。

      “徐院使可等您半个时辰了。”他故意拖长的尾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慢,“到底是女儿家,梳妆打扮总要费些功夫。”

      曲微澜没有理会,她知道自己第一天上任不会太顺利,还特意早一刻钟就来了,没想到还是会被人挑刺。

      第一个以女子身份进入太医院的异类,此刻她就是太医院里最新鲜的谈资。

      穿过三重青砖铺就的院落,两侧药圃中栽种着大量的当归和白芍,越往里走,药材的香味愈发浓烈,苦中带辛。正堂门前悬挂着“春满杏林”的匾额,漆色已经有些斑驳。

      正堂内鸦雀无声,十余名和她一样身着深青色官服的太医已分列两侧,最上首的紫檀椅上,坐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慢条斯理地撇着茶沫,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太医院院使徐巍然。

      “下官曲微澜,拜见徐院使。”曲微澜垂首行了个标准的揖礼,姿态恭敬。

      徐巍然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瓷杯与木案相触,发出清脆一响,这响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听闻曲姑娘医术精湛,连贵妃娘娘的难产都能化解。”他声音还算平和,眼里却满是森然冷意,“老朽行医五十载,从未见过剖腹取子还能母子平安的奇事。倒要请教曲太医,这剖腹取子之术,是哪本医书所载?”

      堂内霎时空气凝固,曲微澜能感受到同僚们或探究或讥讽的目光,数十道目光顿时让她如芒在背。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话古今通用,院使比她父亲官位高一级,她不得不低头。

      更何况徐院使与他父亲不睦已久,此时正好小题大做给她一个下马威。

      “回院使大人,下官侥幸,三年前曾得西域医者传授......”这个编造的故事她已经演练过无数遍。

      “西域?”徐巍然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老人瘦削的身形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太医院掌管皇室安康,岂容来历不明之术!”他几步就逼到曲微澜面前,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鼻尖,她闻到对方身上陈年艾草的气息,“你可知先帝年间,就因妖僧进献的‘仙丹’,害得三位皇子七窍流血而亡?”

      曲微澜低眉顺目,言辞却不卑不亢:“院使大人明鉴,下官所用乃救人之术,并非害人之法。贵妃娘娘凤体安康,还允许我近身侍奉便是明证,若有不妥,当日产房内的太医和嬷嬷,又怎会坐视不理?”

      “好一张利嘴。”徐巍然冷笑一声,“太医院新入者,照例需历练。宫中历年医案积存甚多,尤以先帝晚年那三百余箱最为紧要。便请曲太医将那些医案整理誊录,分门别类吧。”

      堂内一时窸窸窣窣,众太医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般安排,分明是存心排挤。或许是因为她破格入太医院,或许也是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太医。

      “下官领命。”曲微澜面不改色,再次行礼。她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位年轻太医想出头求情,却被身旁同僚一把拉住。

      退出正堂后,曲微澜在药房领了太医的基本用具。

      经过一处僻静回廊时,忽见先前那年轻太医闪身而出。

      “曲太医留步。”他警惕地四下张望,压低嗓音,“在下陈墨,家父曾受曲院判恩惠。”

      说着,他飞快塞给曲微澜一个小布包,“秋兰宫多疫病,这些药丸或有用处。”

      曲微澜收下布包,抬眼问道:“多谢陈太医。不知......陈太医可曾见过萧贵妃近年的脉案?”

      陈墨神色一凝,他攥紧了衣袖,声音压得极低:“曲太医说的,可是水银中毒一事?”

      曲微澜敏锐地注意到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说道:“我在为贵妃诊治时,发现他指甲上有青灰色纹路......”

      “萧贵妃最初只是手抖,后来浑身无力,现在连指甲都......”陈墨战战兢兢,“曲太医,这事牵扯太多。上月负责彻查此事的张太医,第二天就——”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是失足落井。”

      一阵穿堂风掠过,吹得廊下的灯笼摇晃不定。

      陈墨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绢布,边缘已经起了毛边。他四下张望后,将绢布迅速塞进曲微澜的药箱夹层。

      “这是萧贵妃脉案,我做的抄录卷,”他言辞恳切,“是曲院判托我带给您的,曲太医,您一定万分谨慎,切莫步了张太医的后尘。”

      曲微澜借着药箱的遮掩展开绢布,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让她瞳孔一震。

      那些详尽的脉象记录旁,标注着“辰时饮茶后症剧”、“戌时熏香后呕血”等细节。

      最触目惊心的是末尾一行朱批:“此症非病,乃人为,慎言。”

      “您看这里,”陈墨的指尖点在一处墨迹较新的记录上,“每逢朔望,贵妃的症状就会莫名减轻。”

      他苦笑一声,“因为那两日,贵妃照例要去皇寺斋戒。”

      曲微澜脑中灵光乍现,一个大胆的猜测逐渐成型。

      “陈太医,”她压低声音问道,“贵妃在宫中用的熏香,可是太医院特制?”

      “正是,按祖制,嫔妃所用熏香皆由太医院专供,每月初一、十五更换新香。”

      “那香炉呢?若有人在香炉中设了夹层,将水银藏于夹层之中,遇热便化作无形之毒。贵妃平日熏香不断,毒素日积月累,唯有去寺中斋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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