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怪物饲养后我天天带薪摸鱼》煎者萧木

1、不干了

　　沙沙沙……
　　竹叶摩擦的声响不断绵延着，随着骤风从此处袭到彼处。沙石斜飞，落叶盘旋，摇曳的竹林是鬼影的献舞。
　　“哎呦……”
　　饱含着哀怨的的抽气声自泥地上抽芽，并逐渐勃发。
　　“我*……”
　　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还未待睁眼，便是叽里咕噜一通乱骂。他把歪掉的帽子扶正，却摸得一手粘腻，再往下，一张脸上尽是脏污。反应过来是什么，他几欲呕吐。
　　“我***……”
　　从喉管中挤出来的怒词已是有气无力，在看到散落一旁的物件时，更是生息全无。一台摄影机摔在地上，镜头已然是碎了，麦克风上染了血，结成一绺一绺的。
　　男人倒回地上，直直地看着顶上摇曳的竹影。
　　“老子不干了……”
　　“不干了……”
　　“***，干个*……”
　　眼前的竹影听着他的嘀咕，倒也是疲了，愈摇愈缓，渐无声息。
　　这是第几天了？29？30？
　　居然要有一个月了……
　　妈的……这踏马是人呆的地儿吗……
　　男人回想起第一天来到这里时的情形，所有人都是少气无力的模样，突然塞进怀里的摄影机、三言两语的解释和莫名其妙的求生。他想过这是什么整蛊或者综艺，自己则是那个命定的素人，在节目结束后会获得丰厚的奖金……
　　结果呢？！扛着摄影机奔波的第一个晚上就差点死了，那时夜色正浓，与今夜风光如出一辙。
　　浓重的墨色铺了满眼，男人无端想到盖尸布，被掩在布下的人眼前也会是这样的一片黑暗吗？闭着眼睛看不见吧？他想象着，如果……青白色的眼皮像被线勾住一般往后扯开，漏出黑灰的瞳孔，看见的……
　　“我靠——”
　　一张脸正贴在他眼前，屏息凝神，观察着他。男人杀猪般的惨叫还在延续着。于是这张脸便露出笑来，往后退去。
　　“752……你又失败了。”
　　被称为752的男人正斜撑在地上，心有余悸地瞪视着眼前的人。
　　“归有术，叫你别逗他，你害得我耳朵都要聋了。”
　　一道声音自更远处响起，带着些咬牙切齿。
　　归有术自上而下地睨视752，直看得他皮上浮起一阵痒意。良久，归有术才掀出一点笑意“看小帅哥长得一表人才，怎么这么废物呢？”
　　752忍无可忍，伸长了脖子就朝远处的人怒吼道，“106！这踏马谁啊！凭什么他有名字？！”
　　衣料摩擦的声响，106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腿上的灰向两人走去，“废什么话？”他瞟一眼地上残损的相机，慢慢踱到752面前，“先不说视频完成度，光是损坏拍摄器具这一条，你……就算失败了啊……”
　　“嘻嘻，失败咯失败咯。”归有术笑着，“可别哭哦。”他眼看着752脸色一点点的变化，呈出死人一般的灰白色，“好吧好吧，其实哭一哭也没问题呢。”
　　752横他一眼，“滚开。”
　　他从地上撑坐起来，颓了背，死盯着眼前的地面。
　　“哇，我可是好心安慰你呢”，归有术讪讪走开。
　　“一次拍摄就一周，只要把人都拍全就可以了，有这么难吗？做了3次都做不好？”，106冷冷看着他，毫不吝啬言语间的讥讽。
　　“你多厉害啊，全景要把每个人都拍进去，特写一个人都不能少，”752夹枪带棒，恶声恶气，“还不说他们把我当盾使，这边挡一下那边挡一下，我踏马没死都算好了！”
　　话毕，他抬起头来，一把扯下帽子砸到106身上。
　　“老子不干了，怎么着吧。”他一脸愤懑，但满脸的雪色又勾勒出一丝狼狈，他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两人，毫不示弱。
　　“行啊……”106嗤笑一声，斜眼去看归有术，却只看见他面上毫无起伏，冷淡如霜。
　　752也不由得看向归有术，看清他表情的一瞬，简直怒不可遏，“你哪根葱啊？给我摆脸色！？”
　　归有术站着，实在太高，752脖子都要仰翻了才堪堪看清，那人表情很冷，自上而下地睨他。
　　106也不过偶尔漏出不耐烦的神色，这人算什么？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积压了多时的不满、愤怒、委屈蓬勃而起，滔滔倾泻，他猛站起来，一把攥住归有术的衣领就要挥拳。
　　旁侧伸来一掌钳住752的手臂，“够了”，106不耐烦的喝到“这儿可不是你说了算。”
　　“对呀，小哥”，归有术缓缓笑起来，这笑横牵嘴角，不及眉眼“不做摄影，你要去表演组吗？和他们一起嗜血啮骨？到最后连工作餐都吃不得呢？”，归有术撇撇嘴，露出一点可怜来。
　　752恨不得扑上去把这幅嘴脸打烂，但他只是甩开106的钳制，又蹲回地上，这两个人都说的得有道理，但他很不爽，他要嘴硬。
　　“反正我搞不动，干不了。”他闷声闷气。
　　“这好说，这好说”，归有术也蹲下来，笑嘻嘻的地看着他“你带上我，怎么都好整。”他冲752挑眉，两条眉毛一跳一跳的。
　　神经病，752腹诽，装柠檬呢！
　　“好了，752，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通知，”106走开，缓步到摄影机旁“从今天开始你和归有术一起工作。”他捡起地上的摄影机，摆弄其上的按键。
　　“我们是搭档了哦，搭档啊”，归有术又在挑眉。
　　752睨他一眼，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还不能完成，你就划进表演组。”
　　106的声音毫无起伏，连一丝不耐都没有，752却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捏捏鼻尖，狠狠剜一眼归有术，“你最好有点本事。”
　　“嘻嘻，不会让小哥失望的”，归有术磨拳擦掌，把掉在地上的帽子捡起来递给752，“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归有术，”他轻笑起来，眉眼弯弯“当然，小哥想怎么叫我都可以呢。”
　　752一把扯过帽子戴在头上，“我管你叫乌龟还是王八。”他站起来，后知后觉地感到一身钝痛。
　　“三小时后开始新拍摄，你昏了一天，拍摄早就结束了，没有视频结算，不提供餐食和医疗，”106冷笑一声“这你知道的吧？”
　　“谁稀罕。”752嗤声，努力忽视泄洪般汹涌而来的疼痛感。
　　“小哥小哥，我给你做医疗！”，归有术贴上来，满脸谄媚。
　　752斜他一眼，自顾自走了。
　　106眉头一挑，回身去看归有术，只见此人还傻笑着，眼神紧随离人而去。
　　“蠢货”他低讽一声。
　　“你说什么？”归有术收回目光，神色渐冷。
　　106迎着他的视线，悠悠开口，“这时候要跟上去死缠烂打啊，蠢货。”
　　闻言，归有术倏忽笑出声来，眼底翻出一抹不解，“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
　　106瘪嘴，“我可没有。”
　　远处身影不再，已是渐行渐远。

