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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王宫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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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厄斯说到做到,抱着约书亚睡了一晚,转眼到了第二天。
虫族的王宫并不是想象中的古典建筑,而是星空城堡建筑群,类似于礼堂的集合体,周围环绕着超现代主义的建筑,这些建筑通体由半透明外壳构成,外观呈流线型曲面,兼具防御、监测与信息传递功能,座落在城市的最高点。
这一点与如今大银河时代的诺威坦帝国类似,王虫地位最高,等同于君主。
但虫族另有一套规矩,雄虫称王的前提条件是虫母不在位,虫母才是虫族唯一的王,虫母一旦出现,王虫必须让位。
约书亚跟在第一军代表团的最后进了古堡群,他坚持不穿礼服,和军虫一样穿着深黑色的制服,不仔细看的话,没有虫族能发现他是跳脱衣舞出身的劣等雄虫。
或者说,他们看不出他是元帅的玩物。
但是第一军其他的雄虫被他身上的信息素吸引着,无形中将他包围在其中,无声穿过层层叠叠的蝶种禁军守卫,走进城堡。
约书亚看见墙壁上镌刻着蝶种征伐星海的史诗壁画,每一幅都透着战乱与荣耀,他想起曾经和虫族交手的经验,血腥程度绝对不亚于壁画。
虫族正在满星际通缉他,约书亚心里清楚时刻存在于身边的危险,更加谨慎小心。
觐见王虫的过程短暂而压抑,王虫高踞于王座之上,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只能隐约看到庞大而威严的蝶翅轮廓,无形的威压弥漫在城堡里。
约书亚站在门旁边,安安静静当一只炮灰。
“元帅,你回来了。”
王座上,低沉而柔和的嗓音响起,“这次回来,多住一些时间再走吧,你已经两年没有回到我身边了,我很思念你,卡厄斯。”
“遵命,陛下。”卡厄斯撩起披风,单膝跪地,汇报军情。
约书亚听着他们在占领星的内幕消息,默默记下,眯着眼睛看向王座。
虽然看不清脸,但这只叫菲林的雄虫已经统治虫族半个世纪了,在人类世界,他的名字也如雷贯耳。
他是前任虫母的子嗣,蝶族,蛱蝶种。他统领各族群,协调各个领主星球和占领星的资源,同时一直试图找到新任虫母。
他声称,他的王位只是暂代虫母保管,等虫母出现,他会退位,并且加入虫母保护协会,终生为虫母的利益而奔走。
因为菲林的母亲,前任虫母,是虫族历史上最强大的存在,祂的统治并非依靠绝对的武力,而是依靠深不可测的精神感召力。
然而,在祂产下菲林后,便如蒸发般彻底失踪,未留下只言片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刚刚破茧的菲林推上了王座,也让他的统治从第一天起就伴随着质疑。
但是菲林继承了蛱蝶种的信息素操控天赋,能通过翅面鳞片释放不同类型的信息素,既可以用安抚型信息素稳定族群情绪,也能用带有麻痹效果的信息素威慑叛乱者,因此,他的王位十分稳固,军团联盟及各方领主教派高度支持他的统治。
约书亚想,菲林协调各方的能力尤其出众,完全不可能让位,上层阶级团结到无虫造反,说明上下沆瀣一气,早就达成共识,等到虫母一出现,直接抓进母巢里怀孕生崽,菲林所谓的放权,只是目前稳定各方势力的说辞而已。
他能感觉到,王虫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
好在觐见很快结束。
卡厄斯似乎与王虫另有军务商谈,留了下来。
一名宫廷侍从官绕过了其他军虫,朝他走过来,礼貌而疏离地表示,“先生,请跟随第一军到宴会厅去。”
约书亚看了卡厄斯一眼,卡厄斯微微颔首。
看来这里的虫族都知道他的身份了?那就不用装了。
到了宴会厅,约书亚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就和其他的官员一样,桌子上有酿好的蜜酒,他喝了一杯,余光看见其他高等雄虫都在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他大方地看回去,朝他们微笑,毫不胆怯。
半个小时后,卡厄斯交谈结束后走进宴会厅,没吃饭,直接朝他走过来,脸上说不出的表情,没给任何虫族好脸色,其他虫也敏锐察觉到他的沉重,不去找不痛快。
约书亚从座位里站起身,“咱们走吗?”
“走吧。”卡厄斯不想再耽搁,王宫里势力混杂,他只想快点带着约书亚离开。
“等等,卡厄斯元帅。”
以撒出声,尾音拖得轻软,像是要故意开一个小玩笑。
卡厄斯拉着约书亚走到一半,闻声,还是站定了脚步,“怎么了,殿下?”
“早就听闻你在虫巢俱乐部得到了一只劣等雄虫,是当地著名的脱衣舞者,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让你的小雄虫为我们跳一支舞?”
以撒微微歪头,耳后垂落的金发随肩头轻颤,像金子灿烂,金色的蝶翅缓缓闪动起来。
周遭的谈笑稍稍安静,一瞬间,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约书亚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毫不掩饰的欲/望。
大家都想知道,卡厄斯元帅是否会为了一只微不足道的雄虫驳斥王储殿下。
卡厄斯听见了,没有立刻就回答,手臂自然下垂,搭在约书亚的腰上,他的手腕似有若无地抚摸着约书亚的腰后下面,手指一收,腰线显露,紧接着将他拉近自己,明显是一个拒绝的姿态:“殿下——”
“他不能跳。”伊凡德的声音突兀响起。
他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甚至没有看向场中央,只是垂眸盯着自己杯中色泽深重的蜜酒,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出自他口。
“伊凡德指挥长?”以撒挑了挑眉,显然也极为意外,笑容变得有些微妙,“你这是在替你的弟弟做决定?”
伊凡德终于抬起眼,冰蓝色的复眼先是冷冷地扫过以撒,然后落在约书亚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看向卡厄斯,语气冷淡:“王室要是想看谁跳舞,随便去找谁看,莱恩家的宠物,没有在外虫面前卖弄风骚的道理。卡厄斯,管好你的所有物,别让他在这里丢莱恩家的脸。”
卡厄斯没料到哥哥会在此刻出头,而且是用这种方式,他深深看了伊凡德一眼,双眸微眯,顺着他的话冷声道:“我哥哥说得对。殿下想看脱衣舞,我改天送一队最好的舞者进宫。至于他,”他侧头瞥了一眼约书亚,“笨的要命,还是别献丑了。”
场面一时极度尴尬。
约书亚被羞辱了一番,脸上居然还在笑,还对着以撒的方向行了个优雅的颔首礼,“结果定了吗?不跳舞的话,我就失陪一下。”
说完,他不等回应,飞快地穿过虫群,朝着宴会厅侧面的露台方向走去。
“果然不聪明。”以撒看着这一幕,非但没有动怒,眼中的兴味反而更浓了,他对着卡厄斯和伊凡德举了举杯,“别生气,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要他。”
但一双金色的复眼,却已经追随着约书亚的背影,闪烁着捕猎般的光芒。
约书亚走出会客厅,脸上礼貌的表情瞬间褪去。
他需要找个地方透口气,宴会厅里都是雄虫,他一闻到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像饿了很久没吃饭,头脑发昏,事实上他刚吃过饭,还吃了不少。
他无法解释这种怪象,快步走入城堡后方一处僻静的园林阴影中,扶着一棵古树,微微喘息,试图平复体内躁动的本能。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猥琐的调笑声。
“嘿,看看这是谁?不就是元帅带来的那个小玩意儿吗?怎么一个虫躲在这里哭鼻子?”
一名喝得醉醺醺的王宫侍卫长带着两个跟班,摇摇晃晃地堵住了约书亚的去路,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是被元帅抛弃了?”
“听说你以前是跳脱衣舞的?怪不得能把元帅迷住。”
“别怕,哥哥们疼你,劣质雄虫也没什么,长得漂亮就行……”
“在元帅床上伺候不太容易吧?他那种高等种,需求是不是特别旺盛,他那货大不大?你这小身板受得住吗?”
污言秽语扑面而来,带着信息素的轻微压迫。
约书亚没有说话,侍卫长伸手想来摸约书亚的脸,在侍卫长的手即将碰到他的瞬间,他动了。
动作快得超出了虫族的动态视觉捕捉能力,没有惨叫,没有挣扎,雄虫只觉得眼前一花,惊恐地瞪大眼睛,没来得及发出完整的音节。
断命的过程寂静无声,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他们徒劳地挣扎着,四肢抽搐,外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几秒钟后,甜腥气息扑面而来,约书亚舔了舔唇角,贪婪地嗅闻着血液的味道,很奇妙,胃里的灼烧感就这么被抚平了。
清脆的鼓掌声从茂密的灌木后响起。
约书亚不动声色地收起匕首,缓缓转过身。
以撒缓步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发现了绝世珍宝般的兴奋,他手腕上戴着玲琅满目的宝石,随着他拍手的动作,丁零当啷地响起来。
约书亚想,真是一只花蝴蝶,浪得很。
以撒瞥了眼地上的尸体,“不高兴就要杀了他们吗?他们可是B级雄虫,居然就这么简单地死在你的刀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约书亚轻薄地笑着,“我只是一只劣等雄虫,没有道德底线。”
以撒笑了声,无视了地上的狼藉,径直走到约书亚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约书亚额前一缕不听话的黑发,然后,从背后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腰,将下巴亲昵地搁在约书亚的肩头。
“那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以撒的金发随风扬起,缠绕着约书亚的耳朵,“留在我身边吧,嗯?卡厄斯那边,我替你去说,不论是地位、财富、自由,或者,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卡厄斯能给的,我也能给,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你只是一只劣等雄虫,和谁在一起不一样呢?肯定要选择更好的吧。”