　　三小时后，752扛着新摄影机和一群人一起站在一间青瓦房前。
　　黄泥糊的墙体，其上攀着青黑的苔藓，偶有大片白色菌团穿插其中，凹凸不平地铺出岁月的痕迹。堂屋的门大开着，裹着湿气的黑暗盘旋其后，使每一个观看者都隐隐感到一丝不适。
　　752托着相机扫过每一寸空间，自然也不放过眼前这群人饱含厌恶、不安、惊恐的表情。
　　“这种破地方能找什么？”一道男声率先打破平静，不耐中夹杂着疑惑。
　　“当然是找能让你活命的东西咯。”，紧随其后的女声悠扬清丽，却难掩话中的讥讽。
　　“还需要你说？！”男声带着怒气回击。
　　“好了，二位，稍安勿躁，人还没出来，我们别自乱阵脚。”一个梳三七分发型的男人打断二人。余下听众也纷纷附和
　　“是啊，我们先互相介绍一下吧，我叫张复，第5次求生。”接话的卷毛青年笑得勉强。
　　“何好，第5次”，一头齐肩短发的女生环视一圈后开口介绍。
　　“高磊，第4次”，与女人呛话的男人带着不耐再次开口。
　　“刘璃，第7次”，那女人瞥高磊一眼后，哼着小调走开。
　　“李其炎，第3次”，梳三七分的男人神色淡然。
　　剩下的一个女孩在听见这句话后，神色一喜，“我叫赵淼淼，是第2次！”，她听到那些人次数都比她高，还惴惴不安来着，幸好有人跟她差不多。她下意识地往李其炎那边贴过去。
　　752眼疾手快，调整镜头给赵淼淼一个单人特写。屏幕上赵淼淼庆幸和依赖的神色一览无余。
　　众人都瞥到752的动作，不由得皱了眉。
　　“真是有病，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拍的。”高磊咬着牙出声。
　　“这个世界都病了不是吗？”李其炎温和的笑着，“不然我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众人听着他的笑语，却毫无笑意。
　　752咬紧牙关，突然觉得去表演组也不是不行。
　　张复瞥一眼摄影机后那张满是戾气的脸，偷偷移到赵淼淼身旁，低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摄影师可不……”
　　“哎呦！”一个背着背篓的老婆婆从他们身后走来，一张脸上爬满沟壑，纵横交错，压得五官收敛垂坠。“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慈祥地笑着，于是沟壑在延伸，使这慈祥横裂塌陷。
　　众人齐齐沉默，不敢贸然开口。
　　“奶奶”，一个小女孩从堂屋内跑出来，跳过门槛，朝那老婆婆奔去。
　　众人脸色更差，意思是房子里一直都有人？那刚才为什么不出来？他们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