是啊,约书亚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这正是他梦寐以求能够接触到的虫族权力中心,卡厄斯虽然承诺了自由,但绝不会轻易让他接触这些敏感区域。
约书亚身上挂了两方通缉令,他想做的一直是窃取情报,回到帝国,戴罪立功,接触通缉令。至于虫族这边的通缉令,完全不重要。
不需要犹豫,不需要考虑,现在要做的,只是把卡厄斯抛之脑后。
他要的是官职,要有能自由自在行走在虫族的权力,这些东西卡厄斯给不了他,只有以撒能给他。
约书亚不打算现在就立即松口,他在以撒怀里转了半个身子,叹了口气,温柔地抚摸着以撒搂住他腰的手臂,沉柔的嗓音如同蛊惑一般对他说。
“殿下赏识我,我心领了,但我已经是元帅的私虫安抚师了,我不能留在您身边,元帅会不高兴的,请您不要伤心。”
以撒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复眼冷缩,更加抱紧了他的腰身:“安抚师?我看是发泄性/欲的玩具吧。”
约书亚温柔地笑着,后脑垫在以撒的锁骨前,玩弄着他的一缕金色卷发,柔声说:“您也可以这么想,所以更加不需要为我牵挂。”
以撒盯着他的手指间缠绕的属于自己的金发,心不在焉地说,“我不知道你接近卡厄斯有什么目的,但是卡厄斯不能帮你。他是虫母教条下的守贞派,永远把虚无的虫母放在第一位,你只是他猎艳的对象,一个美丽的意外,只要虫母出现,他立刻就抛下你。”
约书亚大概了解一点,虫母教派也有很多分支,卡厄斯这一支是极端的禁欲主义者,终生把贞洁留给虫母,虫母不出现,他们就等到死。
卡厄斯就这么破了处雄之身,也不知道罪该万死的是谁啊。
约书亚忍不住大笑起来,“您不会吗?听上去您是雄虫教派的,您很讨厌虫母。”
以撒望着他的笑容,手轻抬起,划过他的脸颊,声音放得很轻:“很难猜吗?虫母出现,我会失权,我理所应当地恨祂,虫母的归宿,只能是母巢。”
约书亚心说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脸上仍然微笑着说:“至少我现在不能跟您走,殿下。承诺之所以是承诺,在于说出它的对象是谁。元帅至少从未让我陷入需要杀死侍卫才能自保的境地,但是刚才那场意外就发生在王宫,发生在您的眼皮底下,足以证明,王宫并非您所说的那么安全,而您的庇护也未必可靠。”
以撒的冷淡凝滞了一瞬,随即像是被约书亚的拒绝激起了更大的兴趣,他非但不恼,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气息拂过约书亚的耳廓,“你是不是觉得他喜欢你,我也想要你,你不想为难,所以随便找个借口来钓着我?”
约书亚回头望着他,觉得这只蝴蝶看上去花里胡哨的,但也不傻。
“是这样的,我想要更多的爱,但我更想要安稳,所以宁可拒绝您,却不想您对我彻底失望。我很贪心吧,殿下?”
以撒摇摇头,松开了环住约书亚的手,后退半步,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并不凌乱的衣襟。
“卡厄斯算什么?他只是暂时拥有你而已,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来到我身边。王宫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当你对卡厄斯感到厌倦时,我在这里等你,但也有可能在那之前,我已经把你抢到身边。”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华美的金色虫翅划过一道流光,翩然离去。
约书亚站在原地,看着以撒消失的方向,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以撒触碰过的腰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种被毒蛇缠绕的触感。
要尽快远离这些雄虫才行。
约书亚要回到宴会厅,一转身,伊凡德像鬼一样出现在他面前。
“没想到你对我弟弟这么忠诚。”
他站在原地,目光缓缓下滑,抚过约书亚的脖颈、锁骨,最后停在他的小腹上:“这里不会是有我弟弟的虫崽了吧?”
约书亚淡淡一笑:“开什么玩笑?我是雄虫,不能怀孕。”
伊凡德当然知道不能,“一只从泥潭里爬出来的劣等雄虫,把高高在上的高等种们耍得团团转,不会是凭借这些廉价的情话吧?”
约书亚冷笑着:“只要莱恩家族没有兄弟共享同一只虫的习惯,那我就只骗到了元帅一虫。”
伊凡德恨极了他这副故作镇定的模样,故意说些话来吓他:“可惜莱恩家族确实有共享容器的习惯。”
话音未落,约书亚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背重重撞上石墙,是伊凡德把他推过去的,高大的身躯将他完全笼罩在阴影中,一只手轻易制住他挣扎的双腕举过头顶。
“我没有弟弟那么愚蠢,”伊凡德用膝盖顶开他的双腿,心里一种诡异的愤怒和兴奋涌上来,这样凌乱不堪的外貌才适合眼前这个贱虫,“你别再妄想勾引他,离他远点,你这种肮脏的便宜货。”
这一句话让约书亚脸上的平和不见了。
约书亚淡淡地笑了笑,提膝一蹭,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似的,“你对垃圾便宜货也有欲/望,那你是什么东西?”